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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仙道第一小白臉 - 第201章字體大小: A+
     
    第201章 相思意

      師兄在洞天的一個偏殿裏,找到了一面牆壁。

      牆壁上刻著一個淡金色的法印。

      因著林疏在試圖解決雞瘟的過程中,學了神魂法印的刻法,能看出這是一種特殊的印記,以固定的紋路留下一個神魂的記號——再以某種東西觸發,不論在多麼遙遠的地方,神魂都能歸來。

      師兄開始做法,在印記前點了一枚香。邊點,邊說:“師弟,等會那狗子就出來了。那狗子的眉毛能看,眼睛能看,鼻子和嘴巴也看得過去,但拼在一起,就讓人想打了。”

      大約過一刻鐘,柔和的光芒籠罩了整個房間,使人如沐春風。

      不多時,光芒中步出一人。

      來者穿一身勾勒淡金紋的白衣,玉冠束了墨發,眉目俊逸,身姿挺拔,朗朗如日月之入懷。

      只不過,臉上一道子彷彿利器劃出的血痕,還是新鮮的。

      他輕輕一抹,痕跡癒合,彷彿沒有存在過。

      這人嘴角噙了一點笑意,原本是很溫和的樣子,但是看到師兄,瞬間笑意擴大了一分,帶了點浪蕩逗弄的意思:“徒弟,想我了?”

      師兄:“滾。”

      然後看林疏:“師弟,這就是那月華狗子。”

      月華仙君看向林疏,正正經經與他見了禮:“久聞你名字。”

      林疏:“晚輩亦久仰前輩大名。”

      久聞名字是真的,只是這名字後面總跟著“狗賊”二字就是了。

      月華仙君輕輕笑:“想必不大好聽。”

      林疏自然不能說出實情,只道:“前輩風姿超然,晚輩欽佩。”

      師兄:“呸。”

      雖然師兄和青冥魔君口口聲聲說月華仙君“狗賊”,但現在一看,這位仙君並不狗,相反,這通身的仙家氣派,果真如皓月之華,明月之輝。

      月華仙君與他在玉桌上對坐。

      “前些時日陳公子下凡,說人間恐迎來怨鬼橫行之世。如今你喚我前來,可是為此事?”仙君道。

      “怨氣已被解決。”林疏斟酌措辭:“今日請仙君下凡,是有事相求。”

      月華仙君一笑:“你儘管說罷,既是青冥之徒,我自會全力幫你。”

      林疏便據實以告,從頭說起:“我神魂裏住著一隻雞。”

      他看見了月華仙君眼中的問號。

      為補救,他把那枚羽毛拿了出來。

      “此乃鳳凰羽。”仙君查看羽毛:“有鳳凰神魂的氣息。”

      林疏便把整件事情,包括雞崽的出現和雞崽的虛弱完完整整說了。

      仙君沉吟許久:“不瞞你說……”

      以林疏的經驗,“不瞞你說”四字一旦出來,事情就要糟糕。

      果然。

      “我與鳳凰族結仇甚深,並無機會接觸鳳凰族的消息。”仙君道:“但我觀它氣息,似與涅槃有關。”

      說罷,他看向林疏:“這羽毛的來歷……果真只是憑空出現麼?”

      林疏心頭一跳。

      他道:“您也不知如何救麼?”

      “我確實不知,鳳凰的習性,向來是他們族內的隱秘,而依你所說,現存典籍已然不能尋得,此事棘手。”仙君道。

      林疏心中很有失落。

      正當此時,那枚因果鏡子從他芥子錦囊中跳出,幽幽浮在半空。

      月華仙君看著那面鏡子:“它在你手中麼?”

      林疏:“嗯。”

      月華仙君一招手,那鏡子居然順從地飛到他手中。

      仙君一眼就看見了鏡子背後遍佈的裂紋,“分離聚合,莫非前定”四字已經幾乎看不出了。

      林疏聽得仙君道:“封印搖搖欲墜,八本秘笈……你已集齊七本了。”

      林疏:“是。”

      他欲解釋為何還沒有把他們焚毀,卻見月華仙君眼裏噙了一點笑意,看著鏡子的反面:“此鏡是青冥所煉……這道封印,是我千年前殺神獸,斫龍脈,取無限氣運所成。”

      林疏:“?”

      神獸是您殺的?

      龍脈是您砍的?

      不,先不提這個。

      他繼續聽。

      但聽仙君繼續道:“你說鳳凰古籍是近年被毀……既如此,此鏡可助你一觀數年前之典籍。”

      林疏:“要怎樣做?”

      月華仙君卻沒有正面作答,而是緩緩道:“因緣鏡下藏了一個關乎天地造化的秘密,你以八本秘笈聚集之氣運開啟封印,待正反二面同時現世時,你便會明白該如何做。”

      林疏:“您……不是要毀掉八本秘笈麼?”

      “你已徹悟《寂滅》。悟寂滅者,近於無欲無求,我不怕你心懷歹意。”仙君淡淡道:“只需記住,成事後,即刻燒毀秘笈,不可落入有心人手中。”

      林疏:“好。”

      說到這裡,月華仙君笑了一笑:“恰近日你師父今日心情不好,我助你一次,也可去他那裏邀功。”

      林疏歪了歪腦袋。

      師兄插嘴:“你這瘋狗!是否又咬上我師父!”

      仙君冷漠道:“重獲人身之法,你不想要了麼。”

      師兄閉嘴了。

      “時候已到。”仙君重新看向林疏,身影逐漸變淡,聲音也逐漸飄渺:“光陰無限,人力有窮。我已看過你神魂的強度。記住,你有三次機會,且不可久留,否則神魂崩毀,萬劫不復。”

      光芒漸漸消失。

      林疏與月華仙君告別,想著他的話。

      仙君的意思就是,要自己集齊八本秘笈,到那時候,自然知道該怎麼做。

      八本秘笈,還剩一本《長相思》。

      而雞崽奄奄一息,他的時間已經不多了。

      這世上,卻沒有一個人知道《長相思》的蹤跡,除了桃源君,而桃源君也已經杳然無蹤了。

      離開青冥洞天,他便開始尋訪。鳳凰山莊,劍閣,乃至圖龍衛的全部力量都用上,依然毫無進展。

      桃源君,似乎只活在蕭韶的記憶裏,是一個虛無縹緲的,想像中的人物,從來沒有在世上行走過。

      詢問劍閣長老,他們也只說無有桃源君此人,而《長相思》更是虛無縹緲,千年來,大家都只知道,《長相思》在一個世上最安全的地方。

      最後,林疏回到了劍閣。

      劍閣終年不歇的雪,依然像他離開時那樣飄飛著。

      雪山之巔的大殿,點著長明的燈火,他鋪開一張紙。

      記憶中的那些詞句,因為太過久遠,已經無法追尋。他在冥冥之中回想當年學劍之時,一筆一劃在紙面寫下。

      “天行有常,不為堯存,不為桀亡,非悟此道,不能解太上之忘情也。”

      不行。

      他換一張紙。

      天行有常,不為堯存,不為桀亡……

      還是不行。

      絕世秘笈牽扯氣機,而他現在並無感覺,紙上落筆,彷彿只是最庸常的詞句。

      到月至中天時,他仍然毫無進展。

      北風開始呼嘯,他望著窗外飛雪,一時間竟惘然了。

      夜深之時,前塵往事,總會浮上心頭。

      他一時間又想起月華仙君那一句“這羽毛果真只是憑空出現麼?”

      還有那句“似與鳳凰涅槃有關”。

      那一天,蕭韶殞身雷劫中,空中飄落一羽,被他接住。

      但那天,除了無愧,蕭韶身上並沒有帶什麼東西——他的東西全都給了林疏。

      林疏拿出那枚羽毛,握在手中。

      空曠的大殿,無邊無際的孤冷之中,羽毛兀自散發著融融的暖意紅光,彷彿要從手掌流入,暖遍他的全身。

      他聽見自己低聲道:“是你麼?”

      聲音觸到冰冷石壁,層層回聲,最後消散在窗外的北風中。

      沒有人回答。

      林疏不敢期許,只怕自己失望,他寧願只當這是一枚尋常的羽毛,住著一隻尋常的幼崽。

      他將羽毛放在案前,再度提筆,只覺得很灰心。他想自己困囿於相思,已經脫離了《長相思》中無情道的本意,恐怕即使將全本一字不差地默寫下來,都不能重現那本能引動天地氣機的絕世秘笈了。

      但……記載無情道的功法,又為何要叫《長相思》呢?

      長相思,又是對誰的相思呢?

      他無從得知。

      他棄掉又一頁寫著“天行有常”的紙張,想來自己對道法的感悟尚有不足,決定不書寫此頁。

      他寫第一式“空谷忘返”。

      他望窗外雪色。

      一點孤燈如豆,映遙遙遠山,茫茫雪谷。

      前生,他的記憶就起自這座大雪紛飛的山谷,日復一日,年復一年。夜裏,白天,他的命彷彿與它融為一體。

      雪中,他總是忘記回房,閉上眼,默念心法,渾然而忘返。

      他便寫了。

      《長相思》原本中的形容,他已經記不起,只憑著自己的感悟,將這一招式,與招式中內蘊的境界一點點寫出,起初艱澀,繼而行雲流水,彷彿自然由筆尖淌出。

      最後頓筆,天際傳來隱隱雷聲。

      林疏想,看來自己對這一招式的領悟還算深刻。

      第二式“不見天河”。

      那時他遠離劍閣,亦遠離劍閣山下滔滔天河,置身紛亂人群之中,天地之大,無處可歸。

      第三式“壁立千仞”……

      冥冥之中彷彿有什麼東西的指引,一式複一式,他彷彿置身當初情景之中,將自己二十餘年的生命,重新走過一遍,而這重曆此生的過程中,諸般心境與感悟自筆端流瀉而出,一發而不可收拾。寫到最後,他竟有心力為紙上詞句所牽引之感,心跳是快的,又彷彿很空。

      ——是平生歷歷往事控著他的筆,他無法停下來,甚至不能稍作停頓。

      而光陰似箭,轉眼許多年。

      那一日,凌鳳簫一襲紅衣在江岸霧雨中模糊,他立在船頭,看碧天無際,江水長流。

      離開凌鳳簫,他彷彿斬斷了此生與塵世僅餘的一個牽絆,來到無塵之境——可他站在船上,江風吹動衣襟的時候,又覺得自己很孤單,孤單如這無邊水面上的一葉小舟,飄搖如小舟在水波上的晃動。

      便是那一式“一葉孤舟”。

      若果真無情,是否還會覺得孤單?

      林疏不知自己的理解和長相思的本意是否有所偏差,但他已控制不住走筆。

      記憶沿往事回溯,到那天,大巫的刀指向蕭韶的後心,他直覺之下做出的唯一一個反應,是擋在那刀刃的前面。

      因為平生心事都系在身後這一人的身上,那一刻他做不了別的。

      而正因有這一點情衷落地生根,當斯人已逝,陰陽相隔——

      黯然銷魂者,唯別而已。

      往事,願意回憶的,不願回憶的,全部揭開,呈現在他面前。他眼前恍惚,彷彿自己不是用墨在寫,而是用命。

      “黯然銷魂”四字落下,他猛地咳出一口血來。

      耳邊轟隆一聲炸雷響,照徹整個房間,狂風吹破窗戶,案上紙頁紛紛揚揚落了一地。

      他擦了血,將它們一張一張收攏起來,不管外面如何飛沙走石,狂風呼嘯,只將它們拿在桌上裝訂。

      無論《長相思》的本意是什麼,他想,他都不管了。

      無情,有情,一葉孤舟,黯然銷魂。

      他生在一片空寂中,無所覺,無所知,故而不知情,也無情。他眼中大雪茫茫,覆可世間萬物。

      皮囊,顏色,音律,味道,似乎都是尋常。

      可就在這滿世界的尋常中,當所有的外貌都是皮囊,他還是覺得凌鳳簫美麗。當他忘記世間一切美妙的聲音與味道,寒梅香氣,還是會渺渺入夢而來。

      於是這個人就成了他無情中的有情,而這一點相思之情如一藥引,他由此又看見世間其他之情。

      對林疏來說,這就是《長相思》。

      他在封皮上輕輕落筆,珍而重之寫下“長相思”三字,意外地,看著封皮,他竟有一絲遙遠的熟悉。

      窗外寒風呼號,戛然而止。

      整個世界都靜了,一股不可言說的氣機,從這本薄薄的書冊上升起,充斥整個房間,乃至整座山巔,天地間似乎有異象出現,但他無暇去看了。

      他將八本秘笈排開,氣機愈來愈盛,肅殺浩然,如天地之威。

      那枚因緣鏡子自發浮在殿中,最後一本秘笈也擺上書案時,只聽哢擦一聲,它背後花紋徹底破裂,銅屑紛紛落下。

      銅銹之下,是另一個光滑的鏡面。

      林疏走到殿中,仰視這面鏡子。

      新的鏡面中彷彿有無限的空間和情景,他轉瞬之間,似乎又看見自己過往的一生。

      ——再想起先前師兄對這枚鏡子的描述,一面是過去,一面是將來,從前他在鏡中看見的是將來,現在這一面則映照過去。

      按照師兄的說法,這因果鏡子另有一個正經的名字,叫“孽鏡臺”。

      孽鏡臺是一座雙面鏡。

      雙面。

      他驀然睜大了眼睛,鏡面中景物流轉,停在三年前的一幕。

      在大巫的極樂之國裏,有一座佛寺,佛寺中央供奉一座雙面佛,一面是過去佛,一面是未來佛,而這佛像確確實實連接了過去與未來,是整座極樂之國的核心。過去佛可以追溯往事,未來佛可以窺知來日。

      當一個人掌握了雙面佛,整座極樂之國所有因果隨時光的流變,便都被他掌控了——當年蕭韶正是加速了整座極樂之國的時間流逝,使它崩潰,這才破開大巫布下的迷局。

      那麼,這座雙面鏡……

      他怔怔伸出手,去觸摸鏡面。

      月華仙君說,光陰無盡,人力有窮,他有三次機會。

      若時間溯回二十年,他能否得見鳳凰山莊秘笈?

      一直默默待在殿裏的無愧抓住了他的衣角。

      林疏默許了他的舉動。

      手指觸到鏡面那一刹那,天旋地轉,他置身一個無垠的空間。

      億萬計的因果之線相互交纏,緩緩前行,比大巫的極樂之國又擴大萬倍。過於宏大和複雜的場景足以震懾所有來者的心魄。

      而這也是整個世界的時光河流——他得以從更高的維度俯瞰眾生。

      林疏閉目推演。

      二十四年前,在這條時光河流中,是哪一個節點……

      ——他要回到凌鳳簫出生之前。

      作者有話要說:

      沒有無限輪回,我不喜歡w

      我喜歡高維打擊。

      點動成線線動成面,兩面佛相關在166章,如果忘了可以復習一下,啾啾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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