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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六朝燕歌行 - 第十集 今朝元正第六章 血染長街字體大小: A+
     
    第六章血染長街元正大朝會直到未時方止,皇帝陛下啟駕,自東序門出,群臣再拜送行,然後魚貫退朝。

    接下來的大宴程宗揚全無心情,段文楚也參加了朝會,只是他官職較低,這會兒才湊到程宗揚身邊,殷勤勸奉。程宗揚本來想跟謝無奕、童貫等人接接頭,有這位牛皮糖在旁,啥都別說了,只剩吃喝。

    按照唐國的傳統,席間群臣以柏梁體賦詩聯句,句句用韻,各逞其才,果然文采斐然,盡顯風流。讓程宗揚沒想到的是,謝無奕這位浪蕩大爺,居然詩賦頗佳,跟唐國群臣唱合得有來有往。

    徐君房始終沒出來,但大忽悠人雖然不在,江湖上卻滿是他的傳說。席間除了頌聖,剩下十句倒有八句都在談論他方才的佔卜。在座的都是見聞廣博之輩,什麽樣的卜筮之術沒見過?可秦使這樣當庭顯露神異,卻是聞所未聞。

    有人在猜測光影中的千裡江山到底是大唐那處寶地,有人在談論裡面的時節是來年春播,還是後年的谷雨,還有人在議論那位馮虛禦風的仙人究竟是何方神聖……

    程宗揚餓了快一天,這會兒悶著頭只顧吃菜。段文楚心裡暗暗嘀咕,漢使這態度……難道唐國國運昌隆,讓他不爽了?

    漢使的心思他不懂,也不敢問,只能頻頻勸飲,“這屠蘇酒益氣溫陽,祛風散寒,辟邪除疫,有道是:漢使金吾千騎來,翡翠屠蘇鸚鵡杯……”

    程宗揚把盞笑道:“段少卿也來一杯。”

    “請!”

    屠蘇酒是藥酒,味道算不上好喝,但酒液入腹,暖洋洋的,頗為舒坦。

    說話間,幾名大臣執觴而來。段文楚小聲提點道:“王鐸,吏部尚書。後邊那位是鄭注,工部尚書。”

    這兩個都是入朝時見過的,王鐸四十多歲年紀,為人溫文爾雅。相比之下,鄭注下巴尖尖的,顯得其貌不揚,但舉止十分幹練。

    程宗揚道:“鄭尚書能通過吏部考核,恐怕挺不容易吧?”

    “鄭工部未經科舉,乃是幸進。”段文楚聲音壓得極低,然後道:“不過才乾優長,實為能吏。”

    程宗揚混了這些天的官場,總算能聽出話音來。這幫彎彎繞的家夥,要緊的不是說什麽,而是沒說出來的那些。比如段文楚剛才這幾句,言外之意是鄭注出身不正,有才無德,雖然做到尚書,也稱不上能臣,頂多是個吏員。

    王鐸與鄭注連袂而來,先開口的卻是鄭注,他滿面歡喜地說道:“久聞程侯大名,今日一見,果然名不虛傳。”

    程宗揚起身笑道:“不知鄭工部聽過我什麽了?”

    “縱橫捭闔,隻手擎天!扶朝堂於傾覆之際,拯萬民於水火之中,安漢室之天下者,程侯也!大音希聲,大象無形。程侯之功,黔首雖然難知,吾輩豈能裝聾作啞,不表寸心於君侯席前?”

    鄭注舉杯道:“在下這杯酒非為漢天子所敬,乃為漢國億萬百姓,為六朝億萬百姓,敬謝程侯濟世之功,安民之德。”說罷雙手舉杯,一飲而盡。

    有段文楚在耳旁吹風,程宗揚原本不大看得上鄭注此人,這會兒被他幾句話一說,居然連自己都有點感動了。不得不說,這位幸進的工部尚書真是好口才,不僅情真意切,而且有理有據。

    程宗揚舉杯飲乾。王鐸上前笑道:“程侯為天下英豪,鐸一介書生,雖不能至,心向往之。請。”

    相比於鄭注的口舌犀利,王鐸舉止從容,言語溫文,令人如沐春風。兩人舉杯相碰,各自飲盡。

    程宗揚倒是聽說王鐸最出名的有兩樁軼事,一是豔姬,二是懼內。王鐸累世富貴,家中姬妾眾多,偏偏其妻美貌無比,兼且知書達理,秉性剛強,王鐸言不能勝,行不能服,對其妻又愛又敬又懼,頗有懼內的名聲。直到其妻病逝,王鐸才大開府門,廣收美色。如今府中豔姬如雲,天下知聞,恐怕比起他這位舞陽侯也不遑多讓。

    放下酒盞,程宗揚有些納悶,敬酒應該按照官職從高到低,唐國宰相有五六位,怎麽不見王涯和李訓等人?

    剛問了半句,段文楚打了個哈哈,“這酥酪溫軟香滑,最能解酒……”

    趁著段文楚去昭南使者席間敬酒,童貫湊過來,“都去探望秦使了。秦使那件寶物……”他咂了咂舌,豔羨地說道:“出了好大的風頭。”

    ◇    ◇    ◇酒宴深夜方散,幾位宰相最後還是匆匆趕來,與文武百官,各方使者舉杯同賀,不過唐皇和秦使一直沒有再露面。

    不用問,李昂肯定是去接受徐大忽悠的忽悠去了。單論口才,徐君房未必及得上鄭注,但忽悠李昂這樣的小年輕,還不是手掐把攥?

    程宗揚連夜上朝,又折騰了一天,騎在馬上都禁不住犯困。敖潤等人倒是歇足了精神,提燈牽馬往宣平坊行去。

    同行的有宣平坊幾位鄰居,兩位尚書省的主官,嚴綬、盧鈞;一位曾經的宰相,鄭余慶;還有一位曾經封王的大將軍,高霞寓。

    根據賈文和梳理的信息,這幾位鄰居也是妙人。嚴綬是正經的進士出身,累加升遷,擔任尚書左仆射。盧鈞出自五姓七家的范陽盧氏,名門出身,卻沒有考中進士,最後通過明經科出仕。他一直外地任職,官聲極佳,如今年近七十,原以為回到長安會出任宰執之職,卻隻得到尚書右仆射的官職。失望之余,索性稱病閑居,不理職事。

    鄭余慶同樣出自五姓七家的滎陽鄭氏,可家境清貧,曾經宴客時吩咐仆人:做菜時去毛蒸爛,別折斷脖子。客人們都以為是清蒸的鴨鵝,結果端上來一看,不過是蒸爛的葫蘆而已。爛蒸葫蘆也成為了唐國官場的一樁軼事。他倒是當過宰相,但因為不肯依附宦官,因瑣事被牽連受責,罷去相位,如今是太常寺少卿。

    另一位高霞寓高大將軍更是奇葩,他原本是書生,好讀兵法,少年時投筆從戎,聽著應該是個足智多謀之輩,結果卻是有名的悍勇無謀。他在戰場上不懼矢石,勇武敢戰,在政壇上卻是膽量奇小,阿附宦官,以求自保。他出身書生,卻又看不起文士,為人粗鄙,偏偏又跟知名大家劉禹錫交好,時常詩酒往來。

    唐國雖然濫封爵位,王爵到底還份量十足,這位高大將軍不知道走了什麽狗屎運,居然也因軍功獲封郡王,但又因為運氣不好遇到兵亂,被削爵罷職,如今掛了個名義上右衛大將軍。不過近來聽說藩鎮不寧,朝廷有意起用這位素來悍勇的高大將軍。不知道他是不是能再次走運,把王爵再撈回來。

    程宗揚身為漢使,與唐國官員私下交往是大忌,因此彼此同住一坊,平常也不曾來往。此時眾人同回宣平坊,盧鈞、鄭余慶都算失意之人,兩人結伴而行。嚴綬卻是跟高霞寓一道,簇擁著一位宮中出來傳旨的內侍,一路上談笑風生。

    程宗揚暗自好笑,嚴綬和高霞寓分明是巴結上幾位當權的宦官,才幹平平照樣飛黃騰達。嚴、鄭兩位資歷雖老,素有清名,仍被排斥在權力的圈子之外。唐國這些宦官權勢之大,連皇權都被壓製住。李昂那個皇帝,說不定還沒有劉驁過得舒心。畢竟外戚還算得上長輩,太監算什麽?家奴而已。

    嚴綬等人在前,笑談聲伴著馬蹄聲隱隱傳來。那宦官道:“高將軍當日因兵亂罷職,非戰之罪。公公們說了,還是你帶兵,大夥兒才放心。”

    高霞寓感激涕零,“多謝!多謝!”

    嚴綬道:“公公們的意思……還是要起兵?”

    “當然要起兵!吳元濟那廝驕橫不法,這回朝會你們也看見了,就進貢了幾根竹竿幾隻鵝,還說是淮西特產。不打掉他的氣焰,將來四十八藩鎮有樣學樣,咱們還不得喝西北風?”

    “公公說得是!”高霞寓道:“吳元濟父子兩代割據淮西,不知道積攢了多少錢財,嘖嘖……”

    “老嚴,到時候你也得去。”

    “我?”嚴綬囁嚅道:“我領兵只怕……”

    “怕什麽!”那宦官鼓動道:“這次出兵的可不光是朝廷,河北三鎮也要參戰。到時候你是三軍之主,坐鎮中軍大營就行了。”

    “河北三鎮?魏博牙兵也要參戰?”高霞寓喜道:“那可是好事!”

    “樂家這回不是來了嗎?那位樂公子在仇公公面前拍了胸脯,保證魏博牙兵精銳盡出,聽由朝廷調遣。老嚴,你可要想清楚了,建功立業,升官發職,可就看這一鋪了。”

    忽然“噗噗”兩聲,兩盞燈籠同時熄滅。正在交談的三人一驚之下,那名宦官猛地一個鷂子翻身,鑽到馬側。

    兩名隨從提著打碎的燈籠,正不知所措,身後傳來一聲大叫,“有刺客!”

    獨孤謂掣刀在手,護在程宗揚身側,一邊叫道:“快躲!”

    黑暗中,兩支箭矢飛出,這次的目標不再是燈籠,而是那名內侍身邊牽馬的護衛。那護衛剛拔出刀,咽喉和胸口便各中一箭,橫屍街頭。

    內侍躲在馬側,尖叫道:“來人啊!快來人啊!救命啊!”

    漆黑的夜色中浮現出一個魔神般的身影,那人身材高大,穿著黑衣,頭臉都被黑布包住,只露出一雙鷹隼般的眼睛。他雙臂一舉,一根鐵棍帶著沉重的風聲揮出,砸在那宦官的坐騎顱頂。

    “篷”的一聲悶響,馬首像熟透的西瓜一樣爆開,血肉橫飛。

    高霞寓暴喝一聲,從馬側拔出一柄手斧。“鐺”的一聲,鐵棍挑出,擊中斧刃,將高霞寓手骨幾乎震碎。

    高霞寓一把拋下卷刃的手斧,撥轉馬頭,伏鞍而逃。

    嚴綬身體抖得像篩糠一樣,幾乎連韁繩都牽不住。

    刺客拔步上前,那根重逾百斤的粗鐵棍帶起一片風聲,在他手中猶如燈草一樣輕巧,棍尾一轉,將撲上來的隨從打得腦漿迸裂,接著去勢不停,棍首往那名宦官的頭上砸去。

    那名宦官橫過佩劍,拚命擋格。“呯”的一聲,佩劍連鞘斷為兩截,鐵棍直落而下,正中腦門。那宦官的頭顱跟馬首一樣,驀然爆開,化為一團血雨。

    又一股死氣匯入丹田,使程宗揚眉頭微皺。與此同時,那名刺客抬頭看來,目光與他視線一觸,露出一絲暴戾的凶光。

    程宗揚握住鞍側的刀柄,肩背微微弓起。忽然“噗嗵”一聲,卻是嚴綬抖得坐不穩,從馬上跌了下來。

    刺客抬腳把他踢到街邊的溝渠中,然後發出夜梟般的笑聲,狂吼道:“奉皇帝詔!盡誅閹奴!殺!”

    那刺客當街暴喝,滿街散朝的官員聽得清清楚楚,不禁相顧失色。

    程宗揚離刺客最近,眼見他乾淨利落地擊殺數人,也不禁微微變色。不過刺客喊出來這一嗓子,可就令人玩味得緊了。看來唐國這政局,不比晉國和漢國強多少。

    獨孤謂手心裡滿是冷汗,自己頭一回護送漢使,居然就撞上刺客,這是什麽運道?就在三年前,宰相武元衡與裴度在上朝途中遭遇刺客,武元衡當場身死,裴度也身負重傷。要是漢使再有不測……

    獨孤謂心下估摸著,恐怕自己真會被送到洛都,在銅駝大街上當街問斬,好給漢國賠罪。

    幸好那刺客沒有再動手,喊完之後就邁開大步,轉眼沒入黑暗,消失不見,隻留下一地死屍,滿街鮮血,還有一個嚇癱了的嚴綬。

    ◇    ◇    ◇元正之夜,宮中內侍遭遇刺客,喋血街頭,如此勁爆的消息,一夜之間便鬧得滿城風雨。關於皇上暗下秘旨,盡誅群宦的說法也不脛而走,傳得沸沸揚揚。

    程宗揚將自己在場目睹的情形仔細說了一遍,沒有遺漏任何細節。

    “賈先生,你看此事是何人所為?”

    賈文和道:“藩鎮。”

    程宗揚撫掌道:“我也是這麽想的!那宦官極力主張對藩鎮動兵,這麽巧就遇到刺客,而且不殺別人,就要他的性命。居然還嫁禍給皇帝,吳元濟這人膽子不小!”

    “是藩鎮,但未必是吳元濟。”

    當日武元衡被刺,由龍宸出頭認下,但誰都知道,龍宸是拿錢辦事,真想要武元衡性命的,非藩鎮莫數。

    程宗揚擰眉思索,四十八個藩鎮呢,“會是誰呢?”

    “有心割據者,皆有嫌疑。”

    程宗揚露出玩味的笑容,“那不是連樂從訓也有嫌疑了?”

    樂從訓在仇士良面前拍著胸脯出兵,聽著就跟演戲一樣。

    “算了,”程宗揚道:“這事兒也輪不到我操心,眼下最冒火的恐怕要數大唐的皇帝陛下了。”

    這汙水雖然潑得水平拙劣,但以李昂與宦官的互信程度,不啻於火上澆油,一個弄不好,就要天下大亂。唐國六年換了四個皇帝,那是什麽效率?

    賈文和勸諫道:“千金之子,坐不垂堂。主公以諸侯之尊,何必淹留此地,遷延不去?”

    “老賈,這事兒我以前沒跟你仔細說過,不僅僅因為一個妾婢……”

    程宗揚不再隱瞞,仔細講了事情經過,賈文和微微皺眉,“地宮?”

    程宗揚點了點頭,“大致范圍已經有了。只等機會找到入口。幹!這回可千萬別讓老嶽再把裡面的東西都搬空了。”

    賈文和看著他,“你想回家?”

    程宗揚嘴巴半張著,就那麽怔住了。

    ◇    ◇    ◇“程頭兒,雪雪又咬你了嗎?”

    程宗揚躺在窗邊一張軟榻上,一副提不起精神的模樣,懶洋洋道:“它敢咬我,今晚就吃狗肉火鍋。”

    “那你一點精神都沒有?”小紫捏了捏他的鼻子,“好像生病了呢。”

    程宗揚閉上眼睛,一邊用鼻尖蹭著小紫細白的玉指,一邊有氣無力地說道:“都怪那個賈文和。專往人最軟的地方捅刀子……一刀給我捅出個思鄉病來。”

    “你又想家了?”

    “想啊。怎麽不想?冰淇淋、奶茶、蛋撻、爆米花、奶油蛋糕……”

    小紫撐開他的眼皮,“醒醒啦,大笨瓜,我都聽你說過一百遍了。咦?你不是說過,這些都是女孩子愛吃的嗎?怪不得蛇奴說,剛才讓孫家那兩個奴婢給你跳舞,你都提不起興趣。程頭兒,你不會是變性了吧?”

    程宗揚拉住她的手,與她十指交握,歎息道:“我是想喂你吃的。如果我們能回去,我就這樣,跟你手拉手,一起去看電影。給你喝奶茶,吃爆米花,吃蛋撻,吃冰淇淋。再給你抹點奶油,把你吃掉……”

    他聲音越來越低,最後怔怔停了下來。

    “你怕回不去嗎?”

    “我確實是害怕。”程宗揚道:“但我害怕你會生病,害怕你會被人發現不一樣,害怕你不喜歡那裡。”

    “也許只有你一個人能回去呢。”

    “開什麽玩笑?”程宗揚立刻坐了起來,“你不跟我一起,我還回去幹嘛?當然要把你帶回家,讓大家看看什麽叫仙女!智商爆表還這麽漂亮的仙女居然是我老婆,非讓他們都羨慕得眼睛出血不可!”

    “你要是把她們都帶回去呢?”

    “那我就是有史以來最大的人生贏家!”程宗揚兩眼放光,“幾十個明星級的女仆,帶出去得有多風光?拍個宮鬥戲都不用請外人,三宮六院全湊齊還有富余,隨隨便便都能拍五百集。不是我說,就你這臉放在鏡頭前面,攝像機都不帶動的,一口氣拍個三集五集,播出來收視率絕對破表!”

    小紫叉著腰道:“那你還不趕快起來?”

    程宗揚愕然道:“幹嘛?”

    “帶我回家!”

    ◇    ◇    ◇“吱啞……”半朽的門樞搖晃著推開,滿是灰塵的蛛絲在陽光下飛舞著,撲到黑色的衣袖上。

    一名老態龍鍾的太監拍了拍身上的灰,慢騰騰道:“這興慶宮,廢棄了快四十年了。自打收復長安,宮裡的貴人就再沒有來過……”

    老太監只剩了三五顆牙,說話時口齒漏風,含糊不清。程宗揚仔細聽著,問道:“這地方離皇城和大明宮都不遠,又緊鄰著十六王宅和龍首渠,位置挺好,怎麽就廢棄了呢?”

    “那些草匪把宮裡搶掠一空,能砸的都砸了,還說挖什麽寶貝,在龍池底下挖了一個大坑……”

    老太監說著,穿過枯草叢生的禦道。眼前出現一個巨大的土坑。那個大坑方圓將近一裡,中間被人挖出一口直井,深不見底。

    “這裡便是龍池了,”老太監畏冷地佝僂著身子,抄著手道:“那幫草匪把池水排乾,又拆了龍堂,在池底鋪了一條便道。自從打下長安開始,一直挖到逃走……這兒就是龍堂。”

    老太監踩了踩腳下,衝著土坑對面道:“那邊是沉香亭。”

    整個土坑形如漏鬥,裡面扔著碎裂的磚石,折斷的梁柱,還有破損的推車和木架之類的工具,都已經廢棄多時,半埋在齊膝高的枯草中。

    腳下的龍堂只剩下光禿禿的土台,宮殿片瓦無存,所有磚石梁柱都被扔進龍池裡面。土台下方,有一個巨大的青石柱礎,礎孔直徑丈許,如同一個大池子。

    “那是龍柱,高有十丈,柱子上刻著百龍升空圖。草匪們砸不動,用宮裡的錦被絲綿浸過桐油,一層一層裹在龍柱上,放火燒了三天。到了第三天夜裡,一聲巨響,跟打雷一樣,那根龍柱斷成三截,然後被草匪們一點一點砸碎,拿來鋪路……”

    “……太狠了吧?就算鋪路,也用不著這麽費事吧?”

    “誰說不是呢?”老太監說著咳嗽起來。

    程宗揚從袖裡掏出幾枚銀銖,“辛苦你了。這點錢拿去買些木炭取暖。”

    老太監雙手接過銀銖,一邊推辭道:“段大人吩咐一聲就是了,哪裡還用得著公子爺再打賞?”

    “拿著吧。外面冷,你先回屋裡歇息,我們在這兒逛逛。”

    “哎,哎。”

    老太監連聲應著,收起錢銖,顫微微離開。

    “走,先看看那口井!”

    小紫笑道:“我要是你,就不會去看。”

    程宗揚拍了拍額頭,那幫草匪挖了半年都沒有挖出東西,說明找的地方肯定不對,自己沒有多少時間可以浪費,還是別耽誤工夫了。

    放眼四望,整個興慶宮長寬兩裡有余,面積近兩坊大小。作為長安三大內之一,興慶宮曾經是唐國最鼎盛時期的帝國中樞,此時雖然廢棄,殘留的建築物依然規模驚人,上百個人找上半個月,也未必能找遍。

    小紫拍了拍雪雪的腦袋,小賤狗張開嘴巴,吐出一隻玉瓶,接著是一個稻草編織成的女娃娃。那娃娃高不過三寸,身體四肢都是稻草編成,只有頭頂用的是真實的頭髮,身上還穿著漂亮的小衣服。

    巫毒娃娃?程宗揚可有日子沒見過這東西了,“這是卓美人兒的?”

    “她的頭髮。”小紫說著,彈了彈玉瓶。

    玉瓶中發出一串清脆悅耳的鈴聲,倒在地上的稻草娃娃動了一下,接著忽然站了起來,一擺一擺邁著步子,往西南方向走去。

    興慶宮西南是一片廢墟。殘斷的磚石,破碎的琉璃瓦,砸毀的石像……像小山一樣堆積在一起。巨大的梁柱被劈開後,又用烈火焚燒過,只剩下焦炭狀的殘段。雕繪著牡丹和龍鳳圖案的朱欄被人吹碎、燒毀,殘留的部分依然色彩鮮豔,似乎還在訴說曾經那段輝煌的歲月。

    整片廢墟沒有一件完整的構造物,連磚石都被徹底砸碎,與其說草匪是為了求財肆意搶掠,更像是純粹的泄忿——或者說,他們是在找尋什麽。

    “這裡是……”程宗揚從袖裡摸出一卷厚皮紙,看了一眼,“花萼相輝樓和勤政務本樓。當年玄宗皇帝長居花萼樓,處置政務,罷黜官員,接見四方使節,年節時還有歌舞百戲,與民同樂。號稱天下第一樓……”

    程宗揚看著段少卿托關系找來的興慶宮舊檔圖紙,然後抬了抬下巴,“現在就剩兩堆了,這一堆是勤政樓,前面那堆是花萼樓。”

    稻草娃娃沒有停留,它搖搖擺擺爬過勤政樓的廢墟,往花萼樓的位置走去。程宗揚在後面看著,那娃娃腿腳也是稻草編成,又軟又小,走動時一扭一扭,硬是走出幾分卓美人兒的風韻……

    程宗揚心下嘀咕,難道是自己有日子沒見著卓美人兒,看個稻草娃娃都跟她帶像?

    花萼樓的廢墟規模更大,砸得也更徹底,簡直像是被粉碎機攪拌過一樣,幾乎沒有一塊大過半個手掌的碎片。

    稻草娃娃爬到廢墟頂上,然後兜起了圈子。

    小紫手中的都盧難旦妖鈴聲音越來越急切。娃娃兜的圈子越來越小,最後停下來,努力抬起頭,往天上看去。

    它頭頂那束髮絲飄動著向上揚起,忽然間,一根髮絲飛出,細蛇般在空中遊動著。但隻飛出一人高,又飄落下來。

    小紫伸出一根玉指,挽住那根髮絲,然後屈指彈出。

    那根髮絲昂然而起,一直飛到數丈高的位置,最後消滅不見。

    “真有趣。”小紫望著天上道:“入口是在空中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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