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三塊地的地契在官府也過了明路之後,傅湉將所屬的幾個莊子的領頭人都叫了過來。
這些莊子原先都是有管事的,但是連同土地一起賣給傅湉後,莊子上的管事就回了各自的主家,只有靠著莊子掙口糧的佃農們惶惶不知所措。
佃農們推舉出來的領頭人都是德高望重的老農,這些莊稼人倒是沒有什麼心眼,見了傅湉也沒有拿喬,恭恭敬敬的認了新東家。有老有往的,傅湉自然對他們態度也和善。
仔細的問過了三個莊子每年的進項,發現產出的糧食都不多,甚至比四方鎮的莊子還要差些。
其中最差的要數原本李家的莊子,也難怪李家急著要脫手。
好在傅湉買地的時候也沒指望莊子能有多少進項,他主要看中的還是三塊連在一起地,以及未來會經過這三塊地旁邊的運河。
讓三個老農把莊子上的情況詳細彙報了一遍,傅湉沉吟半晌道:“秋收已經結束,莊戶上的佃農們現在閑著,正好可以趕著這個冬天把溝渠挖出來。”
“等到運河挖通了,正好可以引水灌溉。”
“這……”老農們遲疑道:“東家,馬上要入冬了,莊子上的漢子們都得進山裏打點野貨,掙個過年的銀錢,要是現在讓他們去挖溝渠,這是把他們……”往死路上逼。
剩下的話他沒說完,但臉上神情卻是極度不贊同的。
本來佃農種的地,除了剩下的口糧,全部都要交上去,有時候收成不好,連口糧都要被克扣,每年就指著秋收完農閒的時候,漢子們結伴進山打些野貨買,剛好換個過年的銀錢。
現在新來的東家,連這點空閒時候都要壓榨,這分明不是不想給大家活路了!
對上幾個老農隱隱憤懣又敢怒不敢言的神情,傅湉隱約意識到了什麼,問道:“你們每年要向莊子上交多少糧食?”
老農們報了個數,要比傅湉預料中高許多。
眉頭緩緩皺起來,他緩聲道:“可能是我沒有說清楚,既然現在換成我做東家,那莊子上的規矩就按我定的來,我手下的莊子,每年收成的糧食,分兩成給佃農,收成好,就分的多,收成差,就分的少。”
“這……”幾個老農面面相覷,這麼些年,他們從來沒有聽說過有東家這麼大方,這可是兩成的收成!就算按人頭分,一個人也能分到不少了。
“東家說的當真?”老農顫巍巍的問道。
“自然。”傅湉笑道:“不過現在這田地收成實在太少,我新得了一批種子,明年就要放到這邊來試種,所以在明年春前,地裏引水的溝渠都要挖好。”
“至於挖溝渠的活兒,也不會讓你們白乾,參與的人管吃,有工錢。”
好事一件連著一件,老農們一時高興的不能言語,最後只能連連鞠躬,口裏念叨著:“謝謝東家!東家仁厚!”
“等我回了南明郡,會派兩個管事過來管事,再細的事情,可以到時再商議。”
老農們高興的不得了,對於新管事上任竟然也沒有任何排斥的情緒,臨走的時候還再三給傅湉道謝。本來以為新東家是個什麼都不懂的紈絝子弟,他們來的時候還忐忑著,哪想到竟然碰到了如此寬厚仁德的東家!
等老農離開,楚向天從屏風後轉出來,給他捏捏肩膀,“什麼時候動身回去?”
他們在這裏耽擱了也快有半個月了,上次傅湉就提過該回去了。
“就明天吧。”傅湉道:“出來的夠久了,再不回去娘該擔心了。”
“那我讓代福去收拾行李。”他嘴裏說著,手卻往下滑落在了他的腰上,將傅湉整個人攬到懷裏,“少爺今晚要侍寢麼?”
傅湉打了個哆嗦,也不知道這人哪里的染上的惡趣味,將他的手掰開,嘟嘟囔囔道:“你哪天沒有侍寢了?”
楚向天一笑,將他打橫從椅子上抱起來,“今晚還沒有……”
……
休息了一晚,第二天兩人就向柳青跟饒去念辭行。
饒去念聽說他們要走,還有些戀戀不捨,可以下地走動後,他就經常找傅湉一起研讀詩書,兩人不少見解都一樣,他幾乎將傅湉引為知己。
“這麼快?不多住幾日?我聽柳青說米鋪的事情還沒有辦妥呢。”
“鋪子的事情暫時不著急,”傅湉揶揄道:“饒兄要是心情不好想散散心,歡迎來四方鎮傅家找我。”
饒去念這陣子跟柳青的關係緩和了一些,柳青發現他吃軟不吃硬後,就時常扮可憐博同情,折騰的饒去念很是心力交瘁,私下裏還跟傅湉抱怨過幾次,所以傅湉才拿這個打趣他。
“嗯,我記住了。”饒去念倒是很認真的應了下來,一臉有機會一定去的表情。
跟在他身邊的柳青扯了扯他的袖子,也沒見他有反應,還巴巴的望著傅湉的方向,很是捨不得這個新交的好友。
辭別之後,傅湉跟楚向天上了馬車,如同來時一樣,在微微的顛簸中啟程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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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家的時候已經是第三天的清晨,天還沒大亮,街上只有零星的小販挑著擔子在叫賣。
門房聽見動靜出來開門,看見是傅湉的馬車時,高興的朝裏頭叫了一聲,“少爺回來了!”
“你叫什麼?”被楚向天扶著跳下來,傅湉哭笑不得。
門房也不知道在樂呵個什麼,將正門打開迎他們進去。
門房的一嗓子倒是傳了挺遠,一個傳一個的,很快後院的傅有琴跟傅書月就都問詢而來。
“娘,我回來了。”
“哎……”時隔半個月沒見面,傅有琴將人一把抱進懷裏,使勁的在他背上拍了拍,“去了這麼久,也不知道送個信回來。”
傅湉憋紅了臉,使勁從懷裏掙扎出來,“本來沒準備待這麼久,處理事情就多耽擱了幾天。”
“你不在的時候,娘每天都得念叨你一遍。”傅書月道:“我耳朵都快聽出繭子了。”
傅湉撓撓臉,讓代福將他準備的禮物拿出來,都是些新奇的小玩意兒,不值什麼錢,但是勝在有趣。
楚向天站在一邊,看著小少爺被眾星拱月的圍在中間,眼神深了深。
“那我們先回去院子裏安置行李。”傅湉忽然喊了楚向天一聲,自然的拉住他的手對傅有琴道。
傅有琴一愣,他的動作太自然,她甚至一時沒有反應過來,“哎”的應了一聲。
倒是傅書月心思細膩,看著兩人牽在一起的手,心裏模糊的有了些想法。
直到被拉著回了東院,楚向天才驚訝的一挑眉,將小少爺牽著自己的手舉起來,“你牽著我。”
“對呀。”傅湉眨眨眼睛,一臉無辜,“不給牽嗎?”
楚向天沉默,一時竟然看不出來他是真不知道還是裝作不知道,小少爺最近越來越鬼靈精,最後他只能無奈的歎了一口氣,“給,想牽多久都行。”
“我去換身衣服。”他說完,傅湉立馬鬆開了手,笑眯眯道。
楚向天:“……”
收拾完行李,就到了午飯的點,傅有琴高興,特地下廚做了幾道傅湉喜歡的飯菜,一家人齊齊整整的吃了一頓飯。
飯後,傅湉先去書房處理積壓的事情,他不在,暫時就是傅吉統管著大小的事情,重要的事情向傅有琴彙報,現在他回來了,還得再一樁樁的稟報一遍。
生意上的事情傅湉早就上手了,因此處理的很快,將需要批示的文書看完後,他小小的伸了個懶腰,順嘴問道:“我不在的這陣子,府上沒出什麼事情吧?”
“府上倒是沒出什麼事情。”傅吉遲疑道:“但是……聞博禮死了。”
就在前天,聞府忽然傳來一陣嚎哭,之後就是兵荒馬亂的請大夫,但是聞博禮病入膏肓,就是華佗在世也未必救得回來,當天夜裏人就沒了。
第二天聞家就辦起了喪事,之前還來鬧騰聞則明一反常態的連個消息都沒往傅家送,他們索性也就當做不知道了。
傅湉神色有些怔楞,“這麼快……”
傅吉小心翼翼的問道:“您……要去拜祭嗎?”
“不必了。”傅湉搖搖頭,“生前就已經決裂,父子如同仇人,現在人死了,又何必惺惺作態。”
只希望他下輩子能做個好人,傅湉在心裏想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