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球場刺目的燈光下，林森雨看看自己被擋到了一邊的手臂，而後又看了一眼突然插到了他和葉准中間的少年。一頭的霧水。

　　這個穿著外校的校服，看起來年齡比他們都要小的人，是誰啊？

　　「學長，我們去換衣服吧。」那擋開了林森雨的棕髮少年瞟了林森雨一眼，而後就盯著葉准說。他身形高，身材雖然不算多壯實，但也足夠橫插在二人中間，像割開一張白紙，撕裂了二人原本的距離。

　　劉瑾突然插進來，葉准雖然也有些莫名其妙，但這個人原本從出場時就很莫名其妙，而且作為一名學長，對方又沒對自己做什麼，葉准找不到責備或者拒絕的理由。

　　他只好回頭看了林森雨一眼，在劉瑾的催促聲裡，他反手對林森雨招了一下，就往更衣室走去。

　　林森雨瞪大眼睛望著葉准的背影，他站在原地，好久，才在唇角扯出一道笑，而後朝已經遠遠地和他拉開距離的葉准追了上去。

　　「那個劉瑾是不是有點過分啊。」留在原地已經換好球衣的一名新人望著林森雨的背影說。林森雨看起來很落寞的樣子。

　　「是有點過分，他是想一個人霸占葉准學長吧，林森雨和葉准學長原來是好朋友嗎？我居然不知道。對了你們倆叫什麼名字？我記別人名字要記好幾遍，不好意思。」

　　「我叫喬磊，他是張小偉，我們倆都是七中的。」

　　「哦哦我是任棟樑，十二中的，以後大家就是同學了哈哈。」

　　林森雨來到更衣室的時候，葉准已經麻利地換好了球衣。

　　葉准是十三號球衣，十三號在長山中學是非常有傳奇意義的一個號碼。第一個十三號球員，十幾年前他們的那名學長，後來進入了NBA，創下了許多的輝煌奇蹟。後來的十三號球員也都創造過許多的光輝歷史，但始終都沒有人再能超越第一任十三號。

　　換上了球衣的少年帥氣逼人，林森雨走進去，沒在意站在一旁盯著他的陌生的男生，只是看著葉准嘿嘿地笑。

　　葉准放好自己的衣物，走過來盯著林森雨手裡的鑰匙問：「你還沒拿到號碼牌吧？」

　　新人進入隊裡都會統一發放球衣，林森雨應該也還沒有領到他的號碼。

　　「有啊，」林森雨晃晃手裡的櫃子鑰匙，得意地說：「這是學長傳給我的。」

　　說著，他便打開了身前的一個櫃子。

　　那個櫃子，是他們的前任隊長，曾經非常關照葉准的學長林贊的——而他的球衣——

　　林森雨伸手從櫃子裡抽出一套嶄新的球衣，他將它「呼」地抖開，上面豁然印著一個「14」。

　　「學長說我們都姓林，所以他把他的球衣交給我了。」林森雨咧嘴一笑，臉上露出得意的神色來。

　　「他說他以前是你最好的搭檔。」

　　白痴，怎麼可能有人因為同姓就把球衣交出去的啊。

　　但儘管這麼腹誹著，葉准卻怔怔地望著林森雨，怔怔地看著那件隊服，好一會兒他才開口問道：「教練答應了嗎？」

　　「答應啦。」林森雨說：「昨晚我和學長見了個面，他說把他的球衣交給我，他事先已經給教練說過。」

　　「你什麼時候決定加入校隊的？」他竟然完全不知道這事。

　　「前天晚上，我和你一起來打球的時候。」林森雨說：「那個，我不是有意隱瞞你……小葉子你在生氣嗎？」

　　「沒有。」葉准搖搖頭，他慢慢地走過去，極其認真地望著林森雨，對眼前的少年說：「好好珍惜它。」

　　十三號和十四號，一直以來都是長山中學籃球隊最佳搭檔的標誌。在林贊正式離隊後，葉准曾陷入過一種奇怪的狀態，他不知道誰將是下一個十四號，更不知道他是否還能和對方續寫「13」「14」的傳奇。

　　這一刻，他竟然沒有緣由地鬆了一口氣。明明林森雨並不是十四號的最佳繼承者。

　　葉准這才察覺到，原來在自己的內心裡，他其實根本不願意讓任何後來者穿上「14」號球衣。

　　但為什麼，他會有「是林森雨就可以」的念頭？這樣放鬆的情緒是什麼，這像是信任一樣的東西又是什麼？

　　他為什麼會去信一個連每天的訓練都不能保證的蠢蛋呢？

　　林贊又是不是因為想到了什麼，才會把自己的號碼交接給林森雨？

　　葉准不知道，但他知道的是，對他自己而言，這是林贊所做出的最好的決定。

　　長凳的另一邊，那名和林森雨有著同樣髮色的的捲髮少年的臉色很是不好看。

　　「還沒正式決定吧，不是會統一發放背號嗎？」劉瑾打斷了另外兩人之間那種別人很難插入的氣氛。

　　他筆直地站在那裡，已經換好了球服，但穿的並不是長山高中的隊服，而是自己準備的球服。

　　聞言，葉准這才想到劉瑾也還在，他回答道：「一般來說是這樣的。」但發放隊號也不是什麼多嚴格多隆重的事情。

　　而後葉准拍了一把林森雨的胳膊：「快把你的衣服換了。」

　　劉瑾咬著下唇，死死地盯著葉准，像是很生氣，但根本沒人知道他在氣什麼。

　　葉准不知道自己到底哪裡得罪了這傢伙，所以很是無奈。因為打籃球他交了不少朋友，也樹敵不少，然而他可沒閒心去得罪一名初中生。

　　「換好衣服就出去。」葉准對劉瑾說。他沒閒心去做知心大哥哥，誰知道這傢伙在搞什麼。

　　「我一定會拿到十四號的！」少年突然宣誓一般地說。他細長的單眼皮下，雙眸中釋放出不甘、怒氣和決心。說完他頭也不回地衝到門口，推門走了出去。

　　「……呃，我是哪裡得罪這位同學了嗎？」林森雨剛解開了襯衣釦子，露出他白皙而結實的腰。他傻愣愣地望著衝出去的人，完全跟不上對方的節奏。

　　十四號不就是他的球衣嗎。那人就這麼喜歡十四號？還喜歡得生氣？

　　「我還不知道我哪裡得罪他了呢。」葉准翻個白眼，而後催道：「你倒是換快點。」

　　「我好像沒在隊裡見過他。」林森雨脫了衣服，換上嶄新的球衣，而後又麻利地脫了長褲，彎腰去拿凳子上的褲子，半長的球衣底下正好露出他CK內褲的邊緣。

　　「他新來的，叫劉瑾。」葉准好奇地偏著頭，而後走過去撩開林森雨的球服上衣，盯著林森雨腰上那一串英文單詞，露出了一絲惑然： 「你的內褲是不是很貴？」他有聽說過有個牌子叫「CK」，印象裡好像就是林森雨穿的這種，但是內褲而已，真的要花很多錢嗎？他穿的都是他媽給他買的十塊錢三條的貨。

　　「哎呀！」衣服突然被撩開，林森雨驚叫一聲，跳起來就拂開了葉准的賊手：「你你你怎麼偷看我的屁股！」

　　被推開了手之後，葉准才意識到自己剛才的動作……好下流。

　　不不不他才沒有那個意思好嗎！

　　「誰看你的屁股了，男人的屁股有屁好看？！」少年急急地吼道：「看一下你的內褲而已！」

　　說完，他發現情況變得更糟，舌頭都要打結。誰沒事會有興趣跑去看別人的內褲，這簡直比看別人的屁股還要變態。

　　「……」這下不光是葉准，就是林森雨都不自在起來。少年捂著自己的屁股，哼哼兩聲，麻利地穿好了隊服就往外跑。

　　「喂，我不是想要看你內褲，就是想問問貴不貴。」葉准趕緊把人攔住，有點扭捏地對著林森雨低吼：「你別誤會什麼。」他才不是變態。

　　「我、我沒誤會啊。」

　　「那你臉紅個屁啊！啊啊啊煩死了我先出去了！」說完，攔別人的人反而埋著頭衝出了更衣室的門。

　　「……」

　　林森雨站在原地，鼓著臉望著葉准背影消失的方向。過後卻又紅著臉，默默地笑了一聲。

　　「小葉子真是個笨蛋。」

　　「他是笨蛋，你不是？」門口，突然傳來一道並不陌生的男聲。

　　林森雨就像是被人戳穿了心裡的一點小心思，心臟「碰」地一跳，他舉目望去，看到一個人抱著手正倚在門上對他笑。

　　「嘿。」林森雨咳了一聲，調整了自己的狀態。他將雙手叉在腰上，朝著不知道什麼時候就在那裡的林贊說道：「我第一次穿隊服，謝謝學長，我覺得好厲害。」一臉掩不住的高興。

　　「你喜歡就好。」林贊走進來，伸手摸了一把林森雨的頭。

　　林森雨又高又身姿筆挺，大約因為模特出道的原因，他連穿著籃球服也顯得和其他人很不一樣，黑色的隊服襯得他非常有氣質。

　林贊的眼神落在林森雨的臉上，突然溫和地對眼前的少年說：「我把葉准交給你了。」

　　「好。」林森雨輕聲而堅決地回答。他什麼話也未多說，這一秒，他和林贊如心有靈犀。

　　林贊點了點頭：「加油。」

　　「嗯。」少年與林贊對望一眼，毅然而笑。

　　他們肩並肩走出更衣室，外邊燈光輝煌，有一瞬間林森雨感到一陣奇異的眩暈，那比他站在無數的攝影機前、比他站在閃亮的鎂光燈下更讓他心跳加快。

　　葉准在場內奔跑，像矯捷的獵豹，他帶著球瀟灑地轉了一個身，墊腳，跳起，遠遠地投了一個三分球。而後他撩起衣服擦了一把額上的汗水，在放下衣角的一瞬間看到了這邊的人，他頓了一下，便轉身從地上撿了一個球跑開了。

　　「去吧。」耳邊有人對林森雨如此說道。

　　於是林森雲燦爛地笑著，帶著心底的悸動朝球場奔跑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