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李翊搖了搖頭，笑笑道：「沒有。」
他拉了戚悅的手，把人拉到了懷裡：「皇后很漂亮。」
戚悅笑了笑，她的手指在李翊的額頭上點了一下，柔軟的指腹貼著他的額頭下滑，滑過挺直的鼻樑，最後停留在了李翊涼薄的唇瓣上。
李翊唇形完美，這樣看著戚悅時，唇角微微上翹。從皮相上看，這個男人讓人挑不出毛病。
戚悅微微一笑：「漂亮女人可多了，陛下始終都像誇獎臣妾一般，誇獎別人嗎？」
他張口咬了一下戚悅的手指：「不是，朕只對你這樣。」
戚悅縮回手，背過身，她捂住了心口處，動作有些隱秘，因為是背對著李翊，李翊也看不出。
戚悅看向遠處碧綠的不老湖湖水，再遠，是一處處華麗輝煌的宮殿。戚悅從小看到大，直到現在，仍舊是覺得如同初見一般。
沈翰林家的沈小姐，芳名秋君，今年十六歲，清秀可人，身段窈窕，是百里挑一的美人兒。
她被人誇讚慣了，也是從小被誇到大，所以，在看到狄玉蓮時，難免有些輕蔑。
狄玉蓮的父親是個開酒樓的，沒有半分官職，只是個有錢的商人。狄玉蓮本身也不怎麼好看，腰身太粗，皮膚太粗糙，就算用了粉遮蓋，也能看到狄玉蓮臉上的不少斑點，狄玉蓮中人之姿，又不怎麼懂打扮，進了皇宮，一雙眼睛滴溜溜的亂轉。
沈秋君身邊的都是貴女，哪個不貌美如花？一想起她要嫁給戚懷，狄玉蓮要嫁給戚愉，兩個人要做妯娌，沈秋君就一陣反感。
沈秋君看不上狄玉蓮，狄玉蓮也看不上沈秋君。在狄玉蓮的眼中，翰林的女兒又怎樣？翰林學士一年的俸祿不過百兩，窮酸得很，看沈秋君的一身綾羅綢緞，這應該是她最好的衣服了吧？
狄玉蓮可不同，她隨心所欲的使銀子，才不像沈秋君這般寒酸！
狄玉蓮和沈秋君讓景姑姑引領著往棲鳳宮的方向走去，一路上，景姑姑觀這兩位小姐的言行舉止，大致猜出了這二人的性情。
景姑姑道：「沈小姐，狄小姐，皇后娘娘可不是一般的什麼人都能見的，如今皇后娘娘讓你們過來，對你們而言，是莫大的榮耀。」
沈秋君聰明伶俐，有著慧心，自然知道。她也隱隱聽說了後宮的狀況，德妃自盡，周妃暴斃，貴妃生病，皇后娘娘拿著金鳳印，獨享皇帝的恩寵。
據說，皇帝極為寵愛皇后娘娘。
皇后娘娘是燕朝最尊貴的女子，沈秋君想著，來日等她嫁到了戚家，定然會見證戚家再度輝煌，她可要提前和皇后娘娘打好關係。
沈秋君微笑著道：「多謝姑姑的提點，秋君感激不盡，等下見了皇后娘娘，一定盡力討娘娘的歡心。」
狄玉蓮早就在手中藏了一塊金子，她悄悄的往景姑姑手裡塞：「希望姑姑能美言幾句。」
景姑姑並未接過來，她繼續道：「在娘娘面前，如果兩位小姐說不了什麼動聽的話，最好是不說話。言多必失。」
狄玉蓮被景姑姑拒絕，一時臊得耳朵都紅了，她以為景姑姑是嫌少，忙又摘了自己手上足金的戒指：「姑姑……」
景姑姑微笑道：「狄小姐把東西收好，宮裡有規矩，奴婢可不敢收。」
沈秋君比狄玉蓮的眼界要廣闊很多，雖然父親沈翰林沒有狄玉蓮的巨商父親來得銀子多，可實際能到手的不算少。官員的身份比商賈身份不知高了多少，沈秋君的父親又是京官，所以，沈秋君日常往來的貴女都是什麼郡主縣主將軍之女太傅之女，比狄玉蓮懂得多很多。
她一眼就看出，景姑姑手腕上戴的是上好的羊脂白玉手鐲，質地細膩滋潤，黃金有價玉無價，這樣的手鐲，沈秋君也只見她祖母手上有過一隻，這可比狄玉蓮的金戒指要珍貴個一百倍。
沈秋君暗暗想著，連這棲鳳宮裡的大宮女都這樣體面，皇后娘娘肯定是如傳言般得寵。不僅得寵，皇后娘娘出手還特別的大方。
等下一定要好好表現。
等進了棲鳳宮宮門，到了院中，一名穿粉衣的年輕宮女恰好從裡面出來，粉衣宮女托著一個玉盤，笑眯眯的道：「景姑姑，您可回來了，方才皇后娘娘賞的果子，我差一點就都吃光了，盤中還有這些，我給您留著？」
景姑姑瞪了那宮女一眼：「尋雪，不可放肆，去忙你的去！」
沈秋君見這個年輕的宮女如此歡快招搖，定然是被主子慣的。能把奴才慣成這個模樣，那皇后娘娘肯定是個脾氣特別好的，容許奴才蹬鼻子上臉。
狄玉蓮從過長春橋時就嘖嘖讚歎，她被棲鳳宮的宏偉華麗外觀給迷了眼，這等建立在湖心的華麗宮殿，可不是她平時能瞧見的，也不知裡面住了什麼樣的妙人！
景姑姑引領著狄玉蓮和沈秋君進去，兩側宮女撩開珠簾，另一名年長些的姑姑過來了：「兩位小姐，先在這裡歇息片刻，娘娘稍後就出來了。」
這是雲姑姑，沈秋君見雲姑姑面容溫柔，相貌清麗，不像是刁鑽狠辣的婦人，想著皇后娘娘定當也是這樣好親近。
沈秋君嗅到這宮殿中冷香隱隱，地面上鋪著花紋繁複的厚重毯子，四周的陳設雅致，有數樣都是價值連城的古董，桌椅是金絲楠木所制，剛剛坐下，就有宮女奉上小巧玲瓏的精緻糕點和香茶。
她拈了一塊糕點，細細品嘗，表面略透明的點心皮應該糯米做的，不知為何，表皮有著果酒的醇香滋味，裡面是花瓣做成的餡料，清甜無比，入口就化了，讓人吃完一塊還想再吃一塊。
沈秋君克制著自己，稍微嘗了一塊糕點就不再碰，而是喝了香茶，茶水澄澈碧綠，宛若一塊會流動的碧玉，雖然有點燙口，可這樣的溫度也是最適合飲用的溫度，抿了一口，唇齒留香。
沈秋君同樣沒有把茶給一口氣喝光，只是慢慢品嘗。
她稍微斜眼偷看了狄玉蓮。
狄玉蓮的父親雖然在各處開了大酒樓，吃過不少好東西，民間的東西和皇宮裡的畢竟有差別，在嘗了一塊點心後，狄玉蓮就忍不住誘惑，把一盤都給吃了。宮女奉上的茶水，也是兩口喝光。
沈秋君在心底暗暗嘲笑了一下狄玉蓮，慢慢放了心。
不管怎樣，她都是把這個商賈的女兒給比下去了。
足足一刻鐘，戚悅才出來了。
沈秋君和狄玉蓮趕緊起身行禮：「臣女/民女見過皇后娘娘。」
戚悅坐在了屏風寶座上，輕掃過二人：「都起來吧。」
沈秋君悄悄看了戚悅一眼，狄玉蓮不如沈秋君那般識禮數，她則是大大咧咧的看。
皇后和兩人想像中的不同，
她們本以為，皇后娘娘是個威嚴端莊的小婦人，只有威嚴，才能震懾六宮，只有端莊，才能讓陛下敬重。
沒想到，皇后娘娘的年齡和她們差不多，從體態上看，甚至更顯青澀一些。眉目清冷，神色是淡淡的，美的像是從畫裡走出來的仙女。
沈秋君以為自己是沉魚落雁之姿，至少，在京城一眾貴女中，她的才情容貌都是出眾的，眼下見了皇后，沈秋君心裡有種詭異的不甘。
雲姑姑放在戚悅面前一盞茶，戚悅端了起來，氤氳熱氣微微從茶盞中出來，遮擋了她的部分面容。
沈秋君和狄玉蓮都有些發呆，良久，戚悅抿了口茶，眼尾掃過二人：「看夠了嗎？」
狄玉蓮趕緊道：「皇后娘娘美貌，民女見識不多，一時看待了，實在失禮。」
沈秋君以為皇后娘娘是面冷心熱，應該是個容易親近的，她讓跟著自己進宮的宮女拿出一副繡品，道：「娘娘，這是臣女親手所繡的繡品，禮輕情意重，特來獻給皇后娘娘。」
戚悅本沒有想讓沈秋君來，因為沈秋君是戚懷的未婚妻，戚悅與戚懷感情不深，可她若隻召狄玉蓮進宮，容易落人口實。所以戚悅想著召兩人入宮，單獨和狄玉蓮一談，事後賞賜她們兩人一些東西再送人出去。
景姑姑把沈秋君獻上的繡品拿給了戚悅，戚悅掃了一眼，也就一般般的水平，不過心意難得，她不會拒絕。戚悅揮了揮手，讓景姑姑拿下去了。
戚悅道：「你倒是有心了。小花園中景色甚美，沈姑娘，你第一次來棲鳳宮吧？就讓宮女帶你去花園中走走，你不必拘束，花園裡的花都是可以摘取的。」
沈秋君的笑容僵在了臉上。皇后娘娘讓她去賞花，沒有讓狄玉蓮去，是要和狄玉蓮說些什麼嗎？
她沒有想到，皇后居然不願意和她談話，反而和這個粗俗的商人之女交談！
夏瀲到了沈秋君的面前：「沈姑娘，請隨奴婢來。」
沈秋君回眸又看了一下狄玉蓮，狄玉蓮得意忘形，給了沈秋君一個蔑笑。
沈秋君狠狠抓了手心，在心底裡唾棄了一下有眼無珠的皇后和舉止粗俗的狄玉蓮。
等沈秋君離開，宮女又給狄玉蓮獻上了新茶和點心。
戚悅緩緩開口：「狄姑娘，本宮聽說，你與家弟訂了婚，你可知道詳細情形？」
提起婚事，一般少女都會扭扭捏捏，狄玉蓮卻不這樣，她向來大膽，哪怕皇后很黑人壓迫感，狄玉蓮仍舊能說的出來話：「幾個月前，有人向民女的父親提親，這個人是為定國公府的三公子所提，民女的父親欣喜異常，稍微調查了三公子一番，就答應了，不過，民女未曾見過三公子。」
戚悅點了點頭。
在見到狄玉蓮之前，戚悅真以為這個出身算不得好的少女配不上自己弟弟。如今見了，她發覺，這個少女雖然沒有那麼漂亮的容貌，舉止也有點粗俗，人卻算得上爽快。
最重要的是，不是什麼蠢貨。
戚悅道：「你對這樁婚事，有什麼樣的看法？」
「民女自然期待嫁人。民女聽說，三公子風姿瀟灑，人也磊落，有這樣一個夫君，民女嚮往得很。」狄玉蓮頗有些小聰明，她的一眾親戚朋友都是追求實在利益的人，她自己也是這般，要實實在在的東西，花裡胡哨的，看看就成了。
皇后一上來，就問她關於婚事的看法，顯然是瞧不起她，想給兄弟許配更好的姑娘。
狄玉蓮在表示過自己的興奮和期待後，又加了一句：「不過，娘娘和三公子若是看不上民女，民女也不敢高攀。」
從方才塞給景姑姑金子，景姑姑不接受，狄玉蓮就猜的出來，棲鳳宮裡連個奴才都這般清高，主子肯定也清高。清高的皇后，怎麼看得起她這樣的女子？
有些東西，刻在了骨子裡，狄玉蓮改變不了，也不想改變。
就像現在，她喜歡桌上的點心和茶，就吃個乾淨，才不違背自己扭捏作態。
戚悅的臉色不再那麼冷肅，她喝了口茶：「你與家弟的婚事，家弟起初並不知情。家弟為庶出，定國公夫人慕你家錢財，所以瞞著家弟，找了人向你父親求親。」
瞞著戚愉向她求親？只為她家錢財？雖然狄玉蓮曉得，堂堂定國公府，娶她這個商賈之女，免不了想要她豐厚的嫁妝。可她不知道，要娶她的那個男人，居然被隱瞞了。
這對一個女人而言，是多麼大的羞辱！
「真的？」狄玉蓮臉色漲得通紅，「三公子不曉得？」
「家弟早已經有了心悅之人，如果定國公府直接告訴他，說為他覓了一門婚事，只要不是家弟心悅之人，哪怕是公主，他都不會答應。狄姑娘，你很通透，值得娶回家，只可惜你與家弟沒有緣分。」戚悅看向狄玉蓮，不放過狄玉蓮的每一個表情，「這件婚事，能否取消？」
狄玉蓮沉默了一下：「可以。民女也不希望自己的夫君心裡裝著其他女人，畢竟，婚姻是一輩子的大事，民女不會一輩子忍氣吞聲。三公子起初不知情，民女克制自己，儘量不去埋怨他。」
「雲姑姑，把準備好的東西拿來。」戚悅淡淡的吩咐。
雲姑姑端來了一個託盤。
掀開紅布，裡面是一對玉如意。
「狄姑娘如此善解人意，本宮十分歡喜。這對如意送給姑娘，希望姑娘今後能覓得如意郎君。」戚悅頓了頓，道，「以後狄姑娘遇到了什麼難處，只要本宮在，一定會幫助姑娘。這次回去，為了狄姑娘的名聲，讓狄家退婚就好。本宮不會讓定國公府為難你們。」
有了皇后的欣賞，可比嫁給一個不愛自己的夫君要重要。狄玉蓮畢竟沒有見過戚愉，對戚愉也沒有什麼感情，充其量就是在心底裡幻想了一番。
狄玉蓮道謝之後，不知道突然想起了什麼，面上有些猶豫。
戚悅看了出來：「狄姑娘可還有什麼心結？」
狄玉蓮道：「娘娘若賜民女無罪，民女就直接了當的問。」
「本宮賜你無罪。」
「娘娘說的這番話，真的不是在哄騙民女？民女出身低微，舉止粗俗，娘娘真不是因為瞧不起民女，所以才用這番話來勸退民女？」狄玉蓮大膽的問道。
戚悅笑了一聲：「本宮真是瞧不起你，就不會這般好聲好氣同你講話，而是隨便拿捏你一個不敬之名，毀你名聲，退你婚事，讓你無顏活下去。本宮方才所說，句句屬實。」
狄玉蓮一時被戚悅的話給驚到了。
「狄姑娘，出身和舉止，掩蓋不了你的光華，你有你的閃光點，也有你的快樂。」戚悅的唇角勾起優美的弧度，喃喃說起了其他話語，「本宮身子病弱，茶水不敢大口喝，點心不敢吃太多，看見你將所有的點心茶水用光，本宮又羡慕，又覺得你很是可愛。」
狄玉蓮唇瓣顫抖。
戚悅微微笑道：「點心是本宮親手做的，今日做了許多，狄姑娘若是喜歡，本宮讓宮人把其餘的都給你帶著。茶葉是太平猴魁，宮裡還有兩斤，狄姑娘帶回去慢慢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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