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你到底知不知道你剛才差點就要經歷什麼？難道你僥倖每一次都會像上次那樣報一次我的名字就能解決危機嗎？」沉曜咬牙切齒地說。

　　郁笙完全不知道沉曜鋪天蓋地的憤怒來自何處。

　　因為她沒有看完後面的劇情，所以她不知道，埋葬在沉曜心底最深沉的傷痛。

　　他妹妹的離去，是他此生最大的遺憾。

　　那一年，她才十七歲，正是如同花瓣一般的年紀。但是她就是因為遭受了幾個男人的姦淫之後，才失去了生命，並且死不瞑目的。

　　他趕去的時候，其實她當時還剩下一口氣。

　　她在看到他的那一瞬，原本暗淡的眼眸亮了起來，但是之後卻是鋪天蓋地的悲傷。

　　那樣的悲傷像是海嘯一般澎湃洶湧，將他整個人都吞沒了。

　　他清楚的聽到，自己原本嬌俏的妹妹用破碎的嗓音喊他，「哥，你終於來了。」

　　她的聲音，原本如同泉水一般清冽悅耳，但是現在，沙啞得都快不成聲了。

　　但是她的聲音裡有著安心，也有著對他的眷戀，除此之外，還有無盡的害怕，以及難過。

　　他來了，可惜，他最終還是來晚了。

　　如果他能夠對她再多一點關心，如果他能夠趕來的更早一點，是不是結局就會不一樣？

　　就算最後，他讓所有害了他妹妹的人都付出了慘痛的代價，但是他可愛的妹妹也無法再回來了。

　　這一刻，他深沉的眼眸死死地盯著眼前的女人。

　　她長得比他的妹妹還要如花似玉得多。就算是以他的審美，他也無法違心地說，她長得有哪裡不好。

　　實話說，她長得太好了。

　　所以才會有那麼多覬覦她，並且心存歹心的人。

　　如果今天他沒有來，她的結局會是怎麼樣呢？

　　是不是會和他的妹妹一樣？

　　或許會比他妹妹好一點，但是又能好多少？

　　為什麼她就不知道保護自己呢？

　　難道她真的以為自己每一次都能夠僥倖逃脫麼？

　　沉曜內心的怒火在燃燒，但是在看到她那雙含煙帶霧的眼眸之後，他終究還是稍稍放緩了語氣。

　　「你聽到我說什麼了嗎？」

　　郁笙這時候已經冷靜下來了。

　　她看著沉曜，甚至還有心情笑了一下，之後她才語調和緩地說，「聽到了。那你說，我應該怎麼做呢？是整日的避不出門，躲在家裡？還是說出門的時候像某個種族的女人一樣用頭巾把自己整個頭都包裹起來，讓人看不到臉？但這樣就能避免所有麻煩了嗎？」

　　沉曜看著她，一時沒有回答。

　　郁笙接著說，「我也想有人保護，但是家人並不在意我的死活，我能怎麼辦？而且今天的事情明明不是我的錯，不是嗎？難道我長得美也是罪過麼？難道要我因為有這樣一張臉，就取消所有的社交麼？」

　　沉曜眯了眯眼，「你是怎麼安全地長這麼大的？」

　　「嗯，以前我一直住在鄉下，那裡的人都很淳樸，我還有一個很愛護我的弟弟。但是城裡人看上去對我很不友善。」

　　郁笙說完，垂下了眼眸。她的睫毛很長，一垂眼，睫毛就在眼上留下了淡淡的陰影。她的唇抿的緊緊地，沒有再說話。

　　看在沉曜的眼中，眼前的郁笙，看上去可憐又倔強。

　　但事實上，郁笙只是在想關於劇中那個弟弟的事情。

　　弟弟的筆墨並不多，書中後來這個弟弟也沒怎麼出現。

　　所以郁笙稍微想了一下，也就沒繼續回憶這個弟弟。

　　沉曜深吸了兩口氣，他鄭重地說，「我會派兩個保鏢保護你。女保鏢。」沉曜在最後還特意強調了一下是女保鏢，而不是男保鏢。他實在無法相信男人的定力。

　　沉曜想了下，繼續說，「她們的實力你不需要擔心，都是女兵出身，她們足以應付今天這樣的狀況，如果到時候你還有解決不了的麻煩，你隨時可以聯繫我，我會盡最快趕來。」

　　郁笙看著沉曜，覺得眼前的他的形象比之前的更加具體，也更加鮮明了。

　　在遇到沉曜之後，雖說她決定追求他，但其中最大的原因，是因為他是女主的男人。

　　她和一般人不一樣，如果是普通人，知道自己最後會因為女主而擁有一個淒慘的人生的話，可能會儘量避免和女主接觸，以免重蹈覆轍。

　　一般的普通人會躲著女主，或者特意和她交好，而和她特意交好的同時，自然要離男主遠遠的。

　　但是她不會。就算她最後的結局會和上一世一樣，或者說比上一世更加淒慘，她也絕對不會選擇逃避的方式。

　　她想要的，永遠都不是庸庸碌碌的人生，而是轟轟烈烈的人生。

　　上一世，她做網紅，玩極限運動，玩飆車。

　　在她自己看來，上一世的人生，已經不算庸碌。

　　這一世，面對女主，她會主動出擊，甚至還會偶爾地主動挑釁。

　　而現在她的主動挑釁，就是想要搶走女主的男人。

　　當然在她追求沉曜的原因中，除了上面那個原因，還有一個重要原因，那就是沉曜本身值得追求。

　　他就像是一個天生的發光源一般，牢牢地吸引人的目光。

　　說她是見色起意也好，為人膚淺也罷，她都認了，因為她確實之前被沉曜的男色所深深吸引了。

　　並且沉曜為她提供了不少的創作材料，讓她的藝術靈感仿佛注入了海水一般，源源不斷。

　　但是之前，她其實一直都沒有動真心。

　　他很好，每方面都很好，但也僅此而已。

　　直到此刻，在他對她說，「如果到時候你還有解決不了的麻煩，你隨時都可以聯繫我，我會儘快趕來」的這一次，她可以明確地感受到他話語中的認真。

　　他看上去是真的想要保護她，不帶任何私心的，沒有任何私欲的，只是純粹地想要保護她。

　　這讓她的心，出乎意料地動了一下。

　　她感覺到自己的心，仿佛被暖暖的陽光照著，讓她熨帖而舒適。

　　郁笙抿抿唇，眼眸彎起，「好。」

　　「我送你回去。」沉曜不容拒絕地說。

　　郁笙沒有拒絕，至於她的機車，已經被她徹底地放到了腦後。

　　能夠和沉曜再一次近距離接觸，機車和沉曜比，自然也只能往後靠了。

　　兩人坐到了後座之後，沉曜將頭靠在車座上，郁笙還沒想好和他聊些什麼話題，沒多久之後，郁笙就聽到了身邊的他傳來的清淺的呼吸聲。

　　秘書忙在副駕駛位轉過頭來，看著郁笙，小聲地解釋說，「沉總這幾天很忙，已經好幾天沒有睡好覺了。別吵醒他。」

　　郁笙點點頭。

　　郁笙看著近在咫尺的英俊容顏，她不自覺地往沉曜在的位置靠的更近了一些。

　　突然，她的肩膀一沉，原來是沉曜的頭靠在了她的肩膀上。

　　她沒有動，並且下意識地放緩了呼吸，免得吵醒他。

　　她能感受到他呼出的熱氣噴在自己的脖頸上，有點熱，也有點癢。

　　他應該真的太累了吧，所以在車上都能睡得這麼熟。

　　郁笙全程保持著同樣的一個姿勢，一直沒有動，直到沉曜突然驚醒。

　　「到了麼？」他的聲音比往常要沙啞一些，但依舊好聽，因為剛睡醒，所以他眼眸裡還帶著些微的惺忪。

　　看上去，少了幾分距離感，多了幾分溫和。

　　秘書馬上回答他，「是的，沉總，我們已經將郁笙小姐送到她家附近了。」

　　「我睡了多久？」

　　「沉總，你一共入睡了一小時二十八分鐘。」秘書盡職地說。

　　沉曜醒了之後，郁笙才能活動一下自己僵硬的脖子。

　　沉曜看到郁笙的動作，才想起來自己的頭剛才一直靠在對方肩膀上。

　　這個姿勢，似乎過於親密了。

　　而且，他竟然安然地睡了一個多小時。

　　這簡直有些不可思議。

　　郁笙倒沒多想什麼，她掏出自己的手機，直接說，「沉沉，留一個手機號碼吧。」

　　「……你叫我什麼？」沉曜還以為自己聽錯了。

　　「沉沉呀。」郁笙覺得，對對方的稱呼是拉近彼此距離的好方法，比如沉沉，就顯得好聽又親昵。當然，私底下，她一直都稱呼沉曜為惡魔先生的。

　　沉曜看上去剛睡醒的時候非常好說話，他沒有反駁這個稱呼，而是直接報了一串手機號碼。

　　郁笙保存之後，就心滿意足地下車了。

　　離開之前，她轉頭對沉曜露出了一個輕笑，語氣輕快地道別，「下次再見，沉沉。」

　　她的笑容，明媚而耀眼，既帶著點點的甜美，又有一些調皮。

　　就像是她給他的感覺一樣。

　　甜美又活潑。

　　熱情洋溢。

　　讓人，不自覺得想要留住這樣純粹又甜美的笑容。

　　沉曜直到看到郁笙的背影消失之後，才收回了目光。

　　秘書咳了一聲，想到沉曜估計還不知道人家姑娘的名字，就主動將自己在這一個多小時裡調查到的情況彙報給沉曜說，「剛才的姑娘叫郁笙，笙，是竹子旁的笙。她是郁家不久前剛剛從鄉下找回來的大女兒，在此之前，她一直在鄉下和自己的養父養母，繼弟一起生活。她的養父養母分別於三年前，兩年前去世了。她的養父好賭博，欠下一屁股債之後自殺身亡。這筆欠款還是郁理最近才還上的。至於她的養母，在她養父出事之後沒多久就生了重病，沒多久也去世了。養父養母離開之後的兩年，她都和自己的弟弟相依為命。」

　　沉曜眸色深深，讓人查探不出情緒。

　　秘書神色一肅，沒再多提郁笙，轉而說了另一件事情，「沉總，剛才您母親打電話來了，讓您今晚回老宅吃完飯。」

　　「嗯。」

　　-

　　郁笙到家之後，臉上的笑容還沒有收住。

　　詩雅看到，忍不住說，「大小姐，有什麼好事發生嗎？」

　　郁笙笑了下，「有呀。好事。」沒想到她居然這麼快就要到了惡魔先生的手機號碼。

　　詩雅年紀小，性格外向，聞言忍不住調侃，「大小姐跟我分享下好事吧？」

　　郁笙食指輕點自己側臉，暫時賣了個關子，「以後再告訴你。」

　　回到自己的房間之後，郁笙坐到書桌前，憑藉著記憶，認認真真地畫下了沉曜的正臉。

　　用的是素描，所以人物十分逼真。

　　剛才，沉曜雙手放在她肩膀上，雙眼直直地逼視她的時候，她能感覺到，自己的呼吸，亂了。

　　他漆黑的雙眼好像旋渦，能將她整個人吸入。

　　一個男人，長這麼好看做什麼？

　　郁笙雖說是吐槽，但也是讚美式的吐槽。畫完之後，她將這幅畫小心地夾到了筆記本裡。

　　這樣的畫自然是不能上傳到微博上去的。按照沉曜的知名度，這幅畫一上傳，一下子就能被人認出來。

　　微博的配圖還需要另外準備。只不過今天郁笙不準備畫Q版的惡魔先生了。

　　她最後畫了一幅彩繪。

　　彩繪上面是一男一女。

　　男子將女子強勢地壓在樹幹上，雙手牢牢地放在對方的肩膀上，頭微微往下，看著比他低了一個多頭的女子。他的目光無從讓人察覺，但是想像中，這應該是極度專注的目光吧。

　　陽光透過樹葉的間隙一點一點傾灑在他們的身上。樹葉青翠，陽光溫暖。

　　他們周圍有暖黃的光暈。看上去溫暖又美好。

　　女子長髮披肩，露出半張秀美的側臉，而男子只露出了高大的身材和後腦勺。

　　但是兩人看上去異常的和諧。

　　畫完之後，郁笙滿意地點點頭。

　　她把下午發生的情景再現了，但是卻不是百分百地再現。

　　她將自己身靠的那輛沉曜出行專用轎車換成了樹幹。而沉曜身上穿著的，也不是筆挺的西裝褲和白襯衫，而是換成了更加休閒的裝束。

　　這樣，網友就應該認不出惡魔先生了吧。

　　她點開微博，發了第三條微博，「越來越喜歡我的惡魔先生了。」

　　配圖就是剛才的彩繪。

　　確認無誤之後，郁笙點擊發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