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79章 夫妻相處
這一日,外面又飄起了雪花,天寒地凍的,雪地裡的麻雀都凍得直哆嗦,有小丫鬟們拿了竹筐灑了粟米去捉麻雀,結果那些麻雀凍得躲在筐裡不出來了,真是被人一逮一個準。
阿宴正在屋子裡繡著繃子呢,屋子裡倒是依然暖和。聽說是外面進貢的炭,這炭竟然是比往日用的銀炭更好,燒起來屋子裡暖烘烘的,偏生一點味道都沒有。
自從那一晚她逼著容王說出那番話後,她整個人心態都不太一樣了。
以前看著他那冷冰冰的樣子,心裡總是想著他是未來的一代帝王,便覺得怕怕的,處事膽戰心驚小心翼翼。便是他疼她寵她對她好,那疼愛裡也總是有幾分患得患失。
如今,她再看過去時,那疼裡愛裡怎麼看怎麼覺得都是甜蜜,即便他依然會冷冰冰的樣子,可是她卻開始仔細地琢磨並探究,慢慢地便覺得那冰冷的樣子也沒什麼可怕的了。
她以前幫他當成一個神祇,一個高高在上的九五之尊,現在卻開始將他當成一個夫君來琢磨了。
一旦當成夫君,她開始發現,他們兩個人之間的一切事兒,都可以有兩種方式來解決。
一個辦法就是撒嬌,原來只要她放下一切去撒嬌,他肯定就沒辦法了。
另一個辦法,卻是不好對人講的了。
現在她滿心甜蜜地低著頭,開始繡一個荷包。
儘管她的繡工依然不是太好,不過她還是決定,為她的夫君親手繡一個荷包。
正繡著的時候,容王從外面走了進來。
他進門的時候,先沒進暖閣,反而是在外間先脫去了大髦,並站了一會兒。
阿宴詫異了下,隨即便明白了,他剛從外面回來,身上帶著滿滿的寒氣,一定是怕進來後將那寒氣帶給自己。
這一下子,阿宴心裡越發暖暖的了。
容王在外面待了片刻,這才進來,一時自然有侍女捧上了茶水來。
阿宴見了,卻吩咐道:「把我的牛乳杏仁羹端上來吧,要兩盞。」
容王聽著這個,隨口道:「你竟要喝兩盞了?」他分明記得阿宴一次只喝一盞的。
阿宴眨眨眼睛,望著容王道:「一盞是你的。」
容王本想說,我不愛喝那甜甜的玩意兒,不過看著阿宴認真清澈的眸子,他就說不出來了。
他決定從現在開始,嘗一嘗她愛喝的這個玩意兒。
於是阿宴放下手中的繃子,過來陪著容王一起,兩個人捧了熱乎乎的牛乳杏仁羹喝著,一邊喝著,一邊透過窗欞,望著外面的皚皚白雪。
其實自從那一日容王說出那番話後,他面對阿宴,總是有些不自在,此時他眼睛看著外面的白雪,淡淡地道:「皇兄那邊,我和他說過了,五姑娘不會進宮的。」
阿宴聽了,頓時笑逐顏開:「夫君,謝謝你。」
容王看著阿宴明艷絕美的笑顏,一時彷彿被迷了眼般,扭過臉去,道:「你我之間,何必說這個字。」
阿宴見他扭過臉去,忙跑過去,主動握著他的手道:「可是這個事並不好辦啊。」
因為實在是沒聽說過那個當弟弟的去阻止皇帝哥哥納妾的,這個事兒從容王的身份來說,確實不好辦。
容王被她這麼主動握著手,低頭看了一眼,便也沒動,只是挑眉道:「其實也沒什麼,我的皇兄作為一代帝王,還不至於去強要一個不情願的弱女子。」
這是皇兄不屑為之的。
阿宴此時看著他這別彆扭扭的樣子,真是越看越覺得想笑,不過好歹憋著:「永湛,你對我真好。」
容王挑眉,淡淡地看著她,沙啞地道:「你明白就好。」
別沒事衝著他跳腳,跟他對著幹,他就知足了。
兩個人喝完了牛乳杏仁羹後,眼看著天色也不早了,那邊丫鬟過來請示,問是什麼時候上晚膳。
容王回首問阿宴:「現在餓嗎?」
阿宴反問道:「你餓嗎?」
容王淡道:「我還好,剛才在御書房裡,用了一些。」
阿宴見容王這麼說,便道:「等會兒吧,這幾天一直大雪,也不曾出去走動過,悶在家裡,也不覺得餓。」
一旁丫鬟聽到這個,忙遵命,自下去了。
此時屋子裡只剩下了容王和阿宴,容王坐在那裡,就這麼凝視著阿宴。
那目光灼燙得很,別有意味,阿宴漸漸地被他看得不自在起來了。
容王只覺得,自從自己那日一時失控,說出那番話後,頓時彷彿情勢逆轉,他都快被阿宴騎到脖子上來了。
不過這樣,好像也沒什麼不好。
暖閣裡的氣氛開始凝滯和火熱起來,容王的目光也漸漸火灼熱得厲害。
阿宴深吸了口氣。
她覺得這樣不好。
這幾日,因為大雪,容王殿下上朝也是有一搭沒一搭的,只偶爾去御書房,和他那皇兄討論個什麼事。
其餘的時間,他都是在王府裡陪著自己。
這黑天白日的,也沒什麼其他事,吃吃喝喝,然後吃著喝著就開始了。
他身子年輕得很,賁發的胸膛,矯健有力的大腿,遒勁的腰桿,那都是滿滿的爆發力,好像怎麼要都要不夠她似的。
就在這逐漸升溫的氣氛中,阿宴猛然搖了搖頭。
開始的時候,她覺得挺好,可是這一天幾次的,時候一長,難免有些難為情,別說其他,如今就是惜晴,見到她都是笑,那笑裡意味實在是讓人羞澀啊!
容王的目光就沒離開過阿宴,此時見阿宴猛然搖頭,忙問道:「阿宴,怎麼了?」
他這話音,沙啞得厲害,阿宴一聽就知道怎麼回事,這要是再不想辦法,估計又要開始白日宣淫了。
阿宴忙笑了下,腦中一轉,靈光乍現,道:「永湛,你看,這雪下得這麼好看,若是能在這白雪琉璃世界裡,聽著你的琴聲,該多好啊!」
容王將目光從阿宴身上移開,轉首看向窗外,只見雪花散漫地灑下來,灑得這個世界都是白花花的一片。
他清冷的臉龐綻開一點暖意,終於笑了下,道:「好。」
於是在這大雪紛飛的傍晚時分,容王殿下命人取來了焦尾琴,為他的王妃彈奏一曲。
他黑髮白衣,清冷高貴,猶如下凡神祇一般,他青松一般盤踞在那裡,身後窗欞裡是皚皚白雪漫天飛舞。
阿宴從旁穿著鵝黃色的中衣,就這麼斜靠在軟榻上,目不轉睛地凝視著她這俊美年少的夫君。
抬眸間,他笑問道:「你想聽什麼?」
阿宴略一沉吟,卻是陡然想起上一世,那在碧波湖邊偶爾想起的琴聲。
她眸中有幾分癡迷,恍惚中竟然道:「我曾聽過一種琴聲,雅暢清逸,質樸平實,卻又空靈清淨,讓人一聽之下,彷彿步入了深山古剎之中,又彷彿漫步在寂靜無人的秋林中。」
那時候的阿宴,心中原本有千萬憂愁,可是聽到那琴聲,卻彷彿聽到了西方禪音一般,頓時心靜如水。
容王聽到這話,神情微頓,原本撫著焦尾琴的那雙手也停在了那裡。
阿宴望著眼前出塵脫俗的容王,想著上一世的他,彈得到底是什麼曲子,自己竟是不知道的。
容王沉默了番,深深地望著阿宴,半響終於笑了下,淡淡地道:「你聽到的這曲子,叫《普安咒》,又名《釋談章》,本是佛教咒文,因其音聲流暢,節奏規整,是以譜成琴曲,就此流傳。此咒原本可普安十方、安定叢林、驅除蟲蟻、蚊蚋不生,是以後來譜為琴曲,古人就有朝露暗潤花瓣,曉風低拂柳梢之說,以贊此曲之清雅空靈,光明祥瑞,清淨安寧。」
話音落時,容王手下微動,流暢古雅,深沉肅穆的琴聲就這麼在暖閣中流淌。
阿宴凝視著面前彈琴的男子,卻見他長髮黑亮垂直,黑眸深沉而遙遠,五官猶如雕刻一般俊美絕倫,削薄的唇帶著一點高高在上的清冷,一襲白衣,逶迤在榻上,修長的大手,在焦尾琴上輕輕拂動,一動一靜間,儘是高貴的優雅。
在這空靈清淨的琴聲中,她輕輕閉上雙眸,恍惚間,彷彿回到了前世,赤腳踏行在那皚皚白雪的碧波湖邊,湖邊千鳥飛盡,空無一人,她就迷茫地站在那裡。
陡然間回首,卻遙遙見到有一樓閣,一個孤高清冷的帝王就坐在那裡,手拂琴弦,俯瞰著這個迷茫無措的她。
恍惚間,琴聲停了,她睜大眼睛,望著那個盤踞在高閣中的他。
他起身,也看向她。
他的唇輕輕動了下,那唇形彷彿在說:是你?
原來是你,你怎麼在這裡……
阿宴仰視著那孤高的帝王,心間忽然泛起一股難言的酸楚,那酸楚並不是為自己,卻是為他。就在這麼一刻,她忽然想伸出手,去撫摸他寂寥清冷的雙眸。
可是他與她之間,真得好遙遠,一樓之隔,卻彷彿千山萬山。
恍惚間,阿宴想起,這個人是自己可望而不可及的九五至尊,是自己妹妹的夫婿,是自己夫婿的君王。
綱常倫理,雲泥之別。
眼眸中忽然有些濕潤,原來上一世,她和他其實多少次的擦肩而過,可是終究是無緣無分。
仰視著那居高臨下俯瞰著自己的帝王,她忍不住在這皚皚白雪中大聲喊著:永湛,是我,我是顧宴,下一世將要嫁給你陪著你的顧宴。
可是風太大,帶走了她的聲音,他聽不到。
後來,雪花飛舞,遮蓋了她的視線,她再也看不到那個他。
她的淚水一下子流出來了,拚命地大叫著,向他跑過去。
可是就在這個時候,耳邊響起一個呼喚:「阿宴,醒醒?」
陡然間驚醒,她緊緊攥著榻邊的軟枕,瞪大了眼睛望著他,眸中都是淚水。
她怔怔地望著眼前擔憂地望著她的容王。
此時琴聲早已經停了,容王來到了榻邊,抬手替她拭去臉頰的淚水:「阿宴,你說要聽琴,結果睡著了。」
他微微蹙了下眉:「怎麼好好的哭了?」
阿宴一把抓住容王的手:「我做了一個噩夢,夢到你站得遠遠的,我拚命地喊你,可是你根本不理我,我跑過去找你,可是我跑不過去,怎麼也跑不過去。」
說著這話的時候,她終於忍不住,撲進了他的懷抱,頓時溫暖的氣息撲面而來。
靠在她懷裡,她這才覺得那個夢到底是夢,一切都不一樣了。
抬眸,望著這個少年眼眸中的溫柔,她忽然很想問他,你可知道,上一世的你在聚天閣彈著這琴聲時,我心裡好喜歡好喜歡聽的,可是我卻不敢多聽,只能就這麼走開了!
可是她卻不能問。
問了他也不知道的。
於是她只能埋首在他肩頭,用修長纖細的臂膀緊緊環住堅硬的他,低聲呢喃道:「你竟然在夢裡不理我,你就那麼遠遠地看著我,我好難過啊!」
容王抱著她,蹙著眉,輕淡地道:「可是我現在沒有不理你。」
阿宴挑眉,張嘴去咬容王的耳根:「可是你在夢裡不理我。」
容王被她咬得有些癢,笑了下,躲開,修長的手指撫了撫她的頭髮,帶笑的聲音低啞地道:「要不然你再做一個夢吧,這一次我在夢裡一定理你。」
再做一個夢?
阿宴終於自己也忍不住笑了,她抿唇笑著,輕輕地道:「算了,我不計較你在夢裡不理我的事兒了,只要你現在理我就行了。」
她心滿意足地望著帶了溫柔笑意的他,攬住他窄瘦的腰肢,霸道而滿足地道:「反正你現在是我的,不是別人的,我就知足吧!」
容王帶笑的眸子微動:「阿宴,無論發生什麼事,你都放心,我——」
他頓了下,輕聲道:「我都再也不會是別人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