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冉冉!」

季母怒聲喊著她的名字，能用這麼高的分貝，看來是氣的不清，季雲冉心中譏諷道：季太太是真的關心自己呢，還是沒有達成養女的心愿而惱羞成怒呢？

「冉冉，你為什麼就這麼倔強，就不能聽聽別人的意見嗎？我是你媽媽，你是我身上掉下來的肉，我難道還能夠害你嗎？

女人最重要的就是嫁給一個好男人，那些入贅的男人能有什麼好男人？」

季雲冉的目光望向了季母，季母眼神真摯，如果沒有曾經的那些傷害和忽略，季雲冉真的要相信她的話，被她給打動了。

可惜，她說了這麼多的廢話，不過是為了她的養女。

「我不會讓父親一輩子的心血，落入不相干的人手裡！」季雲冉態度堅決的回道。

「冉冉，溪溪也是你的妹妹，怎麼能算是外人呢？

你們姐妹兩個怎麼就不能夠和平相處呢？」季母看著她的眼神帶著責備，彷彿她和季雲溪不和，全部都是她造成的。

「奶奶，我休息好了，我就靈堂陪著爸爸。」她一句話都不願意和季母說，掀開被子就要下床。

奶奶按住了她的手，不讓她去，說道，「你父親明天就要出殯了，你今天好好休息。你是他的長女，明天還要替你父親摔盆呢。」

「摔盆」，即把靈前祭奠燒紙所用的瓦盆摔碎。

這個盆叫「陰陽盆」俗稱「喪盆子」，不過也叫「吉祥盆」。

這個儀式很重要，摔盆者一般是死者的長子或長孫，是關係非常近的人，如果無兒無孫，而不得不由別人來摔盆，這一儀式就會使摔盆者與死者的關係變近，甚至確立財產繼承關係。

摔盆講究一次摔碎，甚至越碎越好，因為按習俗，這盆是死者的鍋，摔得越碎越方便死者攜帶。

瓦盆一摔，杠夫起杠，正式出殯。

奶奶讓季雲冉摔盆，也是在告訴外人，季雲冉在季家的地位。季雲冉畢竟年輕，還是個女孩子，奶奶必須在她的背後幫她撐起來。

「奶奶，我知道了。」

對，她不能垮了，她必須堅持到最後。

「好孩子，委屈你了。」奶奶擦了擦眼角低下來的一滴淚，輕輕的拍了拍季雲冉的手，對這個大孫女充滿了愧疚之情。

季雲冉淡淡一笑，山水寫意，「這是我心甘情願的，不委屈！」

「冉冉，你不要後悔！」

季母看著女兒的眼神充滿了失望，果然不是自己身邊養大的，就算是親生女兒又如何，還不是和自己不親。反倒是沒有血緣關係，從小養到大的養女更貼她的心。

「我不會後悔！」季雲冉態度堅決的說道。

季母憤怒的甩身而去，季雲冉依舊面無表情。

兩母女的關係如此的僵硬疏離，並不是奶奶樂見的，奶奶看著季雲冉那張太過倔強的臉，輕嘆了一口氣勸道，

「冉冉，她畢竟是你母親！……」

「奶奶，我累了……」

季雲冉躺了下來，背對著奶奶，拉高了被子蓋住了自己的半張臉，她不想和人談論這件事。

哎……又是一聲帶著蒼老的嘆息聲，什麼時候，堅強的奶奶也這麼容易嘆息了。

輕輕的關門聲，季雲冉的乾澀的眼眶居然又湧出來了淚水，她用只有自己能夠聽到的聲音說道：不是不想要，是一次次的得不到，就再也不敢要了。

……

「雲冉，醒醒，該起床了……」

香香來到季雲冉的房間，將她喚醒，喚了好半天，季雲冉才醒過來，睜開眼睛，茫然的看著窗外黑沉的天氣。

「現在幾點了？」她聲音嘶啞的問道。

咔咔，轟隆隆……一聲雷聲撕破了天空，嘩啦啦的雨水落了下來，季雲冉聽到了院子里的吆喝聲，忙亂聲，父親出殯的日子，居然下了這麼大的雨。

「已經早上七點了。」

「什麼？七點！這麼晚了？」

季雲冉只覺得自己就眯了一小會兒，沒想到她居然睡了那麼久。外面突然狂風大作，天陰沉沉的，像是黑透的深夜，混淆了白天和黑夜的界限。

「今天不是要出殯嗎？這麼惡劣的天氣，怎麼好才是。」香香擔心的說道。

殷汌市的婚喪嫁娶是很講究的，別說此刻外面不過是狂風大雨，就是外面下著冰雹和刀子，出殯的時辰到了，也要讓逝者入土為安的，誤了時辰，是不吉利的。

「卷寶怎麼樣了？」

「最近有點上火，飯也吃的少了。」

不知道是不是水土不服，卷寶來到了殷汌市之後，就開始上火，飯量也小了，胖嘟嘟的小臉也瘦下來了，把香香心疼的直掉淚。

「我最近顧不上她，你幫我好好照顧她。最近家裡人多又雜，你帶著卷寶呆在自己的屋子裡，盡量不要出去。」季雲冉不放心的交代道。

「嗯，好的。」

季雲冉很想去看看女兒，但是她起晚了，是真的沒有時間了。

今天出殯的大日子，季雲冉還是要披麻戴孝的。按照殷汌市的風俗，季雲冉今天要從頭到腳一身白，衣服不鎖邊，腰間扎麻繩。

香香拿過季雲冉白色的孝帽，給她戴上，又幫她整理了下衣服，不小心碰到她的手，發現她的手很冷，臉色也帶著病態。

「雲冉，你要多保證身體。」

來參加葬禮的人，都對她說節哀順變，可是這種事情沒有發生在自己的身上，自然體會不到那種失去親人的痛苦。

季父是季雲冉在季家唯一的溫暖，如今這溫暖也消失了，季雲冉只覺得冷，從頭到腳的冷。

從房間里走出去，一股大發撲面而來，季雲冉的孝帽差點被吹走，她用手壓住了一覺，才擋住了狂風。

季家的宅子是上百年的老宅子，此刻白幡幢幢，一個個身穿白衣忙碌的人，天色陰沉如晦，整個季家給人陰森森的感覺。

「大小姐，你去勸勸老太太吧，今天天氣這麼惡劣，老太太堅持要跟著送殯。」

明菲自己勸不住老太太，一直在等著季雲冉，現在也就只有季雲冉能夠勸住老太太了。

「奶奶要去，就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