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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非職業半仙 - 93.乖龍(下)字體大小: A+
     

    乖龍想必多少能聽懂一些人言了,嘶嘶吐了吐蛇信,腦袋往前一伸,在謝靈涯的手指節上又蹭了蹭。蛇皮涼涼的,謝靈涯動了動手指。

    商五也是沒想到,謝靈涯把玩起蛇來就沒玩了,還對著那蛇自語些什麼,看得他頭皮發麻,不住地往後看,就怕謝靈涯一個沒抓住,這蛇就溜下去了。

    謝靈涯從後視鏡里看到商五一個勁地看這裡,說道:「商先生,開車要看路的。」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商五訕訕收回視線,老實地道,「我只是怕這蛇跑了。」

    謝靈涯不要,但是他怕蛇啊,更何況這蛇還那麼能作妖。

    乖龍哪有想跑的樣子,它輕輕在謝靈涯手腕上繞圈遊動。隨著動作,身上的鱗片反射著車內光鮮,又增添了幾種變化,泛著淡淡的光彩,細細的尾巴一勾一勾。如果不仔細看,就像是一隻特別的手鐲。

    謝靈涯把纏著乖龍的那隻手伸向施長懸,試探著拉了拉他的手。

    乖龍從謝靈涯的手上游到了施長懸掌心,盤著待了幾秒,便立刻遊了回去,復又纏住謝靈涯的手腕。

    這時恰好遇到紅綠燈,商五見乖龍對施長懸也比較友好,好奇地說:「它不凶的啊?」

    謝靈涯若有所思地道:「你要摸摸看嗎?」

    他也想知道,乖龍對每個陌生人都這樣么。

    商五瑟縮一下,「不了不了。」

    商五把他們送到了汽車站,充滿敬意地告別,目送他們離開。

    謝靈涯的手放下來時,衣袖耷拉下去一些,便將乖龍給遮住了,尋常發現不了它的存在。

    大巴車開上三個多小時,抵達杻陽,這時還有末班公交車,搭車去步行街,到站后再走一段距離回道觀。

    謝靈涯把大門打開,只見院內還亮著燈,方轍等人站在院內,其他人圍著方轍大眼瞪小眼,看他手裡拿著一個匣子,匣子上方被安了一個羅盤,好像還裝了什麼現代的系統,正在發出像鬧鐘一樣「叮、叮」的聲音。

    這原是方轍和其他《魯班經》傳人一起研製開發的,目標是檢測出某一範圍內是否有幽都氣息存在,以判斷幽都之子所在。

    只是此前一直還在試驗期,謝靈涯一打開門就聽到這動靜,奇怪地道:「你這聲音太容易混淆了,誰知道是這個還是鬧鐘在響,對了,試驗進度怎麼樣了?」

    方轍怔怔抬起頭,「我剛想告訴你,成功了。」

    「什麼?!」謝靈涯差點沒蹦起來,而且下一個念頭就是:卧槽,那它響了?

    腦子轟一下炸開,沒想到幽都之子來得如此突然,謝靈涯一下從兜里掏出一疊符,「不要怕!我來對付!」

    門沒關,路邊還有晚歸的人經過,差點被謝靈涯嚇得摔倒,看他拿著符說什麼對付之類的,往後退了好幾步,一個踉蹌后直接跑了。

    謝靈涯氣勢不改,一腳踩著地上的掃帚,踢起來抓住,打算要是來不及拿三寶劍就先用這個代替。

    方轍弱弱地道:「我還沒說感應範圍呢……」

    謝靈涯想想也是,「那你的感應範圍是多大?是不是我反應過度了,可能還在遠處?」

    方轍點頭,「感應範圍是,九百五十萬平方公里。」

    謝靈涯:「…………」

    謝靈涯:「你知道我們華夏國土面積有九百六十萬平方公里吧?」

    方轍老實地道:「我知道,只差一點就囊括全華夏了。」

    謝靈涯默默把符紙收了起來,又將門關上,免得又有人路過以為他瘋了。

    方轍汗道:「我正想和你說,成功指的是理念實現了。這是初步的,下一步我們計劃把範圍縮小到省,再縮小到市……越來越精準。」

    謝靈涯乍喜之後有點提不起興緻,「行,加油吧,早日成功。」

    其他圍觀者也嘿嘿一笑,難得看到謝老師翻車。

    「謝老師,你們待的有點久啊,不是說小事嗎?」張道霆問道。

    「發生了一點意外,我們發現了這個……」謝靈涯把手一抬起來。

    張道霆原本是泰然自若地看著,一度還在想謝靈涯手上環著一個什麼裝飾嗎?結果定睛一看,他袖子里鑽出一條小蛇,腦袋對著他這個方向探了探首。

    「我去!」張道霆嚇得往後跳了一大步,摔坐在院內的藤椅上,驚呼未定,「蛇,蛇啊!」

    沒想到謝老師出門一趟,回來還帶了個寵物。

    張道霆倒也不是特別怕蛇,只是冷血動物總是有些嚇人的,而且猝不及防被嚇到了,他扶著椅子站起來,戰戰兢兢地道:「謝老師,以前沒聽說蛇你也喜歡啊。」

    擼狐狸也就算了,蛇是什麼情況?

    「蛇是小龍,行雲布雨,我是崇恩、隆恩二真君門下,學得是雷符,這蛇是旺我的。」謝靈涯頗帶幾分得意,「而且是祖師爺指點,叫我去小壩村一趟。」

    崇恩真君是薩祖,隆恩真君是靈祖,乖龍聽到二位大神的名號,也似有所感,躬身蹭了蹭謝靈涯。

    施長懸也把手伸過去,捻著乖龍的腦袋摸了摸,「這蛇古稱乖龍,抱陽觀一位師祖也養過。」

    乖龍被施長懸摸著,只幾秒就掙脫出來,但並未傷人,十分乖順。

    海觀潮看得出奇,走過來道:「乖乖龍?這麼溫順的嗎?」

    他把手伸出去,也想在乖龍身上摸一摸,只是這蛇瞬間高昂起上身,沖著他的方向發出威脅的聲音,身體微微搖擺,像是隨時要彈出去咬人。

    海觀潮也給嚇到了,退開幾步,「我不摸你,我不摸你。」

    謝靈涯又解釋:「不是乖乖龍,是乖龍,而且是乖張、乖僻的乖。」

    雖然在他手裡,好像是乖巧的乖。

    這是小量也小心翼翼的上來,覺得這小蛇頗為親近,他伸出手來,正面慢慢靠近乖龍,乖龍卻放鬆了身體,不再是一副防備的樣子,甚至用尾巴卷了卷小量的手。

    如此一來,謝靈涯算是看清楚喜好了。乖龍願意接觸同是靈祖門下的人,施長懸是弟子也可算在裡面,但如果是其他人,比如海觀潮,它就毫不留情了。

    ……

    謝靈涯要把乖龍養起來,便按照抱陽筆記上的記載,讓方轍幫自己把拿回來的牛角做成一個粗陋的牛角杯,手放在杯子旁邊,見乖龍不動,就扣了扣桌面,乖龍才一下溜下去,盤在了牛角杯中。

    謝靈涯拿了燈放在牛角杯旁邊,因為現在是冬天,氣溫太低了蛇是受不了的。也虧得現在有了電燈泡,看筆記里說那位師祖養的乖龍,就會把油燈弄倒,一倒了就跑去他被子里睡覺,有一次燈倒到一半,還被蛇用尾巴給纏住了。

    與此同時,謝靈涯把柳靈童也拿起來,放在供桌上。他自去查了一下,該給乖龍喂什麼吃的。

    道家除了部分日期或者守某些戒之外,是不用茹素的,自己不殺生就好。

    按理說,乖龍要覓食的話也屬於自然規律,但它當時跟著那位師祖,又不好隨意出去,師祖就設法找一些自然死亡的小動物來給它食用。

    今晚是來不及了,於是謝靈涯只放了些清水在一旁,不過蛇吃一頓是能撐挺久的,倒沒什麼。

    接著就是準備給柳靈童的新鮮食物,還需要潔凈,謝靈涯洗了些水果出來,就發現乖龍不知道什麼時候從牛角杯里爬出來了,還游到了供桌上,圍著柳靈童繞圈。

    謝靈涯一驚,走過去想把乖龍撿起來。

    乖龍動作迅捷,一下就爬到柳靈童身上去了,盤著它的身體,看著就像柳靈童身上多了皮飾。

    謝靈涯一下捏住乖龍的尾巴,把它拎了起來,「亂跑什麼,嚇到人家了。」

    他低頭一聽,果然,柳靈童被調戲得正在啜泣呢,「嗚哇——比東方鬼王還可怕——」

    謝靈涯看著才手指粗的小蛇,「……」

    這個話,東方鬼王要是知道了,大概也不知道到底是高興還是傷心好吧……

    謝靈涯把乖龍塞了回去,警告幾句,又將柳靈童的床放進抽屜里,今晚它還是睡這裡比較安全,他也不知道乖龍到底有多聽話。

    此前為了查資料本來就熬了一夜,第二天補睡眠也沒補很久,今晚也已是凌晨了,謝靈涯收拾好后就睡覺了。

    第二天,謝靈涯只覺得手掌痒痒的,醒來一看,是乖龍正把腦袋擱在它掌心,一下一下吐蛇信碰著掌心。

    「你什麼時候過來的……」謝靈涯費力地爬起來,在他手離床的一剎那,乖龍也迅速探身圈了上來。

    謝靈涯把柳靈童放出來,放在另一邊肩膀,打著哈欠洗漱起床。

    今天是沒有課的,謝靈涯將牛角杯也帶上,去吃了早餐后,就到了靈祖殿中。他把小蛇放進牛角杯,又置於供桌上,上香稟告此事。

    乖龍在靈祖殿內不敢放肆,安安靜靜地盤在牛角杯里,只把腦袋搭在杯沿。

    謝靈涯告完之後,就將經書拿出來。

    根據抱陽觀先祖所言,乖龍屬於妖類,也不像柳靈童他們,更需要開啟指揮,以道經灌輸,使其明白道與道理。

    謝靈涯鮮少在觀內講經,或者說基本沒有,他有限的時間都用來學習道法了,反倒是去別的道觀時還講過一些感悟。

    此時還是清早的時候,不是什麼大日子,沒有信眾前來,抱陽觀雖開了門,在裡頭的基本都是來打水的茶客。因為抱陽觀限定了打水名額,隨著名氣越來越大,他們要想繼續打抱陽泉,也就只能早點來了。

    謝靈涯說道:「你既然跟著我,也算是入抱陽觀了,先和你細說靈祖。靈祖是太乙雷神應化天尊,從薩守堅薩祖門下受法,是我道門第一大護法……」

    吹完靈祖之後,就開始說《太上老君說了心經》,「老君曰:吾從無量劫來,觀心得道,乃至虛無。有何所得?為諸眾生,強名得道。」

    乖龍自然是有悟性才能成為乖龍,知道這是大大的好處,腦袋不再搭著,而是抬了起來,聚精會神地傾聽。

    那句話的意思是,老君經歷了數不盡的時間,無量劫是一個世界歸元復始的時間了,他以觀心得道,但又像是什麼也沒得到云云。這經便是在教人修道的基礎,不了其心,怎麼修都是徒然。

    謝靈涯想到哪裡說到哪裡,十分悠然。

    而道觀中那些茶客,卻是發現了今早小謝在這裡講經。他們比較熟的只知道小謝是張道霆的師兄,抱陽觀的實際負責人,但是謝靈涯頂多在法會上露個面,講經真是稀奇,好多人都覺得他是不是大多隻管理俗務。可後來往上那一出風波他們也知道了,聽說小謝在省道協、龍虎山都有面子,可能是真人不露相!

    聽到那隱隱傳來的講經聲,再聽無聊過去看了后,說是小謝在講,茶客們都好奇起來,別的道士也就罷了,這是小謝在講,他們還真想過去看看。

    茶客們來往道觀久了,也知道規矩,安安靜靜地站在殿外圍觀。

    有人心中奇怪,說是講經,謝靈涯面前一個人也沒有,但他又的確是把經念過一遍后,又開始講解,這是講給誰聽啊?

    乖龍在茶杯中聽得一動不動,因此好一會兒了,才有茶客發現,桌上的牛角杯里,還有一條蛇,這蛇露出了手指那麼長一截的身體,挺直著面朝謝靈涯,很少動彈,看著竟似在聽謝靈涯講課一般!

    這蛇還有個地方呆著,看起來不像別處溜進來的,那難道,小謝講經就是給它聽的?

    茶客們都被自己的念頭給震驚了,想完又覺得不大可能吧,這也太詭異了。

    下一刻,有個忽然嘆了聲氣,大家都看向他,他卻兀自搖了搖頭,「說得好,心為本禍,心為道宗啊!」

    說罷,他就一步跨進了殿門,一下跪在謝靈涯旁邊的跪凳上,就近聽起經來。

    後頭的人嘴巴都要張開了,有人想叫他,又閉上嘴了。

    不信教的自然在外面圍觀就夠,這人一下進去聽經,意思不就是有所領悟,想向道了?

    他們心中猛然一震:是了,小謝幾乎從不講經,今天在這裡講經,不是沒事做,也不是講給那條小蛇聽,而是要講給有緣人聽啊!

    看看,這不就是個有緣人,說不定小謝等的就是他,這叫姜太公釣魚願者上鉤。而且如此看來,小謝的水平確實很高。

    大家低聲交流一番,都嘆服自己的猜測,多麼玄妙,多麼有意境的一件事,這個早晨真是不枉此行了。

    所有人都覺得自己見證了一番道門妙事,決定今天打完水也不要那麼快走,和其他人交流、傳播一下,還有問問那個進去的茶客什麼感覺。

    ……

    茶客們自覺不好在門口討論,就去前院了,有的還現場發起了朋友圈。

    張道霆在旁邊聽了一耳朵,也肅然起敬,去靈祖殿一看,果然謝老師在和人講經,這時已經是尾聲了。

    門口還有幾個茶客有耐心地等著看結局,此時見謝靈涯講完了一起身,那個所謂有緣的茶客也起來,對謝靈涯一禮道謝,便出去了。

    茶客們圍著有緣人,張道霆則是進去問謝靈涯:「謝老師,你真的……在這裡等有緣人啊?」

    什麼有緣人,他才在殿里多少分鐘,就有什麼他不知道的新故事了?

    謝靈涯說:「緣什麼緣。」

    他就是在這裡給乖龍講一下課而已,引導它的天性。那個茶客要進來,難道他還能趕出去?

    張道霆弱弱道:「聽人說的啊,您要是不等有緣人,念經就行了,為什麼還在殿內講經,講給誰聽啊……」

    謝靈涯皮笑肉不笑地道:「我給靈祖彙報學習成果不行嗎?」

    張道霆:「…………」

    張道霆啞口無言,看看靈官像再看看謝靈涯,忽然覺得很有道理。

    是哦,誰說一定要給人講解,也許是講給靈祖聽的彙報演講啊。

    謝靈涯看張道霆這樣子,在他腦門上彈了一下,「你是被誰傳染的啊,怎麼傻不愣登的,我當然是在給乖龍講經啊!」

    張道霆捂著腦門:「……」

    他一時還真忽略那個小傢伙了!

    轉頭看去,可不是么,乖龍還在牛角杯里扭動了一下,依謝老師護短的性格,給他養的蛇講經有什麼奇怪。這麼簡單的道理,他居然沒想到,都是因為……

    張道霆猛然想起來,黑線地道:「因為那些茶客都在外面討論,說謝老師你在等一個有緣人。」

    謝靈涯一步踏出配殿,恰好看到施長懸走來,他哼哼唧唧道:「老師的有緣人在那裡呢。」

    張道霆:「哈?」

    謝靈涯:「聽不清算了。」

    張道霆鬱悶地想,他好像聽到謝老師說有緣人是施道長,他只是搞不懂這什麼意思,是兄弟緣嗎?

    ……

    轉過天去,抱陽觀小謝老師大清早在靈官殿內講經釣有緣人的消息,就傳遍信眾之間了,還隱隱有向外擴散的趨勢。因為此前抱陽觀的水平就被專業人士認可過,大家對這個故事接受度十分良好。

    至於故事裡的小蛇,在轉過兩道手后,就從一個引發誤會的配角徹底消失不見了,完全神隱。那名茶客的名字也沒有傳揚,都用某茶客來代替而已,還有人擅自加上一些細節,什麼茶客一瞬間如同被當頭棒喝,進入了玄之又玄的境界,不知不覺走入大殿內……

    「什麼鬼,當頭棒喝是佛教禪宗的典故啊。」謝靈涯看到朋友圈有個加了自己微信的信眾在分享這個故事,極為黑線,「他要沒寫這個當頭棒喝,我就給他點贊了。」

    海觀潮差點噴了,「大師,這麼捧場的嗎?」

    「人家免費給做宣傳,我為什麼要拒絕啊。」謝靈涯無意識地捏了捏蛇尾巴。

    海觀潮看他像玩弄手機掛飾一樣對乖龍,想到自己碰都沒碰到就被凶,訕訕避遠了一點,「對了,之前你說乖龍可以給你加buff?到底怎麼加的你還沒說呢?」

    那天晚上大家看他們挺累了,也不忍心過多打擾。

    說到這個,謝靈涯也有點疑惑,「我看筆記上只說,我們師祖用雷法,乖龍就會助力,但沒具體描寫。我也在想到底是怎麼個助力法,難道是行雲布雨嗎?」

    海觀潮饒有興味地道:「那麼牛?能試試嗎?」

    在這裡用雷符,怕是立馬派出所就來人了,謝靈涯想想把乖龍從手腕抽下來,托在掌心,「我現在不便用雷符,小乖你展示一下,給海師爺看看,我們靈祖到底安排了怎樣一個外掛。」

    那祖師爺指引的,還能有差嗎?

    小乖好似不懂一般,在他掌心大眼瞪小眼。

    謝靈涯在它身體中間捏了捏,「來,下個雨!」

    小乖便弓起身體,作發力狀,朝著天空猛然一張嘴——

    噴出了幾滴口水,有一滴還掉在謝靈涯手掌上。

    ……

    謝靈涯:「???」

    剛剛發生了什麼?他有點不敢相信!

    小乖搖頭晃腦,好似十分滿意。

    「唔,」海觀潮扶了扶眼鏡,語氣微妙地道:「無毒蛇的口水也有細菌,謝總洗個手再哭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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