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葉准把他往林贊那邊送，林森雨回頭喊：「啊，可是還沒結賬啊！」

　　葉准翻個白眼：「囉裡吧嗦的，我付過了！」

　　「那我回頭把錢給你。」說著就被推到了車前，葉准說：「誰要你的錢。」

　　「那明天你——」

　　「我知道，快上去！」

　　說完他把他踢上了車。

　　林森雨還沒找到狀態，前座的兩人已經坐進來。

　　「坐好了。」吳雲川說，說完他發動了車。

　　林森雨望向窗外，葉准站在外邊。

　　其他人在揮手告別，只有那名少年提著書包望著黑色的窗沒動。

　　他的眼睛看著林森雨這裡，雖然他什麼都看不到，他的臉在昏黃的光暈裡如安靜的雕像。河風拂來，獵獵吹動葉准身上的球衣，在這一瞬，彷彿一切都隨夜風而定格，林森雨心中升起一陣莫名悸動，讓他想打開車門衝下車。

　　但一眨眼，車飚了出去，林森雨眼中的風景消失在了溫熱的夜。

　　車開出去一截，林贊在副駕上說：「坐一會兒就走吧，明天我還要早起去市場買菜。」

　　「怎麼最近都你買菜？你媽呢？」開車的男人莞爾一笑。

　　林贊無奈地說：「去山裡了，你知道他們每年夏天都去山上過的。」

　　吳雲川說：「那你平時過來我這邊吃啊。」

　　「果果還在上學，我得伺候他。 」

　　「叫他一起，下學期初三了難道還要天天去接？」

　　「算了，他作業多，懶得讓他跑來跑去。」

　　吳雲川沉默了一下，提議道：「要不你們搬過來住？反正我那裡房間多。」

　　「……你倒是想。」也許因為車裡還有人，林贊這句話說得小聲一些，但一貫地帶著笑。

　　不過林森雨並不怎麼在意，因為他一半的神思都在游離，還有一半的神思也沒有多好奇。他年紀不大，但是在娛樂圈早已經不是新人，各種各樣的事情他見得多了。

　　「沒關係，等你們大學開了學……」

　　「開了學怎樣？」林贊的笑意漸深：「我們也不是一個學校。」

　　「街對街，和一個學校有什麼區別。」吳雲川說著往鏡子裡看了一眼，突然對後座的人說道：「做明星很忙吧，兩邊顧得過來嗎？」

　　「……嗯，接下去一年我會減少工作量。」林森雨抬起頭回道。

　　吳雲川認真地從鏡子裡看了林森雨一眼，好奇地問：「你這不是撿了芝麻丟了西瓜？」

　　林森雨說：「啊？……但那些並不是衡量所有價值的標準。」

　　他沒說「那些」是哪些，但吳雲川和林贊都知道那是哪些，吳雲川一時竟沒接上林森雨的話，因為他沒想到林森雨會這麼回答他。

　　林贊坐在椅子上忍不住「哈哈」地嘲了吳雲川：「學長，你覺得羞愧嗎？」

　　「是有一點。」吳雲川盯著前方，無奈地笑了一下。

　　林森雨家很快就到了，兩人一直把他送到了家門口。這種一棟兩戶或者四戶的高級小區車可以直接在地面的車道上跑，車一入庫就進了自己家，比電梯房更適合懶人。

　　林森雨下車了，林贊搖下車窗對他揮手：「回去就快休息吧，明天還要上課。」

　　林森雨笑道：「明天週六，沒課。」

　　林森雨這麼說，林贊才捂了一下自己的額頭笑道：「還真是一畢業就星期幾也搞不清楚了，那你趕緊回去吧，我們走了。」

　　林森雨謝過了兩人，轉身回了家。

　　吳雲川開著車離開了林森雨的小區，大路上車流比高峰時段小了很多，但依舊有許多車飛馳來去。

　　「你覺得他行嗎？」吳雲川問。

　　「林森雨？」林贊不解地說：「我給你看過他打球的視頻，你覺得不行？」

　　吳雲川偏過頭看林贊一眼，說道：「畢竟魚與熊掌不可兼得。」

　　「怎麼，你要跟我打賭？」林贊說：「他又不是你，你為了別的放棄了籃球，但是他為了籃球放棄了別的。不要拿你自己衡量他。」

　　草，拿他跟一個小屁孩比，還真是涮上他了啊。吳雲川在心裡罵。但他是紳士，罵人他不罵出口。

　　「……今晚我去你家。」

　　聞言，林贊臉上笑意更濃，嘴裡難得地掛上了挑釁：「轉移話題是因為不敢跟我賭嗎，學長？」

　　吳雲川騰出右手，逗貓一樣地摸了摸林贊的下巴：「我親愛的學弟，你要跟你的學長賭什麼？」

　　「看好你的方向盤。」林贊輕輕地推開吳雲川的手，淡定地說道：「如果他不行，我讓你上我一次。」

　　「以後都我上你。」這麼好的事，吳雲川當仁不讓抓住時機討價還價。

　　「一次。」

　　「一年！」

　　「一次。」

　　「那也要一個月三十次吧。」

　　「一次。」林贊最後都鎮定若初沒有鬆口。

　　「艹！」吳雲川終於破功，雙手朝下一拍，差點丟了要命的方向盤。

　　林森雨進了門，打開客廳所有的燈。燈光大作，屋子裡越亮越空曠。不過好在最近家具也漸漸多了起來，比起最開始那麼空蕩盪冷清清的一片總算有了點人氣。

　　林森雨扔了手裡的衣服，連著袋子丟到沙發上，而後登登登地飛身上樓，一邊跑一邊脫，等他跑到浴室裡的時候正好也脫得光溜溜的。

　　他把脫下來的衣服扔在外面地板上，想了想，又拉開浴室門把那套球衣撿了起來，搭在了沙發的扶手上。

　　長山的高中籃球隊，十三號和十四號從來都是最好的搭檔。

　　吳雲川如果比他們年級都要高，那麼葉准的背號，是在吳雲川畢業之後才換的。

　　林贊對林森雨說：「我把葉准交給你了。」

　　而去年的這個時候，吳雲川是不是也對葉准說過：「我把林贊交給你」這樣的話呢？不不不，吳雲川肯定不會說這種話。

　　吳雲川和林贊，看起來應該是、是戀人啊。

　　這麼想想，總覺得好微妙。

　　浴缸裡慢慢放上了水，林森雨在淋浴下衝了一下，抬腿坐進了水中。

　　溫水蕩漾，林森雨在水中舒展了一下筋骨，沒兩分鐘就泡得昏昏欲睡。就在林森雨的頭垂得低低，沿著水往下滑了一截又一截，整個人都要縮到水裡時，旁邊的石台上，他的手機「嗚嗚」地震動起來。

　　「嘩啦」，林森雨睜開眼睛竄出水面，他抹了把臉，打了個飽嗝，反手取來手機。

　　「小葉子」三個字映在屏幕上，喚醒了林森雨昏昏欲睡的腦袋。

　　少年打開擴音，說道：「喂，小葉子？」

　　「到家沒？」那邊的人問，而後補充一句：「我媽讓我問問你。」

　　「到啦到啦，我在洗澡，你們也到了？」

　　那邊的人說：「廢話。」

　　聲音逐漸遠離了一些，葉准在對其他人說：「他到了在洗澡。」而後沒兩秒葉准的聲音又貼近了耳邊：「飯後一小時內不能洗澡，記住了。」

　　「哈哈哈，好。」

　　「笑什麼笑，蠢。我掛了你趕緊洗完睡覺。」說完，葉准果真就掐了電話。

　　「哎我還沒說完呢……」林森雨訥訥地拿下手機，想了想，發個微信吧。

　　「今晚花了多少錢，我要給你。」好，說完，發過去。

　　葉准立刻秒回：「別給了。」

　　葉准打的字，林森雨乾脆也跟著打字：「要給啊，花了不少吧。」

　　「不到兩百塊。」

　　接著又發一條：「你賺錢也不是那麼容易，說了不用給就不用給。」

　　接著又來第三條：「不然掐你。」

　　林森雨拿著手機，愣了半天。

　　而後，他終於想起了一件事。在體育館游泳的那天，他跟葉准說過他平時沒什麼錢，但是他沒想到葉准竟然會把這事記著，會這麼在乎這事。

　「……小葉子。」林森雨坐在水裡盯著手機，鼻子莫名地發酸。

　　他怎麼會沒錢。他只是和葉准開玩笑，他雖然喊窮但又不是真窮。如果他缺錢他會讓媽給，更何況他在外面的所賺與所花，根本不是葉准能想像得到的。

　　不過二百塊而已。不過二百塊而已，為什麼他心裡會又酸又脹又開心又難過呢。從來沒人對他說過，你賺錢不容易，也沒人為他考慮過兩百塊錢是大是小的數額，更不會有人為他珍惜這兩百塊錢。

　　只有葉准而已。那總是說他蠢的人。

　　「你才蠢呢。」林森雨擦了擦眼睛，把手機放回去。他咕嚕嚕地浸入水中，徹底地滑進浴缸。望著清澈的水面，水波依然蕩漾著，少年覺得自己融化於水，變成了一尾回歸大海的魚。

　　週六，這一天是林森雨的生日。昨晚睡得雖然有點晚，但林森雨一大早就醒了過來。

　　他爬起來走出門，一拉開門，外面就撲進來一道影子，那影子毫不猶豫地撲倒了他，嘴裡還喊著：「Surprise！！」

　　林森雨踉蹌兩步退到門上，瞪大眼睛：「老媽？！」

　　「想我沒兒子？來讓我親親(°‵′)！」

　　「想——不過你怎麼突然會來了，不是要在美帝玩兩個月嗎？」

　　「你媽我當然是為了心愛的兒子的生日特意趕回來給你驚喜的，怎麼樣？！」

　　林森雨的肚子咕咕叫了兩聲：「好……好感動，謝謝媽。 」

　　「我買了早餐回來，我就知道你該起床了，誰知道我剛剛走到你門口你果然就打開了門，來，下來吃。」

　　「……」林森雨從沒見過他媽這麼……這麼賢惠過，哪怕早餐是買回來的。

　　兩母子半個多月沒見，坐在一起吃早餐，一邊吃林森雨一邊感受著他媽媽「熱情」的視線，最後終於忍不住開了口：「老媽，我雖然長得帥但你也是天天見，不用這麼看著我吧。」

　　「森森啊，」老媽放下筷子上的油條，清了一下嗓子，換了一張正經的還有點嚴肅的臉，望著林森雨亂糟糟的頭髮說：「你知道你接下來的工作簽了不少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