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罪辯護-05】

許亦深跟著警察來到刑警大隊的時候,一眼就看見警隊門口寫著“北山市濱江區刑警大隊”的字樣，北山大學和沙灘燒烤店都位於濱江區，也就是說,發生在今天早晨的“沙灘溺水案”和“校園謀殺案”都屬於濱江區警隊管轄。

他來到警隊,肯定能見到被帶回來問話的朱小婷。

許亦深一動不動待在警察口袋裡，剛進警隊大門,這位警官的電話就響了,他接起電話，只聽手機那邊的同事低聲說道：“陳隊，北山大學謀殺案的目擊者和嫌疑人都已經帶到了,死者的屍體送去了法醫解剖室，您要現在審她們嗎？”

陳隊沉默了兩秒,道：“不急，你先到辦公室跟我說一下詳細情況。”

他推門走進辦公室倒了杯水，片刻後，一個年輕警員急匆匆地敲門進來,朝他匯報情況：“陳隊,北山大學的死者叫謝湘琴,22歲,法學院大四學生。初步判斷死亡時間在早晨5點20左右，報案人是她的捨友毛玥，報案人描述,她昨晚去自習室通宵，早晨5點多回宿舍，一推開門就看見宿舍的地上到處都是血，另一位舍友朱小婷持刀殺死了謝湘琴，於是她尖叫一聲,並迅速報警。”

陳隊挑眉：“朱小婷？昨天跟著法學院去沙灘燒烤的那個姑娘？”

年輕警員：“是的。陳隊……認識她？”

陳隊笑道：“巧了，沙灘那邊死的人叫劉加加，昨晚正好跟朱小婷睡同一個帳篷。這麼看來，朱小婷是大清早離開沙灘，獨自返回學校，然後回宿舍殺了舍友？”

同事驚訝地睜大眼睛：“兩個案子都跟這個朱小婷有關？”

陳隊眉頭緊鎖，手指在桌面上輕輕敲了敲，繼續問道：“朱小婷的手機拿到了嗎？”

“已經作為證據收起來了，鑑定科那邊正在採集證據。”

“學校的監控調了嗎？”

“女生宿舍樓內的監控壞了，只拿到門口的監控錄像，小張他們正在看。”

“嗯，催一下法醫那邊盡快給出死因判定，我去問問這位朱小婷。”

隨著陳隊轉身走進審訊室，一個滿臉淚痕、嘴唇蒼白的清瘦女孩被女警帶了進來，她戰戰兢兢地看了眼女警，道：“我、我內急，能不能去一下洗手間……”

陳隊努了努下巴，對女警道：“帶她去。”

許亦深原本藏在陳隊的口袋裡，趁著這個機會，他迅速開了有絲分裂技能，直接分出一個細胞跳躍到女警的口袋裡。

女警帶朱小婷去了洗手間，解開手銬讓朱小婷上廁所。朱小婷獨自進洗手間，許亦深迅速跳到她頭上，藏在她的耳朵裡。朱小婷用冷水沖了把臉，剛要出門，突然聽見耳邊傳來一個輕柔的聲音：“朱小婷，你沒有殺人，對嗎？”

朱小婷愣了一下，滿臉驚恐地盯著鏡子：“你、你是誰？”

許亦深：“噓，不要說話，我是來幫助你的人。你看不見我，就當……我是上帝派來拯救你的一種神秘的力量吧。”

朱小婷：“？ ？？”

這是少年動漫嗎？還上帝派來拯救她？

許亦深很難解釋自己變成了細胞在說話，胡扯一個理由後，他迅速轉回正題道：“警察馬上就要審問你，記住我說的話。第一，絕對不要承認自己殺人，堅持你沒有殺人；第二，警察審問經驗豐富，不要說謊，你若說謊他們很容易找出你邏輯上的漏洞，以後開庭，你的證詞在法官眼裡就會變得不可信。遇到不確定的問題就直接說'我不知道'，別用可能、或許這種模棱兩可的回答。故意殺人會判死刑，想要保命，就按我說的做。”

朱小婷眼眶通紅，她的腦子已經徹底亂了，還以為自己出現幻聽。但耳邊的聲音溫柔得像是一位關心她的兄長，她小聲問：“為、為什麼幫我？”

許亦深道：“因為，我相信你是無辜的。”

朱小婷的眼淚控制不住地湧了出來。

從剛才毛玥推開門，大聲尖叫“朱小婷殺人了”的那一刻開始，703宿舍很快被圍住，周圍的所有人都用看殺人犯的驚恐眼神看著她，所有人都在說“朱小婷殺人了”“她為什麼要殺人”，哪怕她瘋狂搖頭重複“我沒殺人”，但是，沒有任何人聽她，更沒人信她。

警察來了之後，第一時間給她拷上了手銬。

冷冰冰的金屬手銬讓她的整顆心沉到了谷底，她想，自己這次要完蛋了，現場只有她一個人，她不小心碰到了凶器，她怎麼說得清？！警察會信嗎？

就在她最茫然無助的時候，這個溫柔的聲音像是一股巨大的力量，將她的理智拉了回來。不管是不是幻聽，至少他說得對——

一定不能承認自己是兇手，一旦承認，她就會被判死刑！

許亦深柔聲道：“現在，深呼吸，先冷靜一下。”

朱小婷深吸口氣，讓自己盡量冷靜下來。

剛要開口，許亦深打斷了她：“別說話，理清楚思路再回答警察的問題，態度一定要誠懇。不要害怕，警察不會放過任何一個兇手，但也不會冤枉好人，只要你真的沒殺人，事情總有真相大白的一天。”

朱小婷看著鏡子裡滿臉眼淚的自己，用力地點了點頭。

轉身出門的時候，她的狀態已經好多了，女警看她一眼，道：“走吧。”

朱小婷跟著女警回到審訊室。陳隊努了努嘴讓她坐在對面，問道：“你是朱小婷，22歲，北山大學翻譯學院大四的學生？”

“是的。”

“你跟謝湘琴是什麼關係？”

“舍友。 ”

“說具體點，跟她有沒有仇怨？平時相處得怎麼樣？”

“……”朱小婷咬了咬牙，片刻後才小聲道，“我不喜歡她，她從來不顧別人的感受，天天跟男朋友煲電話粥聊到凌晨2點，我精神衰弱，宿舍裡有聲音就會睡不著覺。因為她，我已經連續一個月沒有休息好了。”

“所以，你心裡對她有怨恨？”

“……有一點，但沒到殺人的程度。我們三個舍友都對她有些意見。”

“你昨天跟法學院的學生去沙灘吃燒烤？為什麼中途單獨返回學校？”

“我燒烤吃多了，半夜鬧肚子，她們法學院的安排是周末兩天都在海邊玩，我身體不舒服，就想回宿舍好好睡一覺。”

身體不舒服，這個理由雖然說得通，可並沒有足夠的說服力。況且，能證明她半夜鬧肚子的同帳篷女生劉加加，如今已經是具屍體了。

“你跟劉加加認識嗎？什麼關係？”

“加加是我最好的朋友，我們從中學就是一個班的，這次去法學院組織的燒烤也是她叫我去的，她說有很多人不去，定的位置多了，我可以跟去蹭飯，她幫我交了錢。”

“你會游泳嗎？”

警官的問題十分跳躍。

朱小婷被問得愣了愣，猶豫片刻，才說：“會的。”

“你知道劉加加會游泳嗎？”

“嗯，她也會。”

“昨天睡覺之前，你有沒有給劉加加遞過水？”

“她說很渴，我是給了她一瓶水。”

許亦深越聽越覺得不對，朱小婷肯定不知道劉加加已經死了，警方一直問游泳、飲水等問題，顯然是懷疑她給劉加加食物中下迷藥，然後將劉加加拖進了深海。

“說說，你回703宿舍的時候看到了什麼？”警察又突然轉移話題。

想起當時的畫面，朱小婷的嘴唇不由發抖，雙手緊緊地攥了起來：“我、我看見謝湘琴躺在地上，還在叫我救命，我嚇壞了，跑過去想救她的……她身上有血湧出來，我握住那把刀想幫她止血，我沒想到會這麼嚴重，我還以為她只是不小心受傷了！”

審問的警察對視一眼。

等朱小婷情緒平復片刻，警察才拿出死者的手機，問：“她死前最後一個聯繫的人是你，還給你發了條微信，說'回來談談，我們之間也該有個了斷'，這是什麼意思？”

朱小婷的臉色刷地一下白了。

許亦深在她耳朵裡輕聲道：“不要隱瞞，你們之間有什麼恩怨，都說清楚。”

朱小婷點了點頭，一邊哭一邊說：“我一直暗戀我們專業的鄒義佳同學，但是，我不敢跟他表白，謝湘琴的膽子比較大，主動告白追到了鄒同學。她知道我嫉妒她，說的了斷大概就是這件事吧。”

陳隊挑眉：“她搶了你喜歡的男生，又天天當著你的面跟這個男生煲電話粥，所以你一直嫉恨她，在宿舍跟她發生了激烈的爭吵，衝動之下一刀捅死了她，對嗎？”

朱小婷瞪大眼睛瘋狂搖頭：“沒有，我真的沒有殺她！”

陳隊：“可是，殺死她的這把刀上面，只檢測到了你的指紋。”

朱小婷整個人都懵了，張大嘴巴看著對方。

許亦深聽到這里頓時頭大——兇手沒留下指紋，朱小婷反倒慌亂之下留了指紋，這真的說不清。她回宿舍之後到底有沒有跟死者發生爭執，全是她的一面之詞。沒有人證能幫她作證，物證對她非常不利。

朱小婷恍惚間回過神，目光有些呆滯：“只有我的指紋？怎麼會這樣？”

陳隊：“據你舍友毛玥透露，這把刀也是你的，橙色的水果刀，非常鋒利，你上周剛從學校超市買回來的。”

朱小婷看著桌上熟悉的橙色水果刀，面如死灰。

這確實是她的刀。

她深吸口氣，顫聲道：“這把刀，我明明放在抽屜裡，肯定是兇手拿著它捅死謝湘琴，栽贓給我！”

陳隊：“誰跟你有這麼大的仇，殺人要栽贓給你？”

朱小婷怔怔地想了片刻，搖了搖頭：“我、我真的不知道誰跟我有仇……”

陳隊轉移話題問：“劉加加呢？是不是你殺的？”

朱小婷：“什麼？！加加她……”

陳隊目光鋒利地盯著面前的女孩：“劉加加淹死了，就在你離開後不久。昨晚你先跟著劉加加去沙灘燒烤，半夜給她一瓶水，水里下了藥，她喝過藥之後昏迷過去，你將她抬到大海裡淹死，然後打車逃跑。回到學校，跟謝湘琴發生口角，用水果刀捅死對方。”

朱小婷滿臉崩潰：“不是，不是這樣的！”

“劉加加喝過的那瓶水，瓶口發現了不明粉末，具體是什麼藥，我們很快就會檢測出結果。”陳隊輕輕敲了敲桌子，“朱小婷，坦白從寬，別再執迷不悟了。”

朱小婷用力吸了口氣：“我真的沒有殺人！你們有誰親眼看到我殺人了嗎？”

陳隊淡淡地道：“你先在這裡冷靜一下，好好想想要不要主動招供，坦白的話法庭或許會給你輕判。”

兩位警官出去了，應該是找法醫拿結果。

朱小婷坐在那發呆，清瘦的女孩無助地顫抖著。遇到這麼大的事情，換成是誰都沒法保持冷靜，何況是一個22歲、沒有太多社會經歷的大學女生。

許亦深心底嘆了口氣，分裂出去的細胞跟著陳隊去聽法醫鑑定的結果。

法醫道：“謝湘琴，死亡時間早晨5:30左右，死因是心臟主動脈破裂導致的大出血，一刀斃命，身上沒有其他傷痕，指甲裡發現的皮膚組織基因跟朱小婷一致，應該是用手抓破過對方的身體。”

陳隊點了點頭：“劉加加呢？”

法醫道：“劉加加的死因是中毒，礦泉水瓶中檢測出劇毒□□，她是死後被人拖進海裡偽裝成溺水，鼻腔、肺部都沒有發現海水中的泥沙痕跡，證明死者落入海裡的時候已經死了，沒有呼吸和掙扎過。”

“礦泉水瓶身上檢測出了朱小婷的指紋。”鑑定科那邊的同事道：“朱小婷的手機已經解鎖，發現了打車記錄和通話記錄。早晨4點半，她叫了輛滴滴快車從海邊趕回學校，5點10分，車子在校門口停留。5點20分，謝湘琴給朱小婷打了個電話，通話時間半分鐘。”

“看來，朱小婷的行動軌跡跟兩位死者的死亡時間基本一致。”陳隊頓了頓道，“繼續排查兩位死者的社會關係，如果沒有其他嫌疑人，就整理資料準備公訴。”

許亦深變細胞有時間限制，眼看時間快到了，他立刻回去跟朱小婷叮囑道：“我們會想辦法幫你。現在的證據對你非常不利，你不懂法律，一定要找個律師替你辯護。 ”

朱小婷低著頭，一臉絕望，聲音細弱蚊蟲：“可是，我、我沒有錢請律師……”

許亦深道：“你可以申請免費的法律援助。”

朱小婷將信將疑：“免費的律師，可靠嗎？”

許亦深柔聲道：“當然，很多律師會願意幫助你這樣的人，國內有很多提供義務服務的法律援助中心，那裡的律師也非常專業。今天下午，會有律師來見你，打起精神，不要放棄。”

朱小婷輕聲嗯了一句。

許亦深道：“我先走了，再見。”

朱小婷問：“你到底是誰？”

耳邊已經沒有了聲音。

許亦深溜出警隊後，在街道的角落恢復了原身，迅速打字將警隊這邊問詢的結果、以及法醫最終判定的死因發在了群裡。

越星文無奈道：“簡直鐵證如山啊！”

指紋、毒、凶器、移動路線、通話記錄、微信記錄還有目擊者……

所有的證據都指向朱小婷，這女生簡直是倒了血黴。

如此不利的局面，反倒激起了藍亞蓉的鬥志：“我們一定要為這女孩兒洗清冤屈，要是沒有人幫她，

她真被判了死刑，那就太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