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如果定要選一人——

　印青一頭銀發披散在肩頭，在昏暗的光線中異常耀眼。

　望著纖塵不染的霜色髮絲，楚江忍不住伸出手。他有點兒不明白自己的情緒，理智上和師兄交好是為瞭解陌生的環境，可每次看到這個看似冷淡的師兄對別人露出柔和的神情，他心裡就會有淡淡的不爽。

　「楚江，我可能還要運氣修煉一會，你架不住就先睡。」

　見印青轉過身來，楚江猛地抽回快搭上對方髮梢的手，裝作老實的樣子點頭。

　掐了個水訣用溫水泡熱了男孩凍得發白的小手和小腳丫，印青又從木箱裡掏出備用的寢具，還特意楚江的被子枕頭推到了裡側，生怕小孩兒晚上睡著了不踏實滾下去。印青做的自然而然，可對楚江而言卻是種久違的體驗。自從娘親去世再沒有人關心過他，楚家上下只想著如何弄死他這個私生子又不會落人話柄，現在卻再次有人細心的考慮起他晚上是否睡得踏實。

　凝神看著忙裡忙外的少年清冷的臉龐被燭火鍍上橘色，配上總是似笑非笑的彎唇，看起來既神秘又想讓人靠近。楚江暗暗握拳，打算暫時壓下心裡那些連自己都搞不明白的情緒，信任和依賴眼前這個比自己大不了多少的師兄。

　「怎麼在發呆，現在才想起害羞想回去了？」

　見楚江愣神的小臉盤很可愛，印青骨子裡畢竟是個成年人，起了逗弄的心思，抬手刮了刮對方的鼻樑。

　「沒，我才不回去！」瞟見印青的臉猛地湊過來，還逗自己，從沒有這種經歷的楚江忽然覺得臉上一陣發燒，趕忙拉開距離手腳並用地爬上床，乖乖貼著屬於自己的床裡側。

　瞧見總是有些拘束的男主忽然露出小孩氣的一面，印青忍不住彎起眉眼笑出聲，連接下去運氣修煉都沒了滯澀感，格外順暢。

　躺平的楚江從下偷看盤腿而坐的印青，見他眉眼間的冷淡如潮水般退去，帶上一股如春的笑意，只覺得臉上的溫度更加高了。他乾脆掀開被子學著印青的模樣盤腿練起烏霜水月決的第一層，直到渾身被瀰漫的水靈氣淬過才覺得臉上的熱度消散。

　等印青夯實了煉氣第八層，回頭一看就發覺楚江居然沒睡，還在修煉。雖然知道男主原本就是修煉奇才定性遠超同齡人，但印青還是有點佩服，要知道煉氣八層運行一個周天的時間要比一層久的多，楚江怕是練了很久了。

　見楚江如此努力，印青不免好奇地召喚出他的人物面板，不看不知道看了嚇一跳。

　面板上的『煉氣首層』字樣已經泛紅，這是到達首層巔峰才有的情況。

　印青震驚不已，雖說領悟到天地靈氣後修煉首層非常容易，到後期修煉難度才冪次級上升，當年他自己也只花了兩天就到了首層巔峰。問題這『簡單』到男主這裡也『太簡單』了吧，把鳥背上飛行的時間也算上，楚江修煉的時間也就兩個多時辰，比坐火箭炮還快。

　這恐怕就是極品靈根與上品之間質的飛躍，無怪乎媯無常垂涎這靈根。

　不過楚江的牛逼程度印青看過書早就有領教了，讓他更驚訝的是好感度，在不知不覺中居然也坐了火箭炮變成了480，都快趕上親妹銀鈴的好感度了。印青瞬間覺得自己讓楚江進屋的選擇簡直英明，頓時把劇情拋到了腦後。

　渾身經脈都充斥著鼓脹感，偏偏卻有一堵壁障在面前無法踰越。化開體內運轉的真氣，楚江疑惑地睜開眼，就見印青早就換做平常的姿勢在望著自己。

　「是不是覺得想往前，卻被堵住了路。」

　「師兄知道怎麼回事？」

　「那是因為你已經到達了煉氣首層巔峰，」看著楚江求知若渴的眼神，又想起那個好感度，感覺被人信任的滋味很不錯，印青忍不住揉了揉楚江手感頗好的腦袋，「你今晚來找我不就是想知道關於門派和修行的事情麼……」

　印青與楚江秉燭夜談，凡楚江問都知無不言。

　修真路漫漫，煉氣期有十二層，等經脈丹田都充盈真氣後才能築基，其實築基後才算修仙入門。很多靈根低劣資質不足的修真者一生都無法築基成功，充其量只是會點法術的凡人。而築基之後還要經歷開光期、心動期才到達凝丹期，每個階段有份初、中、巔峰三層，資質稍差或心性不佳就無法突破，只有成功結丹壽限才會大幅提升，也算是在修真門派中到達管理層的高階修士。

　可是凝丹期也是一道檻，大部分修士都無法將金丹修煉成元嬰，最終在漫漫時間長河中耗盡壽元死去。

　原作中媯無常就是擔心自己資質不足無法到達元嬰期，心魔難除走上旁門左道，殘害了無數無辜修士，最終在男主報仇下灰飛煙滅。

　「呼風喚雨，遨遊天地，長生不死？」印青的這些消息給楚江打開了新世界的大門，呢喃自語一番後楚江抬頭反問，「師兄，你修仙是為了什麼？」

　印青被問了愣了下，其實重生以後他一直為了繼續活下去順其自然前進，並未思索太深刻，此時卻不免回憶起前世一幕幕生活片段：「我只是為了活下去而已，如果注定不能長生，至少要遊歷人間、閱遍美景、嘗盡美食、品人世酸甜苦辣，增加我壽元的寬度……」

　而不是終日坐在病床上打著點滴，看向窗外藍天。

　雖然修為只有煉氣，若論心境印青卻早就超前無數，畢竟他兩世為人經歷過真正的生離死別。

　坐在一旁的楚江忽然覺得印青離自己很遠，那雙眸色淺淡的眼睛似乎看到了遙渺的虛無，彷彿下一瞬就要登仙而去，令他沒有由來的心慌。

　「師兄？」

　「啊……我走神了，師弟你既然知道踏上仙途的人生路，你又怎麼想？」被楚江扯了下衣袖，印青才從前世的記憶裡回歸。

　見印青的雙瞳重新映出自己的倒影，安下心來的楚江不禁流露出真心話：

　「我想給娘親報仇！」

　聽到答案印青一點都不意外，心裡卻暗嘆。恐怕沒有媯無常相逼，楚江最後也會踏上修魔之道，童年的痛苦映射會影響他一生。

　印青並沒有提起楚江的靈根等級，更不會告知憑他天賦未來捏死仇人就像捏死螻蟻般簡單。一來作為煉氣期的低級弟子沒能力檢視他人靈根，印青是借了系統外掛才能窺看資質，未免節外生枝說漏嘴乾脆封口不提；二來原作中媯無常為了私慾始終沒有提起楚江的逆天靈根，所以楚江一直毫不懈怠地修煉，印青不希望這點有所改變。

　「你現在經脈鼓脹，是因為不知道煉氣期第二層心法無法將真氣凝聚到丹田，我現在告訴你《烏霜水月決》的全部十二層心法，供你日後修煉。」

　然而有一點印青希望改變，他想保住楚江的五行靈根，而非像原作那樣被媯無常折騰得只剩下金火雙靈根，其餘三脈全部沉眠。因為靈根受損外加外傷，楚江有一段時間修為大跌，而銀琴就是在那段時間被媯無常煉化的。

　既然要儘量為自己生存概率增加砝碼，印青自然要保住男主的修為，從現在開始佈局坑反派。

　「可是，師兄這是私傳心法……」

　「你不是想報仇，想變得更強大麼？你擁有五行靈根，但是師尊只會傳你金火屬性的心訣，隨著你修為漸長，未來剩下三脈靈根就廢了，你不想這種事情發生吧？」

　這番話說的太蹊蹺，似乎戳著師尊的脊樑在說話，可看著印青血色淡薄的飽滿唇珠上下翕動，楚江像是被蠱惑了一般點點頭，並沒有再多做詢問。

　印青之所以敢繼續將心法傳給楚江，是因為媯無常只有金丹後期，雖然可以通過神識探出楚江的修為和靈根性質，但他不是系統也更不是機器，無法像印青那樣連對方具體修煉了什麼屬性的功法都知道。媯無常能猜到印青犯了門規，也只是看出楚江進入煉氣期，用排除法推測出的。

　而拜系統外掛所賜，印青在鑑定探查方面卻能直接和元嬰後的修士媲美。

　「即使有了水屬性心訣配合金火心訣一起修煉，也只是緩解你築基時的三成痛苦，我未來會想辦法幫你找到土、木心訣，不過五種心訣同時修煉需要你花費常人難以想像的精力，你願意麼？」

　「我願意！」

　小屁孩堅定的回答讓印青徹底放下心，知道自己這步棋走對了。

　一宿動了無數心思，滅燈後印青很快就進入了深睡眠。可是楚江卻睡不著，感知著枕邊人起起伏伏的平緩呼吸，楚江不敢亂動，只是下意識將手臂貼在印青的背脊上。寒靈根體質微涼的觸感隔著裡衣透出，楚江不但不覺寒意，反而享受著與他人久違的肢體接觸。

　雖然心中還有無數疑惑，他還是選擇跟著直覺去相信印青。

　而且楚江心底也對媯無常也不太信任，畢竟他親眼看見媯無常要印青跪下時，眼中閃現出一股洶湧晦暗的殺機，這種血腥的眼神他在楚家幾乎日日可見。內心正直一心求道的仙人怎麼會這樣，其中定然有詐。

　如果師尊未來真的要對師兄不利，到時候要怎麼選呢？

　這時印青翻了個身，恰巧將手輕輕疊在了楚江的手上。借窗櫺投進的月色，楚江出神望著交疊在自己掌心的玉蔥指尖，眼中不再有猶豫。

　「如果定要選一人，我就算殺了師尊也會保護師兄吧……」

　細碎的話語消散於夜色，印青還不知道自己幾番無心之舉已經徹底翻轉了原作走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