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六章

　　沉曜的電話打完，沒多久之後沉老爺子的家庭醫生就急匆匆地趕過來了。

　　沉老爺子的家庭醫生姓韓，名琰，今年還不到三十歲，但是年輕有為，年紀輕輕就已經是極為出色的臨床醫生。他和沉曜是至交好友，兩人相識十多年，對彼此知根知底。

　　當初還是沉曜親口邀請韓琰來為沉老爺子調理身體的。從韓琰為沉老爺子調理身體至今也已經有三年時間了，可以說，韓琰是少數幾個沉曜絕對信任之人，否則當初他也不會將調理沉老爺子身體的重擔交到韓琰的身上。

　　韓琰一到，他看到沉曜暗沉的神色就知道老爺子的身體肯定是出事了。兩人都沒時間過多寒暄，沉曜和郁笙就直接領著韓琰去了沉老爺子的房間，還不到晚上十點，所以他們敲門進房的時候，沉老爺子躺在床上還沒睡覺。

　　看到韓琰來了，沉老爺子有些奇怪地問，「小韓怎麼來了？」

　　一般情況下韓琰一個月來兩次，而距離他下次來的時間還有五天時間。

　　一進沉老爺子的房間，沉曜和韓琰臉上的表情都已經恢復了從容淡然，讓人無法從他們的臉上窺探出什麼來。韓琰聞言溫和一笑，「老爺子，季節交替的時候老人家最容易生病，所以阿曜提前讓我來檢查下你的身體。」

　　沉老爺子聽了倒也沒懷疑什麼，他是知道沉曜對他的孝心的，既然對方現在都把韓琰叫來了，肯定是有他的理由的。聽韓琰這麼一說，他才記起自己這幾天身體提不起勁來，晚上總是睡得很沉，早上沒人喊都醒不過來，他以為是小事，就沒想在心上，不過最近幾天這症狀似乎更加嚴重了。這麼一想，他就對韓琰說，「那麻煩你了，小韓。」

　　韓琰溫文一笑，「不麻煩，分內之事。」

　　韓琰拿出帶來的專業設備，盡職地檢查了一番沉老爺子的身體。檢查完之後，沉老爺子看著韓琰，忍不住問，「我這個老頭子的身體怎麼樣？」

　　韓琰壓下了心裡的擔憂，面上不動聲色地說，「老爺子的身體這幾年調理的不錯，沒有大問題。」

　　沉老爺子嘆息了一聲，「老了，還是老了，身子不中用了。小韓啊，我這幾天總是提不起勁來，身體感覺很虛弱，這是怎麼回事？」

　　韓琰收拾儀器的動作一頓，他沉吟了兩秒，這才轉頭說，「可能是和現在的季節有關，我等會給您配點藥，服用了會好很多。」

　　沉老爺子多精明的人，一下子就聽出了韓琰話裡的意思來。他說的是「會好很多」，而不是「會好」，也就是說這個症狀是無法消除的了。不過沉老爺子也只是以為是自己年紀大了的緣故，並沒有再多說些什麼。

　　對於韓琰這個出色的小輩，他和沉曜一樣，都是對他十分信任的。

　　「老爺子，現在沒事了，晚上打擾了。」韓琰笑著拿起醫藥箱，準備離開了。

　　沉曜也朝沉老爺子說，「爺爺，時間不早了，您好好休息。」

　　沉老爺子樂呵呵地回了他們，之後他看向一直站在角落裡不知道在想什麼的郁笙，喊了她一句，「郁家丫頭。」

　　郁笙聽到沉老爺子的聲音這才倉皇抬起了頭，「啊，沉爺爺，您叫我？」

　　「是啊，丫頭，今晚你就住下吧，我們家裡什麼都不多，就是房間多。你等會挑個自己喜歡的。」

　　郁笙聽沉老爺子都這麼說了，就在對方殷切的目光下點了點頭。

　　一行人走出沉老爺子的房間之後，懼都沉了臉色。

　　「爺爺的身子怎麼樣？」沉曜低沉的聲音在這寂靜的夜晚響起，帶著一股風雨欲來之勢。

　　韓琰嘆了口氣，實話實說道，「很不好。老爺子的身體中了毒，這種毒雖然不會馬上要了他的命，但對他來說也是致命的。」

　　沉曜沉痛地閉了閉眼，雙手緊握著問出了那句話，「爺爺他……還有多久？」

　　在場其餘兩人都聽出了這句話的言外之意，沉曜問的是沉老爺子還能活多久。

　　韓琰在心中思索了良久，才一字一句鄭重地說，「如果沉老爺子再年輕個二十歲，我可以花費數年的時間將他的身體重新調理好。但是他年紀太大了，器官都已經老化，他的身體，已經經不起一丁點的折騰。一丁點的毒素都會咬了他的命。阿曜，我會盡力讓他再活半年時間。」

　　「半年？」沉曜怔怔地反問了一句，他的眼中甚至還有一絲茫然。

　　這個時間大大地出乎了他的預料。

　　他以為，爺爺至少還有一年的時間的。

　　但是他的生命，竟然只剩下了半年。

　　半年時間……實在是太短了。

　　如果沒有這一次的事情，爺爺明明還能再活好多年的。

　　半個月之前他還親口問過韓琰關於他爺爺身體的情況，那時候韓琰還神態輕鬆地讓他放輕鬆，說爺爺還能再好好活個幾年。

　　這一次，是他疏忽了。

　　沉曜再一次睜眼的時候，眸中的脆弱和沉痛已經消失不見，他的眼中只剩下了堅定和陰沉，不管是誰害的爺爺，就算那人是他的至親，他都一定不會放過那人。

　　「半年是保守估計。阿曜，還好今天發現了，按我的初步估計，老爺子服用那種冰毒大概有十天時間了，如果他再多用幾天，後果不堪設想。」

　　對方的時間掐的很准，十天之前，剛巧是韓琰上門為老爺子檢查身體的時間。所以對方是等韓琰檢查完之後才開始下毒的。

　　「如果爺爺再用五天呢？」

　　「不用五天。三天就夠致命了。」

　　好，真是好得很。

　　「阿琰，今天麻煩你了，你回去忙吧，等……」

　　沉曜話還沒有說完，就被郁笙打斷了，「這位醫生，沉沉也用了那些有問題的飯菜，你幫他也檢查一下吧。」郁笙見沉曜像是把他自己的身體遺忘了一般，遲遲都沒有提出讓韓琰幫他檢查一番，就只能插口提醒了。

　　韓琰聽到郁笙開口說話，這時候才認認真真地看了一眼她。

　　剛才他一到沉家老宅就發現郁笙了，但是當時沉曜沒有開口介紹，他自然就沒有對郁笙多加關注，現在仔細一看，倒是發現，對方長得很好看。而且能夠理直氣壯地打斷沉曜講話，並且還不會讓沉曜生氣的人，不多。

　　她對沉曜來說，絕對是特別的。

　　韓琰邊這麼想，邊看了一眼沉曜，果然沒有在沉曜面上看到任何不悅之色。

　　幾人到沉曜的房間之後，韓琰再一次拿出了帶來的專業設備。這一次，他檢查的時間更久，甚至，他眉頭緊皺，雙唇緊抿，看上去神情十分嚴肅。

　　「怎麼了？」沉曜抬眸，語氣淡淡地問。

　　「情況很不妙。你中的毒，比老爺子的還要深的多。」

　　「……能解嗎？」郁笙插口問道。

　　「能，不過需要幾個月時間。」

　　他的毒，要比他爺爺的毒還要深。沉曜略一思索就明白了，他住進沉家老宅的這幾天，每一頓飯菜裡面都有毒。除了那湯有問題，其餘的菜也都是有問題的。

　　因為沉老爺子用的菜不多，他最常用的就是那道湯，為了讓老爺子神不知鬼不覺地死去，估計湯裡下的毒算少的，其餘的菜裡面的毒才多。

　　因為他那道湯用的反倒不多。

　　也就是說，對方想要的，是他和老爺子兩個人的命。

　　沉曜點點頭，「那我的身體也拜託你了。」

　　韓琰笑了一下，「我們兩人之間還客氣什麼。我等會把你和你爺爺的藥方給秦秘書，晚上就可以開始用藥了。」

　　「好。」

　　兩人送走了韓琰之後，沉曜的房間裡就只剩下了他和郁笙。

　　沉曜發現自從知道飯菜中有毒之後，郁笙晚上的話一直不多，她就像是在思考什麼事情一般。

　　說起來，若不是今晚他應爺爺的要求，邀請她來沉宅吃飯，飯菜中有毒的事情還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夠被他發現。

　　到了那時候，才真的是後悔莫及。

　　郁笙之前一直說她是他的幸運女神。

　　他一開始聽聞，總是淡淡一笑，當做笑談。

　　但是現在他卻覺得，她不僅僅是他的幸運女神。她還是他生命的救贖。

　　如果爺爺真的因為他的疏忽而中毒身亡，他將會一輩子活在自責之中。

　　好在現在還有挽救的機會。半年的時候，也許爺爺的身體情況能往好的方面發展也說不定。

　　郁笙沒有察覺到沉曜看向她的目光，因為此刻她正深深地沉浸在自己的思緒中。

　　她在努力回憶《惡魔式情人》中的劇情。她覺得，也許有一些她曾經看到過的留言，當時不覺得有什麼，現在如果能回憶起來卻能給她提供有用的資訊呢？

　　郁笙靈光一閃，突然想到了一開始幫她躲過了小混混騷擾的那一條留言。

　　「我大沉總的勢力橫掃整個東南亞，區區一個盧瑟夫，他會放在眼裡？」

　　盧瑟夫。

　　還有那一枚玉扳指內側的「L」。

　　這兩個資訊可以對上！

　　這是不是說明，那個藏在暗處的沉曜的對手，就是盧瑟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