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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仙道第一小白臉 - 第134章字體大小: A+
     
    第134章 落花有意

      大巫說,抓到你了。

      何出此言?

      抓到他,抓到了什麼?

      大巫幻身已經消散,拒北關的危情便徹底解除,林疏落回地面。

      凌鳳簫落在他身邊。

      林疏嗅到了血腥氣,凌鳳簫受的傷並不輕。

      但是,此人並沒有立刻包紮傷口,而是道:“長相思?”

      林疏點點頭。

      他沒有什麼特殊之處,也沒有什麼值得人覬覦的地方。若非要說有,那只能是劍閣的鎮派心法《長相思》。

      大巫既然想要南夏擁有的四本絕世功法,又怎會不對《長相思》有心思?

      更何況,《長相思》的背後代表著劍閣,得到它,對北夏或許有非同尋常的意味。

      昔日他們混進黑市,黑市上拍賣絕世功法,蕭瑄正是以為被拍賣的功法是流落世間《長相思》,才花四百萬金買下,卻未想到是如夢堂的《萬物在我》——由此,又引發出了另外的一系列事件,就是後話了。

      而大巫——

      林疏忽然想到一個可能。

      天照會上,他和凌鳳簫殺死大巫的左右二護法,已經顯露出一部分武學,雖然他沒有使出《長相思》,凌鳳簫也沒有使出《寂寥》,但劍法刀法的意蘊是藏不住的,未嘗不會有人能看出蛛絲馬跡來。

      而若是大巫從那時起就盯上了他們——

      大巫用拒北城滿城人命作為威脅,居心已經叵測,而若是做這一切,只為引他和凌鳳簫用出真正壓箱底的絕學,從而印證他確實是劍閣的弟子,並且會用《長相思》,其心就更加可誅。

      而凌鳳簫聽到那句話後忽然變化的神情,也是因為他立刻想通了其中的關竅。

      “先不要擔心,”凌鳳簫道,“若是為了長相思,他路上就該動手。”

      林疏點點頭。

      雖然他知道,這可能只是凌鳳簫的安慰,但是大巫的行為確實有許多蹊蹺之處。

      比如,若懷疑他是長相思的傳人,為何不路上就將他捉住,嚴刑拷打,而是非要等他恢復修為,變得不易控制?

      此事還須再參詳。

      凌鳳簫咳了一口血出來。

      林疏:“包紮。”

      凌鳳簫點了點頭。

      自己恢復修為前的近半個時辰,都是凌鳳簫在擋住大巫,他受的傷要比自己重上百倍,更何況受傷之後,又繼續與大巫打鬥,傷口被扯動,血流如注,也多虧有這一身如血的紅衣,才不至於太過明顯。

      林疏正準備拿出傷藥與靈丹,就見城門上烏泱泱下來一堆人。

      拒北關的將軍道:“兩位仙君高義,救滿城將士於絕境之中,我等感激不盡,感激不盡!”

      凌鳳簫道,不必。

      後一個過來的是蒼老前輩,老前輩亦是受了重傷,被童子攙扶過來,將他們兩個看了又看,歎息道:“你二人竟有這樣的修為底蘊,著實是英雄出少年。”

      說罷,又道:“鳳凰山莊的大小姐,我早有耳聞,只是不知你身邊這位少俠是何方人物?”

      凌鳳簫道:“是晚輩的夫君。”

      “夫君?”老前輩慈祥道:“果真是一對璧人。”

      那邊的將軍耳目敏銳,從他們的交談中抓到了蛛絲馬跡,立刻反應過來凌鳳簫就是鳳凰山莊的大小姐,而鳳凰山莊的大小姐就是王朝的長公主,一行人立刻山呼拜見殿下。

      凌鳳簫語氣有些乏力,讓他們起身,要將軍安排一個安靜的地方。

      將軍立刻吩咐下去,當即便有人引他們回城養傷。

      凌鳳簫這個身份何其尊貴,雖是受了重傷,無論是修仙人還是王朝將士,也無人敢上前攙扶照料,唯恐逾矩。

      林疏扶住他。

      就見凌鳳簫往自己這邊靠了靠,低聲道:“你不抱我麼?”

      林疏將這人打橫抱起來。

      有了修為,便脫出了肉身的限制,先前,大小姐昏倒時,他怎麼都抱不起來,如今卻是輕而易舉了。

      凌鳳簫抓住他的手臂,靠在他胸口,閉上了眼。

      深紅的宮裝,紅紗織金線,花紋繁複,襯一張美豔不可方物的臉。

      到了住處,他把凌鳳簫放到床上,然後調配傷藥。

      凌鳳簫望著他。

      一雙墨黑的眼瞳,還是那樣漂亮。

      可是,不高興。

      林疏將藥調好,處理了他後背上一處最大也最要命的傷口後,凌鳳簫便說,我自己來吧。

      剩下的傷,要麼在胸口,要麼在肩臂,都是不難處理的地方。

      林疏便將藥給他,自己在一旁遞紗布。

      上好藥後,再喂幾顆治內傷的丹藥。

      房內寂靜,一時無話。

      當林疏接過下人呈上來的養身粥湯,要喂給凌鳳簫時,忽然看見凌鳳簫紅了眼眶。

      並不是明顯的紅,只是眼底一點微微的血色。

      他問:“疼麼?”

      凌鳳簫搖了搖頭,接過他手中的碗勺,小口小口極緩慢地喝著,似乎是咽不下去的樣子。

      到第五口的時候,終於將碗勺在案上一擱,再也不喝了。

      林疏問:“難喝麼?”

      凌鳳簫搖了搖頭,望著窗外。

      他彷彿是望著窗外,又彷彿是望著虛空中的一點,帶著些許的茫然和空洞。

      林疏從沒有在凌鳳簫眼中見過這種神情,在他的認知中,蕭韶雖然有許多張臉,可無論是哪一個,都是時刻冷靜清醒的。

      凌鳳簫忽然道:“你以後就不喜歡我了。”

      林疏看著他。

      這是一個他現在無法回答的問題。

      甚至,喜歡這個詞語,已經和他沒有任何關係。

      他想回憶往日和凌鳳簫或蕭韶相處的一點一滴,回憶那時的心情和思緒,卻如同霧裏看花,與往事隔了一層厚重的白膜,無論如何都再抓不到吉光片羽,只如做了一場夢一般。

      短短一天之間,恍如隔世。

      他長了張嘴,想說些安慰的話,最終只出來一句。

      “我不走。”

      他不知道該怎麼解決無情道的問題,也不知道日後該怎樣和他相處,但是,如果凌鳳簫願意,他便不會走。

      一年,兩年,十年,甚至更長的時間。

      凌鳳簫先是眼裏微微有一些笑意,繼而卻搖了搖頭,眼中那一絲笑意也變成無邊的悵惘。

      他伸手。

      林疏將自己的手放上。

      凌鳳簫握住他的手,抬起來,輕輕親了一下手背,然後就沒有再動。

      他的頭髮滑了下來,落在林疏手上,微涼的觸感,和嘴唇一樣。

      林疏說:“別哭。”

      “沒哭。”凌鳳簫放下他的手,眼下的血色似有加重。

      他說:“還給我抱麼?”

      林疏說:“給。”

      他坐到床邊,便被凌鳳簫抱住。

      熟悉的動作和氣息。

      凌鳳簫從後面抱著他,將臉埋在他的頸間。

      他聽見凌鳳簫悶悶道:“你現在是什麼感覺?”

      林疏想了想,發覺自己現在的感覺根本無法用語言來形容,又努力組織了一下措辭,最終說:“只知道自己該做什麼。”

      沒有想做之事,沒有想見之景,沒有想近之人,如同前世重現。

      凌鳳簫問:“那你該做什麼?”

      林疏想,自己似乎也沒有什麼該做的事情,除了一件。

      他說:“你想要我做什麼,我便該做什麼。”

      一般來說,一個人有了一個身份,才有該做的事,比如將軍應該駐守拒北關,越若鶴應該為如夢堂拿回秘笈。

      他無親無故,兩個師父都不在人世,也沒有值得一提的朋友,只剩一個與塵世還有聯繫的身份。

      他是大小姐的未婚夫。

      還和蕭韶有事實的雙修關係。

      凌鳳簫就笑了一下,說:“其實你以前也是這樣的。”

      以前也是麼?

      或許。

      “我對你之心未改,你修為恢復,從今往後便是渡劫的仙君,是好事,我該高興才是。”凌鳳簫抱著他,道,“只是無情道冰涼寂靜,怕你難受。”

      林疏道:“還好。”

      畢竟上輩子也過了十幾年這樣的日子。

      他頓了頓,又說:“我也……怕你難受。”

      凌鳳簫就把他往後拉,林疏全依著他,於是兩人雙雙倒在床上。

      凌鳳簫靠著他,道:“落花有意,流水無情,世間常有之事,並不很難受,畢竟我還能抱你。”

      林疏看著他。

      誠然,蕭韶是個不折不扣的男人。

      但是凌鳳簫這個殼子,又是天下第一的美人。

      而天下第一的美人正靠在他胸前,溫言軟語說落花有意。

      真正是如花的美眷。

      林疏想,自己的人生,也算是十分的傳奇了。

      不僅修了無情道,還有一個女朋友。

      女朋友同時又是男朋友。

      還都非常好看。

      他伸手回抱住凌鳳簫。

      凌鳳簫便玩他的手指。

      日子彷彿真的沒有什麼變化。

      三天之後,他們的傷都好得七七八八,可以動身回學宮了。

      雖是說了不必送,將軍說殿下萬金之體,若自己回學宮,末將恐怕要受罰,執意派出了一隊輕騎護送。

      南夏似乎比他們來時更加荒涼了,即使行經城鎮,也都是荒涼凋敝,一條長街上見不到一家賣點心的鋪子。

      快要開春,是最缺糧的一段時間,何況去年秋天的收成並不好。

      傍晚的時候,恰行至荒野,一隊兵馬找了一處道觀借宿。

      兵士自在週邊簡單紮營安歇,林疏和凌鳳簫在觀裏。

      觀裏有一個約莫八十歲的老道士,年事已高,法力也不剩多少,有些糊塗了,說話上句不連下句,前言不搭後語,但見到他們兩個年輕人,還是修仙人,似乎很高興,說天冷,給兩個孩子煮粥暖身。

      他們便在觀中的天師像前生了火,支起架子,上面吊一個煮粥用的瓦罐。

      粥是粗米所制,水一開,便散發出甜香,和著火焰的暖意,照得天師像臉膛發紅。

      老道士盤坐在蒲草墊上,與他們說話,說我的徒兒沒得早,一看見你們,就想起他啦。

      又說徒弟,你脾氣不好,今天為師看見兩個孩子,想收徒,怕你喝醋,還是忍痛不收啦。

      凌鳳簫靜靜聽,偶爾搭兩句話,或是嘴甜一下,老道士極為高興,幾乎要合不攏嘴。

      說到興頭上,說我養了兩尾好看的魚,給你們看看。

      正要起身,又彷彿想起了什麼,說,哎呀,冬天水冷,怕水缸裏的水全凍上,把它們倆放回大河裏去,看不見啦。

      凌鳳簫倚著林疏,哄老道士說,開了春,它們兩個就回來看您了。

      老道士說,哪有這種事情。

      他攪著粥,歎了口氣,說這人間,就是那條大河啊。我把魚放進去,魚就離了我,也離了另一條魚,再也不回來啦。我徒弟離了我,也像魚進了大河,回不來啦。你倆明天一走,也是進了大河,老頭兒這輩子也見不到你倆的影子啦。

      正說著,觀門口一陣響動,似乎是黃鼠狼經過。

      黃鼠狼不是甚麼好動物,凌鳳簫抬手,要解決了它。

      老道士忙道,別打狐狸,別打狐狸。

      他許是眼花了,將黃鼠狼也認作狐狸。

      但這一阻止,黃鼠狼已經跑遠了。

      老道士見它沒有被打,眯起眼睛,很愜意的樣子,說,阿翠年輕的時候,長得就像個好看的小狐狸。

      凌鳳簫說,阿翠是您的徒弟嗎。

      老道士說,阿翠不是,阿翠是個小姑娘,那是我十幾歲時候的事情啦。

      說罷,又道,阿翠後來嫁人啦,我是全真派的道士,不是正一派的道士,正一派讓結親,全真派不讓。阿翠叫我把她忘了,好好修道。我說忘不了,阿翠就說我的修道書上就是這樣說的。

      說著,老道士拿出隨身的《南華經》,借著火光辨認出那一句,給他們兩個看。

      魚相造乎水,人相造乎道。相造乎水者,穿池而養給;相造乎道者,無事而生定。故曰——

      故曰……

      凌鳳簫喃喃念:“故曰,魚相忘於江湖,人…相忘於……道術。”

      他念的慢,似乎艱難生澀,而握著林疏的那只手,微微有些收緊。

      話音落下,一片寂靜中,只聽老道士長歎一聲:“真想我是正一道的道士啊。”

      他說罷,略微渾濁的眼轉過來,打量著林疏和凌鳳簫二人,良久,道:“真好啊。”

      然後又看向林疏:“你這個小夥子,怎麼回事,怎麼都不對你娘子笑一下?”

      風水輪流轉,桃花源裏,蕭韶被制裁,現在輪到他了。

      作者有話要說:  句子出自《莊子•大宗師》,《莊子》又稱《南華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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