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腹肌
晚上十一點,兩人才吃上飯。
飽腹後易胭擱下筷子。
飯菜味道好, 她吃了不少。
「原來你做飯這麽好吃, 」易胭手肘擱吧臺上, 單手撑下巴看蘇岸,「高中就會做嗎?」
蘇岸正慢條斯理夾瓷盤上的食物吃, 嗯了聲。
易胭說:「高中我們認識兩年多, 沒見你做過一次飯。確切來說,是沒給我做過一次飯。」
蘇岸聽她問抬眸看了她眼。
但最終沒說什麽。
蘇岸飯菜做的二人份,易胭雖吃得多,但炒肉炒菜多樣,全部下來她一人份也沒吃完。
習慣原因,蘇岸不喜歡浪費, 將易胭吃不下的那些都給解决。
易胭單脚踩高脚凳上, 蘇岸吃飯不喜歡說話,易胭也不打擾他, 托著下巴看他吃東西。
蘇岸吃東西不像其他男生狼吞虎咽。
而是細嚼慢咽,舉手投足間很是矜貴。
但他吃的不少, 易胭看吧臺上擺放的飯菜即將被他吃完, 她問:「蘇警官,你就不怕胖啊。現在都十一點多了, 你這不是晚餐,是深夜犯罪。」
說完易胭才覺自己問了也白問。
蘇岸一向吃不胖。
他們兩個都不是易胖體質。
蘇岸等口中食物咽下去後才開口:「沒影響。」
易胭笑了笑:「也是, 光長身高不長肉。」
蘇岸繼續吃, 易胭不知想到什麽, 叫他一聲:「蘇岸。」
蘇岸掀眸看她。
易胭問:「你有腹肌嗎?」
蘇岸:「不知道。」
易胭:「……」
她說:「睜眼說瞎話啊?你後背受傷來醫院那次,我有看到你腹肌。」
蘇岸:「……」
易胭看懂了他無聲的眼神。
看到了你還問我……
「你吃太飽的時候腹肌會不會就不見了?」
蘇岸:「不會……」
易胭托下巴看蘇岸這副對她無語的樣子,覺得有點好笑。
笑够了她指尖在吧臺上敲了敲:「喝酒麽?」
酒是個助興的好東西。
蘇岸正好吃飯結束,放下筷子。
客廳白墻上裝飾著一個黑色簡約的指針挂鐘。
蘇岸掃了眼:「不了,還得回去上班。」
易胭一直盯著蘇岸,知道他在看什麽,說:「視力挺好啊。」
吧台離客廳可不近。
剩下時間剛好够洗碗碟,蘇岸從高脚凳上起身。
將吧臺上的碗碟叠起。
易胭坐著,微仰頭看著收拾東西的他:「碗我洗就行了,雖然我不會做飯,但洗碗還是會的。」
蘇岸像沒聽到她說話似的,端碗轉身放進洗碗台。
易胭也從高脚凳上起身,繞進吧台。
她拉住蘇岸,朝他手微抬了下下巴示意。
「需要換藥了,你綳帶沾水了。」
幾秒後易胭又說:「傷口不能進水,我說過的。」
兩人對視幾秒,蘇岸先一步妥協,終是聽她的。
「走吧,到客廳給我換藥。」
換藥幷不耽誤時間,沒花幾分鐘便完成。
重新上藥,包紗布。
蘇岸上次給易胭包扎袖子未挽上去,今天由於做飯吃飯,襯衫袖鬆散搭在臂間。
手臂內側的痕迹便一覽無遺。
一道道未消的淺痕。
那些蘇岸故意留下來的傷痕。
易胭目光停留上頭。
許是注意到她目光,蘇岸抬手,將襯衫袖放下來。
目光被遮擋,易胭沒抬頭,也沒鬆開他手腕。
「疼嗎?」不知過多久,易胭一聲問。
一個個難寢的辛暗夜晚,蘇岸不會獨自承擔。
他就是要讓她看到。
弱者會被可憐,她會可憐他。
在二人情感裡,他是强者,也是弱者,欲擒故縱誘她跌入陷進。
他是易胭一個人的弱者。
他平靜開口:「不疼。」
說完手腕從她手裡抽出。
蘇岸從沙發上起身:「我回去了。」
易胭也不再追問,只是心裡幾絲發疼:「嗯。」
蘇岸起身,易胭也跟著起身。
蘇岸穿上長外套,易胭跟著他到玄關。
玄關壁燈燈光柔和。
蘇岸瞥了眼易胭,很平淡一聲:「跟出來做什麽?」
易胭:「我不可以跟出來啊,你不覺得你管得有點多麽,蘇警官。」
蘇岸視綫沉沉看她幾秒,而後往屋裡抬了下下巴,語氣不容拒絕。
「回去。」
易胭:「……」
仿佛用行動在證明他就是管得多。
蘇岸沒再停留,很快離開。
車從易胭小區離開。
蘇岸路徑幷不是往市局而去。
而是開往自己小區。
半路停在二十四小時便利店前。
崔童和陳宙正好從裡面出來。
「蘇隊?」崔童認出蘇岸車,跑了過來。
蘇岸推車門下車。
「蘇隊你怎麽在這裡?」陳宙也跟過來,問。
蘇岸回答:「買點東西。」
「今晚周隊不是很早就給我們放假了嗎?你怎麽這麽晚才要回家?」崔童問。
陳宙打斷崔童的話:「誒誒誒這是蘇隊私事,你瞎問什麽?」
崔童知道蘇岸和醫院那個醫生有猫膩,對隊長的戀愛狀况很是好奇。
但聽陳宙這麽說也覺得有道理。
他沒再問,而是說:「我和陳宙出來屯點泡面買點零食。」
崔童家就在附近,估計一大幫人都到他家玩來了。
陳宙說接著他話說:「今晚好不容易歇一會兒,我們通宵打打游戲。」
除了工作,蘇岸很少管他們。
他點頭:「嗯。」
已近淩晨,外面有點冷,崔童又只穿了一件單薄短t。
他搓搓手臂:「蘇隊,那我們回去了啊,這外面太冷了,你進去買東西了。」
蘇岸也不多說,說聲走了便進入便利店。
崔童和陳宙往家裡走。
走著走著崔童好奇嘀咕一聲:「好不容易放個假,這大好夜晚的,蘇隊爲什麽不陪女朋友去啊?」
陳宙:「蘇隊哪來的女朋友?」
崔童:「你戴眼鏡果然眼力不好使。」
陳宙:「人身攻擊,我看你是找揍。」
崔童嘿嘿笑:「就醫院那醫生,我們後來還在烤肉店遇到的那個。」
這麽說陳宙便知道是誰。
「上次蘇隊不還吃一半就不見了,」陳宙說,「估計找人去了。」
崔童也分析:「中午也不在食堂吃飯了,一定是陪女朋友去了。」
兩人就這樣分析著走回家。
說著說著崔童又繞回去原來那個話題:「所以蘇隊今晚爲什麽不陪女朋友過夜?」
陳宙打了個哈欠:「我都跟你們說了。」
他又再次跑調唱歌:「蘇隊的心思你別猜。」
崔童嘖了聲:「臥槽,別唱了!」
……
陳宙和崔童離開不久後。
蘇岸從便利店裡出來,手上空無一物離開。
與此同時易胭收拾好厨房便回臥室睡下。
但或許因爲喝了酒,今晚又一晚被崔依依的事壓在心頭。
易胭有點睡不著。
在黑暗裡躺了會兒,易胭手往旁邊一伸,撈過手機。
本來正習慣性打開短信。
易胭突然想起自己還沒和蘇岸加微信。
兩人相處這麽久,一直都是以古老的電話和短信交流。
有蘇岸手機號碼,易胭打開微信,直接給蘇岸發去好友請求。
蘇岸那邊很快通過。
易胭沒做什麽鋪墊,直接發第一條消息過去。
你是不是知道昨晚崔環杰做的事?
蘇岸很快回。
嗯。
易胭也不意外,崔環杰一吸毒販毒的人,再者蘇岸一直注意他。
昨晚發生那種事,蘇岸不可能不知道。
但他今晚沒在她面前提過。
清楚她知道會不好受,只是陪她吃飯,任她索求。
易胭發了句過去。
人抓住了?
蘇岸消息緊接著進來。
沒。
看著蘇岸發過來的消息,易胭嘆了口氣。
沒等她回消息,蘇岸又一條消息進來。
想崔環杰死嗎?
易胭一愣。
六個字,易胭却盯著看了許久。
換作以前,易胭對此答案是無所謂狀態。
崔環杰活著不活著,對她來說根本不重要。
可如今當蘇岸問這句話,易胭腦子裡想到的,只有崔依依。
半晌,易胭發了過去。
想吧。
易胭以前從未想過崔環杰會傷害自己親人。
崔依依雖有時候害怕,但也很少與易胭講,她跟易胭說的,也不過她所發生的所遇見的百分之一。
而現在崔環杰把自己女兒也傷害了。
消息發過去,易胭閉上眼睛,呼了口氣。
不過一秒,蘇岸那邊消息很快過來。
早點睡。
如果是高中那會兒,蘇岸肯定不會這樣對易胭說話。
他甚至連多說一句都不願。
易胭看著他發過來的早點睡,笑了聲。
知道了,你工作做完後也早點睡啊,蘇警官。
以爲蘇岸不會再回。
易胭剛準備關機時,蘇岸消息過來。
嗯。
看著這字,易胭都能想出那邊蘇岸神情。
她彎了唇,沒再回。
躺了回去閉上眼。
前半夜睡不著,後半夜倒是睡得安穩。
相比往日上班時間,易胭今天要早起一些。
開車去醫院上班時,路過早餐攤。
易胭下車買了幾個肉包和豆漿。
到醫院時還未到換班時間,易胭沒回急診部,往住院樓那邊走。
天色將明未明,暗藍色天幕籠罩整座醫院。
易胭坐電梯到三樓,天還沒全亮,病人也經常休息,周圍格外安靜。
易胭穿過走廊,找到崔依依病房,推門而入。
崔老太太沒睡,聽到動靜轉過頭來。
易胭有點意外,但也似乎在意料之中。
崔老太太是個講究睡眠充足的人,以前必須睡眠時間足够才有精神。
但現在崔依依出事,崔老太太睡不著也正常。
易胭進病房,輕帶上門。
她走進來,問崔奶奶:「沒睡?」
崔老太太:「睡了,剛醒不久。」
易胭嗯一聲,將路上給買的早餐遞過去。
「路上買了早餐,吃點。」
崔老太太雖胃口不太好,但還是接過來,老人身體最是禁不起折騰,該吃還是吃,不給身邊人添麻煩。
易胭在崔老太太旁邊坐下。
「依依醒過嗎?」
崔老太太這才想起要與易胭說這件事。
「醒了,」崔老太太說,「昨晚醒過一陣,但很快又睡過去了。」
易胭繼續問:「狀態怎樣?」
「還算清醒。」崔老太太說完忽然沉默。
過了會兒,崔老太太聲音響起。
「你知道依依醒來第一句話是什麽嗎?」
易胭側頭看她。
崔老太太看著崔依依病床,眼神似乎有點泛散。
「她問我,奶奶你沒事吧。」
被孫女時刻挂記著,可却沒有讓崔老太太感覺到一絲開心。
反而是愧疚,自己老邁步伐拖住孫女的愧疚。
「要是沒有我,」崔老太太深吸了一口氣,老人乾癟的皮膚仿佛癟氣的氣球,皺薄一層,「沒有我,依依就不用留在這個家了,也不會被我們拖著。」
說起來可能匪夷所思,但事實的確如此。
當初崔依依母親不是沒想過要帶走她。
但因爲崔依依從小被奶奶帶大,對崔老太太感情較深,有點不想走。再加上崔依依母親也怕帶她走後改嫁不順利,後來崔依依便被留了下來。
但崔依依從來沒什麽怨言。
那時候不過一個幾歲大的孩子,後來便與崔老太太相依爲命。
小時候崔老太太養她,長大了她養崔老太太。
易胭從小沒體驗過什麽家庭,一向過得不安穩,很少有那種家人陪伴的感覺。
雖沒辦法感同身受,但還是感覺到一絲心酸。
「爲什麽這樣的好孩子要跟著我們受苦。」崔老太太泪一下便落下來。
易胭不擅長安慰人。
最後只是道:「過去的就過去了,已經發生的事沒辦法改變。」
崔老太太抹抹泪:「是啊,你別說,依依其實很愛美,現在臉上留了疤,她心裡肯定不好受。」
她吸吸鼻子:「這還是個坎兒,她雖然不說,但肯定很難過。」
崔老太太又和易胭說了一些話。
易胭很少回答,就那樣聽她說。
直到差不多快到易胭上班時間的時間,崔老太太提醒她:「你是不是要去上班了?」
如若不是崔老太太提,易胭可能都忘了。
她看了眼時間,離上班還有十分鐘。
崔老太太說:「沒錯吧,我記得依依跟我說過你上班時間。」
現在氣氛相較剛進來那會兒放鬆很多。
易胭笑了聲:「你記性還挺好。」
「那是,」崔老太太說,「趕緊上班去吧,等下班有空再說。」
易胭嗯了聲。
她起身:「那我先走了。」
崔老太太擺擺手,能看出神色幾分疲憊。
走到病房門口時,易胭停住,她回頭:「對了。」
「依依醫療費我付了,沒錢的話先來跟我借吧。」
現在正是她們沒錢的時候,四處借不到錢,親戚也從不待見她們。
崔老太太知道自己家情况,現在也只有易胭會借給她們錢了,她們都感激。可雖然易胭平時與她們關係好,但崔老太太還是覺得有點不妥。
畢竟易胭沒義務對她們好。
易胭似乎看出崔老太太在想什麽。
「不用想著不好意思。」易胭說。
她朝崔依依病床那邊抬抬下巴:「她知道我借了你們這筆錢,肯定就會還。」
易胭彎了唇:「你自己知道你孫女有多倔。
易胭的確不會安慰人,說話也直接。
但却正正消除了崔老太太心裡所憂慮那部分。
崔老太太緊皺眉心鬆開,釋然笑了下。
對易胭道:「易胭,奶奶真的很謝謝你。」
易胭調侃:「反正錢是要還的,謝我什麽。」
崔老太太笑了聲。
易胭其實也不是很在意這筆錢還不還,還不還都行,只不過不想讓她們有那麽大負擔。
她不是什麽聖人,也只會對身邊人好。
而以崔依依那性格,多半以後會全部還她。
易胭從住院樓離開,回到急診部上班。
急診部相比門診要忙碌一些,節奏也快,一大清早也不顯蕭條。
分診台處幾位病人排隊讓護士給測血壓。
走廊也有幾張臨時病床。
易胭換上白大褂,回到診室。
剛在桌前坐下,口袋裡手機忽然振動起來。
易胭掏出手機看了眼。
蘇岸發過來的消息。
崔環杰死了。
易胭一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