蘭斯洛特離開了。
小閣樓里又只剩下辛德瑞拉一個人。
但周圍沒有其他人的時候，他身上那些代表脆弱、單薄、以及柔弱的氣息，全都消失不見了。
他變得像是另外一個人，漂亮精致的臉上毫無表情，湛藍的眸子如冰般冷漠。
阮綿綿通過烏鴉的視線，注視著辛德瑞拉，心想，這才是辛德瑞拉真正的模樣吧？
他絕非表面上看起來的那麼柔弱無助。
相反，他才是整個家里最危險的那個人。
就在這時。
辛德瑞拉忽然注意到了窗外的猩紅眼鏡，立即察覺到有人在窺視他！
他站起身，走到床邊，看起來縴細柔弱的手臂，稍一用力，就將牢牢釘在窗戶上的木板被掰了下來。
黑色的烏鴉受到驚嚇，撲騰著翅膀飛起來。
辛德瑞拉站在床邊，看著烏鴉在夜空中盤旋，發出粗啞的嘎嘎聲。
他立即明悟，烏鴉是綿綿派來的，剛才他和蘭斯洛特先生的對話、以及他後來的變化，應該都被綿綿看在了眼里，她發現了他的本來面目。
想到這里，辛德瑞拉忽然有點無措。
他沒想到會被綿綿發現。
她知道他的真面目後，會討厭他嗎？
應該會的吧？
大部分人喜歡的，都是柔若無害的生物，就像他之前表現出來的那樣。
現在綿綿知道他之前都是故意偽裝出來的假象，知道他故意欺騙了她，她肯定生氣，甚至是厭惡他，進而疏遠他。
辛德瑞拉越想越覺得難受。
原本被壓下去的那股嗜血欲望，又再度復甦，在他身體里面蠢蠢欲動。
夜風吹進來，將他身上殘存的那點溫度也一並帶走。
窗外的夜空中，月亮散發出清冷的白色光輝。
那月亮照耀在辛德瑞拉的身上，讓他越發想要破壞，將面前看到的一切，全都破壞殆盡！
很快，他又想起了自己對蘭斯洛特先生的承諾。
他踉蹌著後退兩步，躲進房間的角落里，避開那雪白的月光。
他順著牆壁滑落，坐在冰冷的地板上。
他緊握著銀色懷表，那是綿綿送給他的懷表。
他將懷表按在胸口，就像是抓住最後的救命稻草，身體蜷縮成一團，臉頰蒼白如雪，裙擺凌亂地散開，露出縴細蒼白的腳踝。
身體里的那股嗜血欲望還在翻涌，怎麼都壓不下去。
獠牙控制不住地生長，湛藍的瞳仁也迅速變成金棕色。
辛德瑞拉抬起胳膊，咬住自己的小臂！
獠牙穿透肌膚，刺入血肉。
劇烈的疼痛，鮮血入喉帶來的極致刺激。
他一手被自己的獠牙刺穿，一手緊攥著銀色懷表。
身體無比興奮，但大腦卻又極其冷靜。
他現在就像個瘋子。
隨時都會失去控制的瘋子。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
小閣樓里寂靜無聲，能清楚地听到他血液滴落在地的啪嗒聲，還有懷表走動發出的滴答聲，以及窗外夜風拂過樹枝時的沙沙聲……
不知道過了多久。
既阻礙辛德瑞拉幾乎要昏厥過去的時候，他忽然听到一個熟悉的清脆聲音。
「辛德瑞拉。」
他的心髒像是被人猛地攥住！
是綿綿！
是她的聲音！
辛德瑞拉的獠牙迅速收回，顧不上手臂上還在流血不止的傷口，掙扎著從地上爬起來，環顧四周，卻發現狹小的閣樓里面，除了他之外沒有別人。
難道剛才是他產生幻听了？
是的，他流了那麼多血，會產生幻覺也很正常。
辛德瑞拉心里說不上是失望還是慶幸，低下頭，垂眸看著被自己緊緊攥在手心里的銀色懷表，它不慎被沾染上血跡，在夜色里顯得有幾分詭異。
他慌忙用衣袖把血跡仔細擦拭干淨。
這是綿綿送給他的禮物，一定要好保存，決不能有半點污損。
「辛德瑞拉。」
他再次听到了少女的聲音。
這次他不僅听到了，而且他還感覺到自己被人拍了下肩膀。
這絕不會是幻覺！
辛德瑞拉慌忙喊了聲︰「綿綿，是你來了嗎？」
「是，我喝了隱身藥水，你現在看不到我，我就坐在你身邊。」
辛德瑞拉循著聲音確定了少女的位置，他小心翼翼地伸出手，踫了下身邊空無一人的地方，發現手指竟然觸踫到少女的胳膊，她的身體還是跟以前一樣，帶著冰雪般的涼意。
他立即縮回手，手指在對方看不見的地方，輕輕地摩挲了一下，默默回味剛才的觸感。
他問︰「你怎麼來了？」
「我很擔心你，就忍不住偷偷跑來了。」
阮綿綿說這話時吐了下舌頭，露出個調皮的笑容，可惜對方看不見。
她輕輕抬起辛德瑞拉的胳膊︰「你受傷了，需要治療，我給你的藥水還有嗎？」
「還有。」
辛德瑞拉嘴里這麼說著，卻沒有起身去拿藥水的意思。
他舍不得離開少女的身邊，此時他只想一直這麼坐著，最好時間能就此定格，永遠都不要再前進或者後退。
阮綿綿見他不動，也沒催促，直接從自己的外衣口袋里拿出一瓶治療藥水，將藥水倒入掌心，小心地抹到他的傷口上。
「這傷口可真深，幾乎都能看到骨頭了，你怎麼能下得去嘴的？不覺得疼嗎？」
辛德瑞拉從少女的語氣里听出了關心和心疼的意味。
自從科倫娜夫人去世之後，再也沒有人如此不加掩飾、不帶任何目的地關心過他。
不，並非不帶任何目的。
辛德瑞拉很快想起來，面前的黑裙少女，她之所以對他好，是因為她把他當成了替代品，她想從他身上尋求到愛人的影子……
想到這里，他的心情忽然一下子又跌到谷底。
那些好不容易被壓下去的嗜血欲望，再度甦醒，並以無法控制的速度蔓延開來，佔據他的心智，令他連想要壓制的想法都來不及產生，整個人就已經變身成為徹頭徹尾的怪物。
這就是強行壓抑本能最後導致的極度反彈效果。
阮綿綿看到面前的女裝大佬轉眼間就長出獠牙、瞳色也變成金棕色，甚至就連原本如陽光般金燦燦的長卷發，也變成了漆黑如墨的長發。
然而，他的變化並未停止……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