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瞞夫人,事情我猜不確切,但那天幫您換衣服的時候,無意間蹭到了您的手腕,發覺您體內寒氣凝滯,應該是服用過什麼不當的東西,且服用的年歲不短了,這也是為何您多年沒有孩子的原因,而且您
的衣服上也帶了些不太乾淨的東西……那應該不是您主動帶上的。」
丁悅嵐嘴唇微顫,好一會兒才開口:「……你可否告訴我,我衣服上帶的不太乾淨的東西是什麼?」
「您的荷包中聞著是丁香花,但實際上摻著莎草,衣服也有被莎草汁浸過的痕迹,長此以往,有損壽元。」
丁悅嵐沉默,眼淚止不住的向下落:「我想過他們心狠,沒想到竟狠到如此程度!」
沐雲瑤安靜的陪著丁悅嵐坐著,一直過了將近半個時辰,丁悅嵐才止住眼淚,神色漸漸地堅定下來:「姑娘,您給的那張契書還作數嗎?」
「自然是作數的。」沐雲瑤將契書拿出來,平攤在丁悅嵐面前,又到一旁拿了筆墨,「手印已經按過了,所以只需要簽上名字就可以了。」
丁悅嵐擦乾眼淚,深深地吸了口氣,微微抿下嘴唇,拿起毛筆快速的寫下丁悅嵐三字,字跡不是時下女子最喜歡的簪花小楷,而是行雲流水般的行書。
「丁悅嵐……都言字如其人,夫人這筆字氣勢平闊,實在是讓人驚嘆!」
「在你面前,我也就是班門弄斧罷了,我可是都聽蘇夫人說了,這霓雲坊三字便是出自你的手。」沐雲瑤輕聲一笑,看到丁悅嵐眼中的愁緒破開一絲裂痕,心中不由得微松,她是真不願意看到一個清高孤傲的女子,困於情字,最終為其所毀:「我們兩人就不要互相吹捧了,店裡的事情可是有不少,夫人
再哭上一會兒,便到櫃檯上去做事吧。」
丁悅嵐一愣,隨即止不住笑開:「憑藉小東家這般作風,我們霓雲坊很快便能賺得盆豐缽滿了。」
「若是真能掙那麼多銀錢,我便大方的給丁掌柜做上百十套衣服,讓你每天穿著出去都不重樣,驚艷整個竟陵城!」
「那我就在這裡提前謝過小東家了。」
沐雲瑤笑彎了眼睛,出門的時候體貼的,將房門關上。
丁悅嵐安靜的坐了好一會兒,驀然苦笑一聲,不知道是不是傷的太徹底,竟然覺得沒有想象中那麼難過,索性就著水盆梳洗了一下,到櫃檯邊算賬去了。
接下來幾日丁悅心沒有再來過,但有關於丁悅嵐和周宣撫使和離的消息卻傳得愈演愈烈。
丁悅嵐彷彿全然不在意,即便是有人專門在霓雲坊門口對著她指指點點,她也假裝看不見。將賬目一類整理好之後,她便跟著沐雲瑤學習刺繡。別說,她性子雖然不拘一格,但對刺繡卻格外的有天賦,再加上她在閨中的時候,請人專門教導過,經沐雲瑤一點撥,便進步得飛快,很快便將錦蘭和
錦巧壓了下去。
沐雲瑤看著丁悅嵐手中的衣衫,感嘆一聲道:「早知道丁掌柜你有這般手藝,那件走馬觀燈的衣裳就不賣給你了!」
「小東家就是愛打趣人,這衣服雖然是我繡的,但花樣卻出自你手,若是讓我自己畫花樣來綉,一隻蝴蝶能綉成一隻螃蟹。」丁悅嵐面上帶著笑意,她容貌艷麗,一笑起來更加明眸善睞,顧盼生姿。
錦蘭和錦巧在一旁偷笑,丁悅嵐的刺繡手藝的確很好,但前提是畫好了花樣讓她來綉,若是沒有花樣子,她是真的能把蝴蝶綉成螃蟹。
「那你綉蝴蝶的時候,心裡想著綉螃蟹不就成了?」和丁悅嵐相處下來,沐雲瑤是真的喜歡上了她的爽利性子,因此平日里說話便沒有了那麼多顧忌,整個霓雲坊內頓時多了許多笑聲。
正說著話,門外忽然傳來一陣喧嘩聲,緊接著敲門聲響起。
彷彿心中生出了什麼預感,丁悅嵐臉上的笑容漸漸隱沒了下去。
沐雲瑤對著六兩使了個眼色。
六兩點點頭,便去將大門打開。
宣撫使周翱一身青色暗紋衣衫,頭戴玉冠,面容俊逸、風姿朗朗,完全看不出是武官出身。
丁悅嵐站起身整理了一下衣袖和裙擺,轉身對著沐雲瑤到:「小東家,我想單獨見見他,將事情徹底了結。」
沐雲瑤點點頭:「我們都在樓上,若是有什麼事情直接叫一聲便好。」
「多謝小東家。」
沐雲瑤帶著人上樓,在樓梯口對著六兩微微示意。
六兩點頭,抱著長劍站在樓梯口的隱蔽處,若是有什麼事,跳下去便能出手將人護住。
見到沐雲瑤上來,蘇清放下手中的綉品,面上帶著疑惑:「瑤兒,不是在樓下做針線嗎?」
「宣撫使周大人來了,正在和丁掌柜見面,我們不便在場,便都上來了。」
「這……那位周大人該不會欺負丁掌柜吧?」蘇清止不住擔憂,來到竟陵城,本就人生地不熟,和那些夫人雖然見面寒暄,但到底地位差距甚大,交情浮於表面。丁悅嵐是她來到竟陵城所交下的第一個朋友。之前在下堰村,她和楊氏關係極好,但許多事情和楊氏並談不來,而和丁悅嵐一起,總有一種哪怕不說彼此也明白的感覺,再加上金夫人說話、做事,有她身上沒有的那股爽利勁兒,讓她下意識的感覺親
近和嚮往。
「母親不用擔憂,丁掌柜說話做事極為有章法,若是沒有把握,也不會單獨去見周大人。」
「唉,希望如此吧,真是想不明白,這樣好的一位女子,那個周大人怎麼就不知道珍惜?」
沐雲瑤笑了笑,沒有說話,很多時候她也想不明白,可不得不承認,人和人終究是不同的。就比如蘇家的那位大小姐,她吟詩作畫,那叫有才情,而她跟著學就叫附庸風雅……
男子看中的多是女子的容貌,有了容貌才會有人去關注你的才情和品性,上一世,若是她不是斷了腿,而是毀了臉面,怕早就在蘇家宅院的陰暗角落裡化成一抔黃土了。丁悅嵐這一談就談了將近半個時辰,沐雲瑤都止不住開始擔憂了,正想要將六兩叫進來問問,就聽到樓下忽然傳來嘩啦一聲,連忙打開門跑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