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怎麼樣？”陸驍一上來凌岑就接手推他進房間，緊張地問。他推拒了陸老夫人的好意心裏很不安。

　　“沒事。”陸驍安撫道，重新把紫檀小盒子放到凌岑手中：“媽的意思還是你收著，她送給你了。”

　　“嗯。”凌岑有些措手不及只應了一聲，前世他和陸老夫人的關係十分’和睦’，僅限於他每逢星曆新年和華裔新年時，資訊模版複製發送給陸老夫人的終端消息，陸老夫人則回復謝謝。這就是他們全部的相處了。

　　他們之間的相處有限，凌岑揣度陸老夫人的心態是很看不上他的。

　　要在前世他根本毫不在意，但現在他想長久的留在陸驍身邊…那就需要和陸老夫人處好關係。

　　可惜他生母早逝，凌家也沒什麼值得親近的長輩，致使他不懂得怎樣和長輩相處，討長輩歡心。只好一直以來都盡力對陸老夫人做到“恭敬、順從”。

　　這對戒指價值不菲，很有可能是家族間傳了很久的，陸老夫人既然肯拿給他，那就是承認了他的身份，凌岑瞬間放鬆，他與陸老夫人都算是華裔血統比重大的，他也就更在乎這種承認。

　　凌岑顰眉突然憶起當年見到陸老夫人的最後一面。心中一痛，當時陸老夫人對自己的態度悲痛下還是儘量親切，明知道陸驍因他過世，仍當他是兒媳安撫。

　　不知道陸驍在背後替他隱瞞了多少事，為此付出了多少努力，那時他明明已經對自己失望透頂，放棄這段感情了。

　　陸驍見他皺眉，往前推了一下輪椅疑惑道：“怎麼了？這麼不喜歡麼。”

　　“不是，我挺喜歡的，那我收起來了？”凌岑回神揚起笑臉，展顏道。前世的事再想無益，還是多想想現在該怎麼珍惜他的丈夫吧。

　　陸驍打了個手勢讓他收起來，自己坐在輪椅上看著凌岑拿盒子進了臥室，大約是收在櫃子抽屜裏了。

　　“走啦，陪我去休息一會兒。”凌岑回到廳中向陸驍要求，自己在湖中放鬆的小憩了一覺，但陸驍看自己那時執意不肯帶模擬器，卻是在一旁沒有休息，時刻警惕著遊人經過認出他來。

　　凌岑身體素質在Omega中算是非常不錯的類型了，他唯一的毛病就是睡眠淺而短暫，每一段睡眠短到半小時長到兩個小時就會醒來一次，而且休息時對外界感覺依然敏銳。

　　一點輕微的觸動就能驚醒他，好在不管是哪種，他只要醒來確定一切無事，就可以繼續入睡。

　　陸驍沒有拒絕，他雖然不累，但他今天不想再看關於蟲族兵力介紹的資料了…軍部的幾個朋友按他的要求幫他借閱來了很多軍部不加密的，關於蟲族方面研究報告。

　　坐鎮二線比一線要難啊…陸驍不禁感慨，他出事前就曾是一線指揮官，雖然與二線指揮都是軍部同僚，但受氣氛影響，難免沾帶一點輕視。這些日子有凌岑陪著，本來是看書打發時間的。

　　竟然意外也側面收集了大量二線指揮的失敗與成功經驗。

　　陸驍精神力是S，又多年將心思放在軍事上。自己胸有成竹有許多想法可以待幾年後蟲族捲土重來時用上…可惜自己已經告別軍部了。

　　不由惋惜扼腕，凌岑不知道他在想這些，見他不答話在背後默默的把他推到床邊。

　　‘休息一會吧，你今天陪我出門一天了，下午在湖邊也沒有睡…“

　　”沒事。“陸驍低聲道。

　　“還是休息一會兒，晚上我叫你去吃飯，好麼？”

　　陸驍沒有再多說什麼，默默的換了一身常服挪上了床，凌岑在一旁幫他把腿搬上床。自己從另一側上床。

　　陸驍比起一年前實在是消瘦了很多，凌岑心酸的給他蓋上被子，雙腿隔著薄被現出隱隱隱輪廓。

　　“睡吧。”凌岑低聲道，見陸驍閉目養神，單手為他摘下面具，自己坐在床尾緩緩的給他按摩小腿，陸驍小腿已經開始萎縮。

　　自己也不知道陸驍能不能感覺到按摩，對他舒緩肌肉是否有幫助，只是下意識的做了。

　　陸驍這一覺睡的很安心，深度睡眠裏沒有夢只有玫瑰花的淡淡香氣一直縈繞在身側。

　　晚餐後陸驍給被他開掉的心理醫生發了終端資訊，真摯邀請他再次回來對他進行治療，用備忘錄像他在軍部工作時一樣列了時間安排表，有計劃的拾起幾個月沒碰的康復訓練。

　　就算凌岑能接受他永遠這樣，靠輪椅日常活動度日，他自己也接受不了，不論如何總要為他們將來試一試。哪怕最終結果還是像現在一樣什麼都改變不了，那他也要先再試一次。

　　次日陸驍主動向凌岑提出要去健身室複健。凌岑沒有任何疑問的收拾好自己就推著陸驍出門了。

　　陸宅的健身室在三棟主樓中最左邊的一棟，也就是玉京樓。

　　陸老夫人正在花房修剪一叢“月照竹林”，陽光正好採光板感應到自動打開，花房牆壁變為透明的玻璃便於採光，陸老夫人恰好透過玻璃看到凌岑推著陸驍經過。

　　趕緊放下手中的修枝剪，走出去和凌岑打招呼：“凌岑，休息的怎麼樣？”

　　昨天他們回來後她看見戒指就氣的頭痛，生氣陸驍不會辦事，擔心凌岑因此覺得陸家輕慢他。

　　還把祖傳的戒指作為婚戒送給他一是略作補償，二就是表明陸家對其的承認滿意。

　　沒想到，倒是她多心了，兒媳捧著自己兒子給的素戒當寶。

　　陸老夫人想到此不由輕笑，人家小夫妻之間相處和睦，哪用得她置喙插手，她作為聰明的婆婆，只要安靜的坐等抱家裏的第三代就可以了。

　　凌岑看著朝自己露出大方笑意的陸老夫人目光有些躲閃。

　　他昨天才讓陸驍出面推拒過陸老夫人的好意…

　　“很好，謝謝您的關心。”凌岑低聲答道。

　　陸老夫人笑道：“不要這麼客氣，咱們是一家人啊。”

　　“嗯。”凌岑馬上點頭，陸老夫人是一位值得尊敬的Omega長輩，平時也很好相處。最關鍵的是他與陸老夫人現在是利益共同體，他們都希望陸驍好，兩人站在同一立場上，並無爭端。

　　陸老夫人對凌岑問一句答一句的態度，也只剩下無奈了。她這個兒媳再讓她滿意不過了，就是不知道為什麼面對她時總是膽怯。

　　明明她自認對凌岑一向和藹，都不用陸驍在旁提醒，陸老夫人已經走上前去，親熱的單手覆在凌岑放在輪椅推柄上的手背：“好孩子，你們這是想去哪里呀？咱家那個方向有片櫻花林，這時候應該很漂亮。“

　　她以為凌岑又要陪著自己兒子在家裏轉一轉，出謀指點他家裏哪里景色不錯。

　　“好啊，我們一會兒去看看？“凌岑先應下，溫柔的低頭詢問陸驍。

　　又對陸老夫人道：“我們想先去重力室待一會，最近鍛煉的有些少。”

　　陸老夫人放在身側的另一隻手緊了一下，握成拳，昨天新繪製的精美美甲刺入掌心，隨著刺痛，陸老夫人冷靜下來若無其事囑咐的道：“那你們去吧，記得把重力調小一點，慢慢來。”

　　“好的，媽。”凌岑記下，輕聲應著。

　　“媽，我們先走了，您收拾完花歇一會吧，下午你不是約了瓦倫汀夫人逛街麼？”陸驍側首看出母親平靜神情下強忍的激動，輕咳了一聲提醒道。

　　之前是他自我放逐，現在拾起應做的複健鍛煉，心中卻總是隱隱覺得格格不入。

　　見了母親興奮的態度，便暗自察覺出歉意，他自我封閉對他人都無所謂，被傷害最深的是自己的父母，那天凌岑和自己談起他對母親的態度，他就意識到了這一點。

　　“好，那我先回去修我的’月照竹林’了”陸老夫人笑著答應。

　　看著凌岑推著陸驍遠去的背影，纖長的背影在陽光下落在漢白石地面上被拉的很長，她目光落在凌岑後頸的腺體上。

　　不知道是該感歎Omega標記後對Alpha的影響力，還是該歸結于凌岑對自己兒子的真摯有了成效。陸老夫人不禁搖頭，她也是Omega，心知怕是後一種的效果。

　　陸老夫人鬆了一口氣。只要凌岑繼續留在陸驍身邊，還保持現在這種態度照顧陸驍，她相信很快一切都會好起來的。

　　他這些天讓陸驍活了過來，她作為母親切身察覺到。如果凌岑接受不了陸驍的情況要離開，她也得想辦法留下他，哪怕先以利誘之。

　　幸好，凌岑心甘情願的成為了自己兒子的Omega。

　　陸老夫人回過身向花房走去，抬起手上終端想告訴陸將軍，陸驍自從在各種擁有頂尖醫學資源、技術的醫生那，被一次次抱歉且確定的告知，他的腿再也沒有一點希望能活動後，第一次去重力室複健了。

　　她清楚這肯定是因為凌岑，陸驍才會做出改變。

　　一年來擔憂的心頭重擔，現在終於可以稍稍卸下了，陸驍有了一位非常好的伴侶，同他們分擔。

　　陸驍看著重力室裏熟悉又陌生的各種器械有種恍若隔世之感，不等他傷春悲雪。凌岑就湊過來疑惑的問：“這個要怎麼用啊？”

　　說著手輕輕一扳。

　　“別動！”陸驍趕緊制止。

　　他已經說晚了，一個機械溫柔女聲響起。

　　［失重模擬環境開啟］

　　一下子凌岑就漂浮在半空中，他本能的抓住了把手，一看陸驍頓時覺得闖禍了

　　陸驍進入重力室的時候是想要開啟重力倍數的，所以沒有把輪椅留在外面，他的輪椅又沒有跟重力室裏面器械一樣有磁力隱形繩索。

　　現在竟然帶著輪椅漂浮在半空中，陸驍想要瞪一眼凌岑，卻見凌岑一臉犯錯擔心被說的表情，低著頭不說話。

　　陸驍那些好不容易燃起的微弱怒火火苗，被輕易的一滴水就熄滅了。’嗤’的一聲輕響，嫋嫋餘煙。

　　“你把保護系統打開，然後關閉失重模擬。”陸驍指揮道。

　　凌岑摸索著手邊的一大排上下撥動的按鍵，這看起來都一樣啊？

　　“是這個麼？”

　　“你右邊那個。”

　　“這個？”

　　“不對，你手指再往右第三個，綠色帽鍵的。這個是保護系統。”

　　凌岑手搭著正確的按鍵，詢問的看著陸驍，陸驍還漂浮在半空中，他的輪椅已經脫離飛出去了。見他詢問，被面具蓋著倒看不出來生氣。

　　“對。”陸驍確認道。

　　凌岑小心翼翼的用食指撥動按鍵。

　　［安全保護系統啟動］

　　重力室內三百餘平方米地面的白色保護層充氣，軟軟的墊在地上，像一片雲朵。

　　“是把這個扳回原位麼。”凌岑指著他進來就扳動的開關問道。

　　“嗯，你扳回去就可以了。”

　　［失重模擬環境關閉］

　　凌岑猛的落回地上，雖然有保護系統還是砸的他身上一痛，他顧不得自己，跑到陸驍面前緊張的單膝跪著問：“你沒事吧？疼不疼？”

　　“沒事。”陸驍說著讓凌岑幫著把自己扶起來。

　　凌岑扶起他，又把他剛剛飄到一邊，落下時落到了重力室另一段的輪椅找回來，看著陸驍自己上去，抱歉道：“對不起，我不該亂動。”

　　陸驍已經不生氣了，其實是因為自己一進重力室沒有先行提醒他，Omega大多不進行重力訓練，沒有相關經驗。

　　看著凌岑尷尬的樣子心頭一片柔軟，忍不住讓他低下身子來給他理了理鬢邊的髮絲。

　　凌岑自從成為他的伴侶，一直表現的很完美，時時刻刻體貼陪伴在自己身邊，以至於他竟然忘了，凌岑青春正茂，剛剛和他成為伴侶。

　　連星網人口中心他的婚姻情況也剛通過審核，改成已婚狀態不過短短幾天。

　　“去把重力模擬打開吧，我教你。”陸驍嗓音是他自己都意識不到的柔和。

　　凌岑起身打開。

　　“設成3G慢慢來好麼？”

　　陸驍應道：“好，把那個橙色扳手下推第三檔。”

　　［重力模擬環境3G－開啟］

　　凌岑照做，他沒有離開而是陪著陸驍在重力室裏，3G的壓力他身體素質勉強也能承受，而且他也擔心陸驍複健時不習慣摔到。

　　“你出去等我吧。”陸驍低聲道。

　　“我在這裏陪你吧，正好我也得練一下上臂，最近線條都淡了。”

　　陸驍沒有多說什麼，開始複健，他腿已經徹底廢了，但腰還能逐漸恢復。醫生曾經說過最好的情況，也許他持之以恆的鍛煉，能用腰部力量恢復大腿部分知覺。

　　當年他沒有接受這個建議，堅持不願意複健，是因為他很清楚自己的傷勢，醫生這樣說不過是從心理層面安慰她，治療方向根本不是身體，而是他的心理。

　　不過現在不一樣了，陸驍眼裏帶著他自己都沒有發現的溫柔，望向凌岑，凌岑正在和一個彈力帶平行彎舉奮鬥。

　　現在他有了自己想保護的人，只要能有一點恢復的可能他都不願意錯過。

　　凌岑做了十幾組後就停下來看陸驍複健。

　　陸驍在用輔助運動儀器來鍛煉下肢，這種機器是通過模擬運動中的被動拮抗作用，能防止痙攣，減少甚至停止肌肉萎縮，恢復下肢肌張力和運動協調能力。

　　凌岑坐在划船機座位上，微笑的看著陸驍在輔助機器上，雙腿能夠模擬出正常的運動，即使知道這是機器的輔助作用在幫他恢復肌張力。

　　也忍不住喜悅，他倒是沒有迫切渴望陸驍能站起來，和自己挽手而行。

　　自己的預期就是陸驍雙腿肌肉能不再萎縮，那天他給陸驍按摩腿的時候就想勸他複健，還沒想好怎麼開口…陸驍就先提出了。

　　陸驍被凌岑目光追隨著，下意識的轉過頭去，面具邊緣青筋因為複健強度突起，汗水從他面具下滾滾落下，自下頷匯合像斷線珠子一樣滾滾落下。

　　“把面具摘了，我給你擦擦。”

　　“不用了，你坐著吧。”陸驍開口急促的喘道。

　　凌岑不再問他，單手堅持的掀起他的面具拿在手中，另一隻手卻頗為溫柔的擦過他臉上大片的疤痕。

　　布料吸走了汗水。

　　“把面具給我吧。”陸驍等他給自己擦完臉，就側過臉不去看凌岑，低聲要求道。

　　“別帶了，你帶著這個汗沁在裏面不舒服的。我幫你拿著，一會兒還給你好不好？”凌岑溫柔的聲音從身後傳來。

　　絲毫聽不出畏懼。

　　他的疤痕被汗水浸過，暗淡的黑色疤痕會在水分浸潤下亮一個色調，更為駭人。

　　陸驍想起他剛才專注的給自己擦汗的樣子，似乎不怕他更為嚇人的樣子。

　　只好點點頭。

　　凌岑笑著轉過來環抱著他，充滿愛意的吻他的側臉，唇下的觸感像是凹凸不平的蜂巢，他卻很吻的迷戀，好像陸驍還是那個靠一張板著臉的軍部入職證件照，就成為Omega夢寐以求的伴侶時一樣。

　　沒有絲毫勉強不適的珍視，讓陸驍忍不住摸了摸凌岑柔軟的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