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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仙道第一小白臉 - 第173章字體大小: A+
     
    第173章 如花美眷

      蕭韶攏了手指,然後輕輕放下,道:“我不屠。”

      林疏:“嗯。”

      他繼續看蕭韶。

      良久,聽得蕭韶淡淡道:“我雖成怨氣之身,然而,只願能……一世為人。”

      頓了頓,他望著遠方,繼續道:“今日立誓,從今往後,不論修魔修仙,是敵是友,蕭韶絕不會以此法力,傷世間任何一人。若違此誓,天降紫雷,元神俱滅。”

      他語聲輕緩,語調平淡,但林疏知道,這個人,他這樣說了,就會這樣去做。

      曦光裏,蕭韶彷彿放下一樁心事。

      林疏望著他。

      無論如何,蕭韶的為人,似乎始終沒變。

      又或許變了一些,但底線還是底線,沒有絲毫的動搖。

      翻手為雲覆手為雨,血洗北夏皇城,一統南北兩夏,此時此刻,並不是一件難事。

      但蕭韶,從來不是不擇手段之人。

      蕭韶回身,看向他:“現在回去?”

      林疏點點頭,過片刻,又有些疑問,問他:“你現在是什麼境界?”

      蕭韶蹙了蹙眉,說,我也不知。

      林疏探究地試了試他體內氣息,但見經脈之內,真氣渾厚,深不可測,氣勢攝人如淵渟岳峙,已不能用渡劫的境界來形容。

      蕭韶控制著自己手臂化成血霧,又變回來,道:“似乎不死不滅,亦不會被兵器法術所傷。”

      他看了看林疏身上掛著的折竹劍:“試一試?”

      林疏抽劍出鞘。

      蕭韶露出手腕給他。

      林疏面無表情地往他手腕劃去。

      蕭韶:“你竟毫不心疼。”

      林疏:“畢竟我是一個修無情道的劍修。”

      他就劃了下去。

      先是如同碰到銅牆鐵壁,不能有絲毫深入,隨即,蕭韶說,我撤掉防守,你再試。

      接下來倒是很順利,劍尖毫無阻礙就刺進了蕭韶的皮膚,但見劍鋒所觸之處,那皮膚、骨骼化為血霧。劍鋒輕飄飄就劃了個對穿,然後血霧彌合,手腕毫髮無傷。

      兵器可以刺破血肉,但就算是再不世的神兵,也沒辦法對一片霧氣做出什麼。

      那麼問題就出現了。

      大巫之死,死于林疏把他的心臟捅了一個對穿,並且,那人確鑿死透了。

      既然怨氣之身,不會被任何兵器法術所傷,那他是怎麼殺死大巫的呢?

      蕭韶道:“或許你出其不意,他沒有來得及防守。”

      然後自己反駁了自己:“血霧之身,不必防守。”

      林疏提出想法:“劍閣心法誅邪破魔,或許無情劍意有特殊之處。”

      然後也自己反駁了自己:“但剛才我也是用折竹劍刺了你。”

      討論未果,蕭韶道:“罷了,逝者已矣。”

      又似乎有些許悵然:“他並非極惡之人,只是心有迷障。說來蹊蹺,我有時覺得他氣息並不陌生,似是一個舊相識,但並不記得曾認識過。”

      林疏認真為蕭韶開解:“總之他已經死了,想不想得起來,都是這個樣子了。”

      蕭韶一臉正經:“寶寶言之有理。”

      林疏:“……”

      這個插曲過了,便起身回拒北關。

      趁著晨光熹微,天未大亮,蕭韶帶他從塔頂凌波躍起,飛身掠過整座北夏皇城,繼而向南去。

      過一個時辰,但見荒原之上,高山之間,橫亙一道關卡,便是拒北關了。

      蕭韶不知何時已經把自己變回凌鳳簫的樣子,一身迤邐紅衣,落在城頭之時,將士山呼“叩見鳳陽殿下”。

      鳳陽殿下倨傲冷淡,說,起來吧。

      立即有將領請殿下移步大營,安排防守事宜。

      殿下就去了,臨走還有點不舍,對林疏說很快就回來。

      林疏覺得大巫已死,南夏的心頭大患已經沒了,大小姐從今往後也不必花費太多精力,還是可喜可賀的。

      他就回了居所。

      “師尊!”清盧迎上來。

      林疏:“清陽劍訣會背了麼?”

      清盧提著劍就溜了:“我去背了!”

      好吧。

      林疏繼續往裏走。

      靈素在庭院一棵梅花樹下練劍,一招一式乾脆俐落,很是好看,見他來,行禮道:“閣主。”

      再繼續往裏走,房裏點著暖爐,果子在教盈盈下棋。

      見他來,盈盈伸手要抱。

      抱著軟暖的小女兒,林疏看棋盤,盈盈棋藝不精,年紀又還太小,棋盤上未免露了頹勢。

      果子炫耀完他即將成功結出三個果子後,一雙和凌鳳簫極像的眼朝林疏挑了挑,又看看棋盤,意思是要和他下——林疏就執起棋子來和他對弈。

      時間過得倒也很快,沒下幾盤,日頭就幾乎走到了半空。

      門口忽然一陣兵荒馬亂,一個傳信兵飛跑進來,被靈素一劍攔在門外:“不得無禮。”

      果子拉著林疏循聲出去,那傳信兵就跪在林疏面前,似乎有點緊張,不知如何稱呼:“這位,這位公子…仙君,閣主,千萬救救我們!”

      林疏微蹙眉:“何事?”

      傳信兵說:“殿下忽然大發雷霆,重罰了十幾位校尉,現下召了眾將軍,挨個拷問,大帳裏人心惶惶,老將軍實在別無他法,說閣主......閣主是殿下的夫君,或許能勸住。還請閣主走一趟,勸說殿下,不然這幾十位校尉、將軍,恐怕要人頭落地!”

      林疏蹙了蹙眉:“殿下為何大發雷霆?”

      “這……”傳令兵面有難色:“小人也不知,就無緣無故,鳳陽殿下忽然性情大變……”

      林疏示意他不必再說了:“帶我過去。”

      傳令兵欣喜帶路。

      多少人要人頭落地,林疏倒是不大在意,凌鳳簫要罰他們,必定有個中緣由。他過去,只不過有點害怕凌鳳簫體內怨氣作祟,自己把自己氣死。

      大營裏一片肅穆,前面齊齊跪了一排將士,各個大氣不敢出。

      地面上被拂落了一片紙筆,還有打碎的硯臺。

      傳令兵引著林疏從後面來,故而他現在看不見凌鳳簫的神色,只能聽見結了霜一樣的冷淡聲音:“十七禁令,五十四斬,累犯三條,罪上加罪,拖出去……”

      林疏從木屏風後走出來,見凌鳳簫眸色冷淡,面無表情,而下首那位虎賁校尉已經抖如篩糠。

      看那面如死灰的神色,凌鳳簫應該是要說,拖出去斬了。

      林疏看見凌鳳簫餘光往自己這邊瞟了一下。

      然後語氣有所緩和:“……拖出去,打一百軍棍,充入火頭軍。”

      那名虎賁校尉彷彿得到大赦,軟倒在地,不住地發著抖,被兩個甲兵拖了下去。

      此時,凌鳳簫右邊侍立的一位頭髮花白的老將軍也看了他,輕籲了一口氣,彷彿看見救星一般。

      林疏又看了看凌鳳簫臉色。

      沒有真的生氣。

      真的,正常情況。

      大小姐盛氣凌人了二十年,區區發一頓脾氣,沒什麼大不了。

      這些將士長久在邊關,對鳳陽殿下無甚瞭解,以為“公主”都是溫言軟語的閨秀,這一下子落差太大,又被凌鳳簫身上那幾近于陸地神仙的氣勢一壓,這才會輕易被嚇作一團,以至於病急亂投醫,找他來救場。

      林疏走了過去。

      凌鳳簫拉了拉他的手,似乎要他坐下。

      不過林疏沒有選擇和大小姐共座,只站在了右側。

      大小姐初來拒北關,只帶了些精兵,又是女子之身,這些將士恐怕心中有所不服,凌鳳簫顯然是要殺雞儆猴。

      既然是殺雞儆猴,那他就不能去大小姐身邊坐下——這就有損大小姐的威嚴。

      老將軍看到了他不僅沒有阻止,還侍立凌鳳簫身邊的舉動,露出絕望神情。

      林疏不為所動,看著底下將士們嚇得大氣不敢出的樣子,甚至還覺得有點意思——實話說,他的審美這些年間逐漸發生了變化,覺得大小姐盛氣凌人,大權在握,生殺予奪的樣子是很好看的。

      大小姐繼續處理軍務。

      林疏旁聽,聽出了三件事情。

      一為聚眾賭錢,二為克扣士兵軍餉,三為搜刮民脂。最後斬了九人,革職三十余人,其餘處罰不一而足,總共罰了一百餘人。

      散場的時候,在場軍士個個噤若寒蟬,垂頭喪氣——這一垂頭喪氣,又被大小姐看到把柄,訓斥數句。

      最後,大帳裏只余凌鳳簫,林疏,與老將軍。

      老將軍走的時候看了林疏一眼。

      那是恨鐵不成鋼的眼神,說的是:我以為你身為殿下的夫君,能鎮得住場子,誰料是個為虎作倀的小白臉!

      這使林疏有點想笑。

      大小姐起身,拉了林疏的手,說出去走走。

      穿過校場,到了城牆上,滿目黃沙,天色蒼茫。

      凌鳳簫坐在城頭,靠在了林疏肩上。

      林疏怕那些簪子硌著大小姐,一根根取下來,收在手裏。

      大小姐雖然沒生氣,但煩得很,他能感覺到。

      過一會兒,果然聽凌鳳簫道:“拒北關鬆懈已久,周老將軍又過於寬和,一月內我必將重新整肅。”

      拒北關的風氣,早在三年前他和凌鳳簫扮作丹朱玉素混入紅帳的時候就領教了,客觀來講,確實應該整肅。

      沒想到,凌鳳簫又說:“不過,你沒在我身邊,我心性有所浮動,似乎過於凶了。”

      林疏想了想,回一句:“不凶。”

      凌鳳簫就笑。

      美人一笑如牡丹開落,又兼眼角一點朱砂嫵媚肅殺,著實驚心動魄。

      林疏問,你的心跳沒事麼。

      說著,想伸手去探一下,卻又頓住了。

      以前,凌鳳簫這具殼子,是靠化骨和易容,可現在是靠幻化。

      既然是幻化,那大小姐現在,有沒有胸?

      林疏嘗試目測。

      目測失敗,開口問了一句:“你現在……是真的女身麼?”

      凌鳳簫道:“我又不知真的女身是什麼樣子,幻化不出。”

      然後神情一動,眼裏閃著詭異的光:“胸倒是可以大致變得出來。”

      說著,血霧一閃,凌鳳簫就捉了林疏的手,往胸脯上按。

      林疏一時不防,竟被他得手,只覺得手下鼓起來一片陌生的軟。

      他像碰到了火一樣,反射性地往回收手。

      這人卻正變態著,不讓他收。

      林疏按也不是,不按也不是,整個人都僵住了,血液幾要停止流動。

      氣氛正詭異著,後邊傳來一陣腳步聲,原來是老將軍正在上來,看那樣子,似乎有事要與凌鳳簫說道。

      然而,鳳陽殿下此時此刻正在輕薄人,把別人的手按在自己胸脯上,還笑得花枝亂顫。

      老將軍的臉都要綠了,當即轉身下城樓,假裝自己沒有來過。

      ——按照正常情況,林疏和凌鳳簫這個角度確實看不見老將軍,可他們兩人現在一個是渡劫修為,一個近乎于陸地神仙,哪能不知。

      林疏僵硬地咳了一聲,話都說不連貫了:“你……注意一下。”

      大小姐挑挑眉:“南夏江山都是我的,我要什麼名聲?”

      “我……”林疏難以呼吸,繼續試圖收手:“我……不習慣。”

      大小姐若有所思地按了按自己另一邊胸脯:“是很奇怪。”

      林疏終於被放開。

      大小姐也選擇繼續平著。

      林疏還沒有緩過來,呼吸很不順暢。

      凌鳳簫笑得止不住,又玩鬧一陣,最後才安靜躺他懷裏,散了滿頭的墨發,眼尾微微泛著紅,身上冷香幽淡,是在學宮裏時常熏的那一種。

      林疏抱著他,鼻端嗅著熟悉香氣,忽覺前塵往事,恍如夢境。

      他初識鳳凰山莊壞脾氣的大小姐時,是無論如何都想不到有這樣一天的。

      而懷中如花美眷,眼前似水流年,恍惚間覺得只過了一瞬,可最初相識,已經是五年前的事了。

      他將目光從凌鳳簫身上移開,望著遠處蒼茫天地一色,過一會兒,又忍不住把目光收回來,低頭看凌鳳簫的眼睛。

      凌鳳簫對他笑了笑。

      這一笑之間,林疏又覺得,自己似乎不像個沒有感情的劍修了。

      作者有話要說:  則為你如花美眷,似水流年。 ——湯顯祖《牡丹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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