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結束

　　這段時間，黎昕收到很多次來自黎父黎母的電話。

　　只不過他從來沒有接聽過。

　　聽顧燃講，是因為黎甄這次大腦收到的創傷過於嚴重，急需要一筆資金住院動手術。黎家的家産早就被敗光了，現在還欠著一屁股的債。

　　哪兒有錢給黎甄看病？

　　黎家老兩口這才滿世界的打電話，想要藉錢。

　　聽完這些後，黎昕內心毫無波動，甚至還磕了兩盤瓜子。

　　「好慘哦。」他感慨道：「怪不得要給我打電話。」

　　「不過能讓黎家老兩口放下老臉給我打電話，看來這錢他們確實是拿不出來。」他嘆了口氣， 「也難怪，都把他們逼到向面向社會賣慘求同情的地步了，也是真的沒退路了。」

　　前幾天，黎父黎母以家裡情况困難，無力承擔黎甄醫藥費爲由，通過某檔節目向社會發起募捐。

　　雖然最後非旦沒有收到錢，反而收穫了一大堆駡聲。

　　顧燃：「怎麼？你同情他們？」

　　「不，我莫得同情。」他冷漠道：「關我屁事。」

　　全是自找。

　　自從上次記者發布會後，顧燃工作變得更忙了，原本計劃下半年的出國，也因爲某種原因毫無徵兆的提前到了最近兩天。

　　黎昕原本想跟他一起去，但顧及著兒子還小，不好帶著他亂跑。

　　自己在國內又還有拍攝計劃。

　　最後不得不作罷。顧燃應允他，一定會在一星期以內回來。

　　顧燃離開的第二天，黎昕照舊去參加拍攝。

　　中場休息化妝的時候，突然收到了王璨的消息。

　　因為他檔期越來越滿，王璨也很少再私下約他。

　　發現收到了自家經紀人的消息後，黎昕還有些受寵若驚。

　　王璨：「快！看熱鬧！微博黎甄超話裡有直播！」

　　黎昕：「……」

　　手指懸在鍵盤上許久，最後，黎昕緩緩打出一個問號。

　　這跟他有什麼關係？

　　王璨：「黎甄一個粉絲黑化了，揚言要去醫院找黎甄算賬，把她這幾年來苦苦的喜歡和追求討回來。現在正在直播，都被頂上微博熱搜了！ 」

　　黎昕：「你可真是看熱鬧不嫌事大。」

　　王璨：「你不想看？」

　　說實話，那邊劇組還要準備好一段時間，顧燃又在開會，他現在確實很無聊。

　　反正坐著也是坐著，有現成的瓜，他爲什麽不吃？

　　黎昕老實回答：「想。」

　　王璨：「嘻嘻嘻。」

　　化妝間裡也沒人，他也不用顧忌什麼。

　　黎昕按照王璨說的，摸進了黎甄超話，找到了那個所謂黑粉的直播視頻。

　　經過這麽多事，黎甄超話的粉絲數量銳减，現如今只剩下四位數，裡面還有不少死粉。超話裡已經許久沒有人發布過最新內容。

　　因而一個活躍粉絲發出的直播便顯得格外醒目。

　　黎昕順手點了進去。

　　聽見從視頻裡傳出一個妹子的聲音，

　　「又是精神病哈，我已經傻乎乎相信黎甄得精神病不知道多少次了！這次又是精神病！還打著看病的幌子向社會集資？來，今天我們就看看這傻逼到底是不是真的精神病！」、

　　妹子情緒十分激動，不知道的還以爲她是去找哪家尋仇了。

　　彈幕裡一群看戲的路人附議：

　　-「當別人是傻子呢，騙錢，鬼才信他是真的有病。估計就是自家窮的揭不開鍋，又想跑路，才想出來這種裝病訛錢的蠢法子。/微笑」

　　-「捐個屁的錢！我覺得他更需要大家捐一下智商。」

　　-「前面加一，我願意捐出我百分之一的智商。這人弱智透了！」

　　黎昕掃了一眼，忍不住唏噓。

　　看到一半時，王璨又給他打了電話。

　　估計是覺得一個人看熱鬧不够過癮，所以才給他打了電話。

　　黎昕劃通電話，「璨哥。」

　　王璨：「黎昕黎昕！你在看直播嗎？」

　　黎昕：「在看。」

　　王璨：「你知道黎甄到底是真得病還是假裝病嗎？」

　　「應該是真的吧。」黎昕隨口猜測，「當時宋成譜在場。我兒子的眼神一向毒辣，他眼看著黎甄被廖生用刀子在臉上劃了道口子。」

　　「傷口很深，最起碼依照現在的醫療水平也是很難恢復的。」黎昕淡聲道：「如果說之前黎甄都是裝瘋賣傻，但有一點卻是無可厚非的。」

　　王璨：「什麼？」

　　「他確實視他的演藝事業重過生命，從前做過許多偏激的事，都是爲了獲得更好的娛樂圈資源。而被毀容，無疑意味著他這輩子再無緣演藝圈。」說著說著，黎昕不自覺略微走神，

　　「這樣的話，他會瘋，也是情理之中。」

　　只不過，再也沒人相信他的話了。

　　哪怕他是真的瘋了。

　　在別人眼裡，也只是個爲博得利益大秀演技的小丑。

　　王璨沒再說話，兩個人都陷入沉默。

　　直播還在進行。

　　那個粉絲應該爲黎甄砸過不少錢，所以現在才回如此偏激，從家到醫院這一路上都在講述自己的漫漫追星路。從線上追到線下。

　　砸了幾百萬，喜歡了七八年，結果發現自己喜歡的是個人渣！

　　彈幕評論一片直呼好慘。

　　黎昕沒關心她說的這些，注意力只在直播間搖晃不止的畫面上。

　　王璨突然出聲，「是黎甄住的醫院。」

　　「是的。」黎昕深吸口氣，向後一躺，「看來這粉絲下過功夫。」

　　王璨語氣一頓，「這姑娘不會做出什麽過激的事吧？」

　　「不會。再怎麼說黎甄也是她喜歡過七八年的愛豆，再怎麼說也算愛過。即使愛之深恨之切，依照這姑娘的殺傷力和計劃來看，最後八成也就是駡一頓草草了事。」

　　說完這些後，黎昕默了數秒。

　　但他還是覺得哪裡不對。

　　仿佛有被疏忽的地方。

　　跟王璨說話的這會兒功夫，直播的妹子已經找到了黎甄所在的病房。

　　應該是早就摸清楚了什麽時候黎甄會單獨一個人在病房，什麽時候醫院裡的醫生護士最少，那姑娘深吸口氣，隔著話麥都能聽到她急促的呼吸聲，

　　「各位準備好了沒？我準備好了！」

　　「我一定要跟這人渣當面了斷！」

　　說完這兩句後，姑娘便徑直推門而入。

　　直播的鏡頭一下子被反轉，轉向了病房內，

　　畫面裡，一個青年背對門坐在病床上，像是在望著窗外發呆，

　　全然沒注意到身後有人推門而入。

　　以爲自己是被無視了，姑娘哼了聲，舉著手機快步走到青年面前，將攝像頭對准他的正臉。

　　然而，看清楚的一瞬間，姑娘自己也徹底語噎，半晌說不出話。

　　這個人確實是黎甄。

　　但他雙眼渙散無光，憔悴茫然的樣子，同以前電視上的那個黎家少爺分明判若兩人。

　　而他的右半張臉也完完全全被一塊紗布遮蓋，那紗布甚至遮住了他的下巴。

　　姑娘楞了幾分鐘，隨後反應過來，

　　自己可不能被騙了！

　　黎甄一定是還在演戲！

　　這麽想著，她肚子裡醞釀了一路的怒火便瞬間發作。

　　「裝什麼裝？還在裝！」她快哭了，又强忍著，「你以爲發個待我就會相信你真的有病？？」

　　黎甄側過頭，看她，「我沒病。」

　　姑娘冷笑，「演的真像啊！」

　　「你是誰？是來幫我的？」像是慢慢想起什麽，黎甄眼裡閃起些光，緩慢站了起來，目光動也不動的盯著她，「你幫我！帶我離開這兒！好不好？」

　　姑娘被他的眼神嚇到了些，有些怕，下意識向後退。

　　-「演得真像啊！！怎麽不把這個演技用到正經演戲上呢？？以前演得都是什麽垃圾？」

　　-「妹子！不要怕！上去逼問他，他肯定會露出馬脚！」

　　-「軟的不行就來硬的。這人以前裝病也是這麼裝的，上來就要人幫他，呵。」

　　黎昕掃了眼這些彈幕，沒什麽太大反應。

　　倒是直播裡的那個姑娘，顯然被這些彈幕激起了鬥志。

　　她沒再後退，甚至還十分硬氣的揚起下巴，反走近黎甄，「你能不能不要裝了？裝病騙錢，你還有良心嗎？我們做你粉絲這麼多年，你怎麼也不該騙我們吧！」

　　也不知道這句話裡那個字刺中了黎甄的神經，他一下變得激動許多，聲量提高數倍，「我沒有！我沒做錯！我是對的！」

　　姑娘以爲他是在爭吵，怒火更盛，「你還在裝？！」

　　她同樣情緒激動，上手狠狠給了黎甄一個巴掌，

　　把黎甄扇暈了。

　　黎甄楞在原地，楞了半晌，半晌後又倏的笑了，笑聲癲狂。

　　他猛地一把推開姑娘，嘶啞喊道：「我沒病！我沒病！」

　　一邊喊一邊奪門而逃。姑娘反應不及，下意識跟著追了出去。

　　直播那邊亂成了一鍋粥，直播間裡的彈幕也同樣混亂不堪。

　　只有黎昕靜靜盯著屏幕，

　　種因得果。

　　明明再淺顯不過的道理，可偏偏就是有人明知故犯。

　　攝像頭晃到最後，也沒再晃出個清晰人影。只能依稀聽見對面喘個不停的呼吸聲和紊亂脚步聲，似乎不少人都加入了這場追逐。

　　後來，日光毫無徵兆的照進了直播間，刺入攝像頭。

　　伴隨突兀光芒一同刺入的，還有直播間裡突然響起的一聲尖叫。

　　似乎是粉絲姑娘的聲音。

　　但沒等主播間裡的人問清楚是怎麽回事，直播就被意外中斷。

　　「怎麽回事？發生了什麽？」王璨也在對面滿頭霧水，「是不小心關了直播？」

　　黎昕撇了撇嘴，「估計是出了什麽意外吧。」

　　「這算什麽討回公道。就不癢不痛駡了幾句……都談不上駡。」王璨隨口吐槽了句。

　　黎昕一邊聽他吐槽，一邊伸手拿起桌上新劇的劇本，翻了兩頁。

　　從眼神到動作，表現出來的都是漠不關心的態度。

　　直到王璨突然驚呼一聲，要他去看熱搜。

　　「我在看劇本。」黎昕被自家經紀人對吃瓜的高漲熱情逗笑了，「就不去看熱搜了。你跟我說發生了什麽就好。」

　　王璨像是還沒反應過來，半晌後，方才驚疑未定的開了口，

　　「黎甄死了。」

　　黎昕：「啊？」

　　正在翻劇本的動作一頓，但很快便恢復正常。

　　眼睛裡只一閃而過分毫驚訝，除此之外再無其他神色，仿佛王璨口中死的那個人是個陌生人，他從來都不認識一般。

　　發覺黎昕幷沒有因爲這條爆炸消息激出太大情緒波動，王璨也逐漸冷靜下來。又重新看了遍微博上那姑娘叙述的事情經過。

　　確認了這件事的真實性。

　　「黎甄確實死了。」王璨解釋說：「剛才直播到最後，黎甄突然衝出病房，去了醫院頂樓。他病房本來樓層就高，沒跑多久就上了天臺。直播的那個姑娘一路追了上去。」

　　「然後，他在天臺上說了一些話，諸如如果你們不相信我，我就跳下去。」

　　黎昕平靜翻過一頁劇本，「所以沒人相信他？」

　　「是的，沒人相信他。」王璨緩了口氣，說：

　　「所以他跳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