第54章 五十四塊錢
時間的沙漏滴滴答答平穩地敲打在人心。
轉眼到了一月下旬。
春節剛過,元宵未至。
紛飛的大雪送走了星星和月亮,取而代之的是冉冉而起的朝陽--
裴海音要離開中國,飛往美國去準備「Anne ADAmS」的决賽相關事宜。
還在春節的假期中,親朋好友們都跑來歡送她了。
因爲她即將踏上的,是一條榮耀的征程!
無論她是否拿到首獎,她都已經是成功的了!
裴海音和大家一一擁抱道別,寒暄了幾句,就開始往車上裝行李了--李棠舟已經來過電話了,他在中東談合作案,實在抽不開時間回國送裴海音。
李棠舟雖然人不能到位,但其他的服務一幷周全。
幾輛世界級豪車就那麽格格不入地停在裴海音家的樓下。
裴海音大舅家的表弟南沅,經過上次在老家見過李棠舟一面,已然成了李棠舟的腦殘粉,一見到這場面,嘴巴整個張成了「o」型,贊嘆道:「哇!這排場!姐夫帥待了!好酷炫!」
裴海音熟悉的黑衣保鏢們依然面色冷峻,他們見到裴海音就畢恭畢敬地喚:「夫人。」
陪著裴海音去往機場的只有裴母、裴雨沁和她的兩個好閨蜜許蓉米拉。
裴父倒是想同去,但他的身體不允許他如此周折,就只能站在風口中目送著車子漸行漸遠。
最後在裴海音登機前,四個女人都忍不住抹起了眼泪。
她們這樣子倒是給裴海音弄的哭笑不得的:「我又不是去赴死,你們哭什麽啊?很快我就會回來的~在家好好等我凱旋的消息呀~」
裴海音就這樣在一個大雪紛飛的清晨,於衆人的祝福和眼泪中,登上了去往美國的飛機。
***
由於入圍决賽的參賽者人數不多,美國竪琴協會一手操辦了他們的衣食住行--當然了,參賽者也需要交付一部分美金。
可即便如此,來自世界各地的參賽者無一人有异議。
畢竟現在的他們需要的是全身心的準備比賽、投入比賽,誰也不願意被住在哪、吃什麽這些瑣事耽擱了時間和精力。
裴海音和另外兩個美國女生被分在了同一間宿舍。
說是宿舍,其實和普通的住宅一樣--三間臥房、客廳、厨房、餐廳、浴室應有盡有,裝修也是又高檔又精緻。
裴海音拎著行李箱進來的時候,她著實驚呆了一把。
這宿舍……比她後來和李棠舟住的房子面積都大,裝修的也更好。
兩個美國女生見到裴海音就熱情的打招呼,幷幫她搬行李箱--
她們笑眯眯地用英語問:「你是來自中國,對嗎?」
裴海音也笑一下,點了點頭。
「中國菜特別美味!」
裴海音一聽,敢情兒這兩個也是吃貨,正和她意,她用流利的英語和她們對話:「世界各地的菜都非常好吃啊……周末有時間我們可以一起去吃?」
兩個美國女生興奮起來:「好啊!好啊!」
三個人坐在客廳裡又聊了一會兒,她們就一邊說著「sorry」一邊站起來。
裴海音還以爲發生了什麽大事,沒想到她們告訴她:「我們要出門和男朋友約會去了,一起吃中國菜~」
裴海音微笑點頭,「玩的開心。」
她猜想兩個人大概之前就認識,或者太自來熟了吧,否則怎麽就四個人出去約會吃上中國菜了?
兩個美國女生離開之後,原本還算熱鬧的房子冷清下來。
裴海音將行李箱整理了一下,又把床單和被罩扔進洗衣機裡。
然後她就舉著手機,把她們的這間宿舍給拍了下來,每個角落都沒放過,全部通過微信發給李棠舟,幷且附上四個字--「資本主義!」
大概過了十分鐘。
裴海音的手機震動了起來。
李棠舟:距離真正的資本主義差遠了。
裴海音不解地眨了眨眼。
她的指尖在手機屏幕上飛快地舞動著:
--什麽意思?難道你見過比這裡更好的宿舍?
又過了幾分鐘:
李棠舟:當然,我在瑞士讀書的時候,哪間宿舍都比你那個好[大笑][陰險]
裴海音:「…………」
她努著嘴回復:那是因爲你更加資本主義!
這次李棠舟却遲遲沒有回復。
裴海音盯著一動不動的對話頁面怔怔出神。
看來李棠舟正在忙,而且很忙。
但他還是百忙之中挑出時間回她這些毫無意義的消息……
一陣陣暖流滑過裴海音的心房。
她輕輕笑了起來。
裴海音放下了手機,繼續去收拾屋子了。
她將衣服都挂到了衣櫃中,又用抹布擦了床頭櫃、書桌、地板等臥室中的所有地方,最後將洗好的床單和被罩抱到陽臺挂了起來。
終於都收拾完畢,時間也過去了一個多小時。
裴海音重新坐回沙發上,摸起手機,按開一看--
李棠舟:寶貝你真聰明,這都被你發現了,快讓我親一口[親親][陰險]
回復時間是七分鐘前。
裴海音抿唇笑了起來,她在表情欄裡找到了李棠舟的同款「親親」表情,發了過去--
裴海音:[親親][親親][親親]
這次李棠舟近乎於秒回,他特別無耻地發了兩個「害羞」的表情。
裴海音:「…………」
秒回?
看起來……應該是開完會了?
裴海音嘗試著撥通了李棠舟的電話。
果然對方秒接,滿是笑意的「喂?」了一聲。
裴海音的嘴角也不由自主地上揚,她輕聲問:「你一會兒還忙嗎?」
李棠舟笑了起來,聲音裡確實滿是疲憊,他微微地嘆了口氣:「每天都是這麽忙啊……」
「那……」裴海音有些急了,「你今天吃飯了嗎?」
李棠舟默默打了個哈欠,然後清了清嗓子:「還沒啊。」
裴海音滿臉驚訝之色:「你一整天都沒吃飯呢?」
「恩,是啊。」李棠舟的語氣十分稀疏平常,好像這種事情在他的身上已經重複上演無數遍了。
裴海音立刻狠狠地咬了下唇。
如果現在她能發表情,那肯定滿屏都是:[心疼][心碎][流泪]
「你倒是照顧好自己啊……」裴海音非常不滿意,「章女士把你帶走了,怎麽連飯都不叮囑你吃的?你是不是連覺也沒怎麽睡啊?」
李棠舟輕笑了一聲:「章女士大概是覺得我已經長大了,現在有老婆大人管我,她覺得自己排不上號了?」
裴海音怒道:「你又在胡說!有這胡說的功夫爲什麽不吃飯!我要挂啦,你現在就去吃飯,吃完去睡覺,醒了再給我打電話!」
李棠舟低低的笑聲順著聽筒傳了過來:「你現在這麽關心我呢?」
「…………」裴海音嚴肅臉,「我命令你--立!刻!吃!飯!」
在李棠舟說完「遵命!」之後,裴海音就挂了電話。
裴海音煩躁地抓了抓耳邊的黑髮--
她再一次按開了手機,指尖在屏幕上點動了幾下:
#老公工作太拼命三郎,不吃不睡怎麽辦在綫等!#
裴海音發的是她和米拉許蓉三人組的小微信群--
很快,米拉就回了一個字:「秀?」
許蓉:傻丫頭,他爲什麽那麽拼命三郎?還不是爲了你們共同的未來?爲了給你更好、更好、更好的生活?
米拉:這波秀恩愛,我tm給你0分。
裴海音目不轉睛地看著許蓉的解釋,過了很久,她才慢慢地打出了幾個字:
「我有些想他……」
米拉:……
許蓉:…………
米拉:你跟我們說沒用,應該去跟你老公說去。
許蓉:裴海音,我們早就知道你們夫妻感情深厚了!放過我們吧,你秀的我眼睛疼233333
裴海音將思維放空了。
對他說嗎?
其實米拉說的很對,如果她真的思念他,就應該大大方方地對他說。
唉……
說了之後還是見不到,怕是會更難受了(╯﹏╰)
晚上,裴海音自己吃了一點義大利面。
因爲她的竪琴還沒有空運過來,所以她只能看書。
她的兩個美國室友沒有回來的太晚,大概晚上八點多她們就一起回來了。
她們竟然還給裴海音打包了一些小零食。
裴海音放下書,不停的道謝。
三個人坐在客廳裡一邊聊天一邊吃東西,氣氛熱絡。
「bingbingbing--」
門鈴突然響了起來。
是她的竪琴來了嗎?
裴海音起身去開門。
門一開,入眼便是滿滿的玫瑰。
超大束的紅玫瑰。
整整九十九朵。
紅玫瑰的周圍還點綴著滿天星和情人草。
送花的美國小哥看了一眼單子,問:「mrs Li?」
不是裴小姐,而是李夫人……
裴海音能感覺到自己的心跳「砰砰砰」的加快速度。
她輕輕「恩」了一聲。
那送花小哥讓裴海音簽了單子,之後將那一大捧玫瑰花塞進了裴海音的懷裡。
裴海音的兩個美國室友竟然不約而同地鼓起掌來,幷不停的驚呼:「哇哦!好浪漫!」
裴海音被她們歡呼的都有點不好意思了。
「是你的男朋友嗎?」
裴海音用力點了下頭。
那兩個美國女生竟然舉起手,相互擊了下掌,對裴海音竪起大拇指:「超棒!」
而讓那兩個美國室友更震驚的事情却發生在後面的日子--
每天在一個固定的時間,送花小哥都會捧著一大束鮮花敲開她們的房門。
從熱情熾熱的玫瑰,到超然脫俗的百合,到神秘多情的熏衣草,再到對於裴海音和李棠舟有著特殊意義的馬蹄蓮--
各式各樣、顔色各异,裴海音他們的宿舍簡直快成了鮮花展覽館。
雷打不動,每天一束,收貨人一欄寫的永遠是:mrs Li
裴海音的兩個室友對於這位「李先生」是雖未見其人,但好奇心滿滿當當,百分之百。
就這樣每天一束鮮花,堅持了快要一個月。
時間來到了二月十四。
2.14。
情人節。
裴海音一如既往地收到了鮮花。
一大束紫玫瑰。
可今天的她,一點都開心不起來。
兩個美國室友都和男朋友出去過情人節了。
只有她一個人,獨自留在宿舍裡。
接收著來自李棠舟送給她的玫瑰。
裴海音深深地吸了一口氣。
她將懷中的紫玫瑰放到了陽臺上。
旁邊還盛放著之前李棠舟送給她的花。
她進浴室裡洗了個澡,早早就躺進被窩裡,捧著一本音樂史研讀。
但她無論怎麽想讓自己專心,可腦海中盤旋的盡是李棠舟的身影。
以前還沒有這麽强烈……
可情人節……
她再也控制不住自己。
控制不住自己的思念。
果然那首歌沒有騙人--
思念是一種病。
病入膏肓的那種病。
裴海音把書丟到一邊,關上燈。
她强迫自己睡覺。
進入睡夢中,可能……
就會好了吧?
但是她在被窩中翻來覆去--
最後,她還是順從心意的撥通了李棠舟的電話。
打了兩通,他才接起,聲音很輕很柔:「海音?」
裴海音能聽到電話的另一邊很安靜,只有一個男人在用機械式的德語做著報告。
儘管她一句話都聽不懂,但她知道李棠舟又在開會、或者在商談。
如果是在以前,她可能就很貼心地挂了電話,幷囑咐他認真開會。
可今天她不想那麽做!
她真的好想任性一次!
「棠舟……」裴海音仿佛能聽到自己的聲音有些哽咽--原來思念一個人,真的能想到哭--她感覺自己的聲音好像被機器碾壓過,都乾巴巴的了:
「我不想要玫瑰花,我想要你……棠舟,我想你,我好想你……」
電話的對面立刻傳來椅子挪動和開門的聲音。
與此同時,還有其他人在用各國語言亂七八糟的呼喊。
過了三分鐘。
裴海音聽到了車子啓動的聲音。
李棠舟有些氣喘吁吁地說:「海音,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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