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這裡，秦楓已是難以抑制心中的困惑。

「妖祖也去過飛升之路盡頭的雷霆之海？」

「那他豈不是也遇到了……」

「等等……」

秦楓眉頭皺起，一個之前被他忽略掉的細節，驀地闖進了他的心裡。

「踏上過飛升之路，還曾經到達雷霆之海的強者……」

「怎麼可能，天道都沒有摹刻下他的痕迹？」

「這……究竟是……」

妖祖似是沉浸在無盡歲月之前的過往當中，沒有察覺到秦楓的情緒變化，繼續說道。

「所謂的燧人氏、有巢氏和神農氏的『三皇擇天』傳說，不過是一個我們人族世世代代，自欺欺人的謊言而已……」

妖祖冷笑說道：「說什麼從荒天道的體內，分出了一個人族天道，從此萬民蒼生不再如芻狗，簡直都是狗屁不通的謊話！」

說到這裡，他似是因為情緒激動，拚命地咳嗽了幾聲，方才穩住了氣息，繼續說道：「所謂的中土人族天道，不過是荒天道中分裂出來的一個部分……」

「荒天道是老子，中土人族天道是兒子……呵呵，指望兒子去忤逆，甚至殺死老子……」

「如果這不是異想天開的滑天下之大稽，就是……其中有著不可告人的更深目的！」

「若是三皇有實力，為什麼不直接擊殺了那荒天道，誅天豈不是更加一了百了，為何還要擇天？」

妖祖渾身上下的骨骼都在顫抖著：「人族天道在台前，荒天道在幕後，唱一出雙簧戲，只為了積蓄力量，將中土人族徹底毀滅！」

「至於三皇擇天，也不過是一個徹頭徹尾的謊言！」

妖祖嘶聲說道：「誰看到他們再回來了？」

「親歷這一幕的人，哪裡還有活著的？」

「他們與荒天道必是達成了什麼見不得人的勾當……」

「飛升天外之天去了，哪裡還會管我們這些子孫後代的死活！」

妖祖如內心獨白一般：「我們能夠倚靠誰？我們能夠倚靠的，只有我們自己！」

三皇擇天之後的人族強者……

曾經衝上過飛升之路，甚至還抵達了雷霆海畔的強者……

有足夠的實力，甚至可以擊傷，甚至擊殺荒天道的強者……

秦楓聽到這裡，終於將妖祖的身份定位了出來。

「當年，最後一位人族帝皇，將帝位傳給治水有功的大禹，自己隱居蒼梧山。」

「晚年突然失蹤……」

「說的就是你吧，帝舜！」

妖祖聽得秦楓的話，目光驟然一滯，旋即如釋重負地笑了起來。

「舜，的確是我以前的名字！」

「秦楓，你還不算太笨……」

「只可惜，你偏偏要做那天道的鷹犬，要做無謂的犧牲品。」

「你又笨得可笑至極！」

秦楓聽得這話，正要反駁，妖祖已是繼續說道：「荒天道與中土人族天道密不可分，無法殺死任何一方……」

「如果貪戀人族天道給人族有限的照拂，就必須要忍受荒天道對人族隱藏著的巨大千倍百倍的惡……」

「只可惜，你以為你護衛的是天道，護衛的是人族，實則……」

妖祖的眸子，直勾勾地盯住秦楓：「實則親手葬送整個中土人族的，就是以守護者自居的你自己！」

聽得妖祖的話，秦楓不禁冷笑出聲：「你說我是中土人族的葬送者，那你又是怎麼做的？」

「數億妖族在中土燒殺搶掠，無惡不作，這就是你送給中土人族的守護？」

「妖祖，任你巧舌如簧，你與你的手下在中土人族所做出的一切惡行，都是你逆種叛族的鐵證！」

秦楓似是故意刺激妖祖一般，冷冷說道：「致君堯舜上，再使風俗淳……」

「多少文人墨客，儒家子弟寫詩文讚頌的帝舜，就是這樣回報景仰他的人族百姓嗎？」

秦楓的話音未落，妖祖已是咆哮了起來。

「你知道什麼！」

「本祖的謀算，本祖的大志，本祖所做的一切，你又知道什麼？」

妖祖咬牙道：「為了拯救人族，為了完成大志，必要的犧牲又算得了什麼？」

「我這才是拯救人族最重要的一步！」

妖祖壓制著因為激動而起伏的胸口。

「天地不仁以萬物為芻狗，天道向來不垂青於人族，洪荒猛獸只需要憑藉種族天賦便可成為主宰。」

「人族卻只能夠成為洪荒凶獸的食物，世世代代受到奴役。」

「三皇擇天之後，號稱出來人族天道，垂青人族天道，換來了天道對人族的垂青，從此人族不再是凶獸的食物而是中土的主宰……」

「可結果是什麼呢？」

妖祖怒極冷笑：「荒天道隨時會捲土重來，而且……我們依舊無法飛升。」

「人族千辛萬苦的修鍊，結果卻還是受到天道肘制！」

「我本來準備捨棄自己的性命，誅殺荒天道，沒想到阻止我的竟是人族天道！」

秦楓眉毛一動，沒想到帝舜居然做出過打傷荒天道這種事！

難怪，雷霆之路里，會有一座無人的帝舜之墓，裡面還放了很多詛咒帝舜的邪物……

原來是荒天道含恨之心，對他的詛咒……

「他們說到底，不過是一丘之貉！」

妖祖憤恨道：「天道給了人族的，只是一個看起來能夠更加強大的餡餅，讓人族拚命追尋，然而還是要受困於這個世界，受困於天道！」

「他這個天道還是絕對的主宰！」

又是幾聲劇烈的咳嗽，空中噴出淡淡的血霧，妖祖平復了下情緒：「從那刻起，我便不相信天道，也不相信人族的未來，試問誰願意將自己的性命交於別人，尤其是對人族心懷恨意的荒天道手中？」

結合之前四大天妖所說的歷史，秦楓驀地就驚道：「所以你放棄飛升，橫渡星河去了妖界？」

「沒錯！」

妖祖冷冷說道：「妖界可是我好不容易在星河中找到的世界……」

「這裡的妖族，身體素質強大，卻沒有修鍊之法……」

「關鍵，這顆星辰體積比中土略小，但壽數卻比中土要大！」

「我九死一生來到妖界，潛伏數百年，擊殺四大天妖，掌控了妖界的天道。」

妖祖雖然虛弱，但話音之中還帶著得意。

「這裡的妖族天道才是真真正正掌握於我的手中，真正是屬於我的天道。」

秦楓聽到這裡，驀地就想起了一個可怕的猜測。

「難道說……當年妖界撞擊中土之事……」

秦楓前世里就覺得奇怪，諸天星海之中的星辰，渺渺無窮，怎麼妖界偏偏就撞在了中土世界上？

要說是巧合，未免也太巧合了一些。

但前世不如今世知道的秘辛多，秦楓也沒有得出了什麼頭緒。

直到此時此刻，所有的秘辛連成一線，終於得出了這個聳人聽聞的結論……

「妖界撞中土，是你，故意為之！」

妖祖扶了扶椅子，站了起來，緩緩走出陰影，臉色蒼白的看向秦楓。

「沒錯，誅殺四大天妖，掌握妖界天道是第一步……」

「以妖界撞擊中土是計劃的第二步……」

話音落，秦楓心內登時「咯噔」一下。

「難怪，難怪……」

他不禁長聲嘆道。

「雷霆海畔，中土人族天道跟我說，妖界之禍，也是因為荒天道而起……」

「我當時還不解其意……」

「原來，是這樣的意思！」

妖祖的面容帶著猙獰，哪裡還有昔日賢君的模樣。

「我本想將妖界撞擊中土，利用億萬妖兵奪取中土之心，滅了那荒天道和人族天道，再以妖祖天道替之。」

「由我來主持這天道，才能換取人族永盛不衰，長治久安。」

「可是你們……」

妖祖低聲咆哮道：「你與林淵那小子，以書劍封印鎮壓了十萬妖族大能……」

「林淵又在那狗天道的幫助下，將中土世界之心認主……」

「害得我的計劃，只能擱淺……」

「好在林淵受人族壽元所限，我可以等……」

「千秋萬載在我眼裡也只是一瞬罷了……」

「可是……這布局千年的一切計劃……」

「沒想到這一切都被你打破了！」

妖祖嘶聲咆哮道：「你可知我籌謀多久，布局多久？」

「你可知道……我將自己變成這人不人，妖不妖的怪物……」

「每一天回想的都是，中土人族，我以及我的家人，遭遇的種種不公！」

「你可知道，是什麼力量讓我堅持了一個又一個的千年！」

「可是這一切，都被你……咳咳咳！」

妖祖的氣血翻騰，只聽得「砰砰砰」幾聲輕響，竟是鮮血衝破血管，迸濺出來。

他的臉色更加煞白。

「都被你這個被天道利用的蠢貨，全部毀掉了！」

「秦楓……」

「你拚命保護中土天道，看起來是為了人族大義，實際上不過是個被他利用了的蠢貨！」

「最終是你自己，親手扼殺了人族脫離桎梏，自決自治，決定自己命運的機會！」

「我雖然犧牲了無數無辜人族的性命，但若論起罪來，你我誰罪更大？」

聽得妖祖暴怒的斥責，秦楓短暫失神，強如他的心智，竟是一霎那之間出現了動搖。

仿若他真的是那個被天道利用，罪大惡極的幫凶一般。

但他深吸了一口氣，平復了一下自己的情緒，看著面前猙獰的妖祖，緩緩問道。

「既然你如此恨我，認為是我破壞了你布局千年萬年的大計……」

「你又何必與我說上這些？」

「你直接與我決一生死，是不是更加痛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