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0 章
昨天下雨了， 空氣中的悶熱不見了。六月中旬的南城，少有的多出一絲清凉來。青石巷裡刮起了清風，清凉的空氣流動，剮蹭在皮膚上， 讓汗毛都輕輕的竪了起來。
季錚站在巷口，看著後靠在墻壁上的女人，慌亂的心跳重重落了下來。
姜格站在老宅門口， 她第一次來這裡時門口的野花已經謝了， 只剩了綠油油的青杆和果實。她穿著一件絲絨的質感的黑色小禮裙， 裙擺處有些皺了。烏黑的頭髮垂在雪白肩邊，肩下的那片手臂一片黑紅色的血污。
似乎是察覺到他過來，姜格轉頭看了過來。
姜格第一次見季錚穿軍裝， 墨綠色的長褲修長筆挺， 淺綠色的襯衫領口紐扣解開了兩顆，下方是半截鎖骨， 上方是微微滾動的喉結。他原本是跑過來的， 在看到她後，脚步放緩， 從青石巷口走了過來。男人的步伐沉穩有力，身體挺拔， 長相清俊，氣質隨意却正氣。他走到了她的身邊， 姜格聞到了熟悉而又安心的薄荷香氣。
男人眼底像是浮雲翻滾， 掃了一眼她手臂上的血污， 確認她沒有受傷後，情緒裡的緊張和躁動消失不見，重新變得溫潤柔和了。
「你怎麽跑這裡來了？」他淺笑著問她。
姜格正對著他的身體站好，抬眼對上他清黑的雙眸，她說：「我沒有地方去了。」
心底被什麽東西纏住，收緊，心跳敲擊著胸腔，季錚的情緒重重的收起，他張開手臂，把她抱在了懷裡。
兩人回了家，兩個月沒回來，老宅的院子裡雜草叢生。高高的梨樹上，梨花落下的地方結出的梨子。現在這個月份，梨子還沒有生長成熟，表皮青澀，看著就不太好吃。
回到宅子，季錚把窗戶打開，南北通透的客廳裡瞬間貫入清風，將清淡的古木家具的香氣都衝淡了些。
開完窗戶，季錚回頭看著站在客廳中央的姜格，她頭髮有些亂，衣服上也被血染了，血迹乾涸，硬邦邦的。季錚走過去，道：「去洗個澡吧？」
姜格點了點頭。
關於昨天和今天發生了什麽，姜格一句都沒說，季錚也沒有問，像是什麽事情都沒發生一樣，兩人回到了家裡，重新在一起生活。
季錚去房間給她找了新衣服，姜格接過以後，轉身進了浴室。浴室裡已經不用開暖風了，朝陽升起，天也慢慢熱起來了。
老宅墻體薄，姜格進去後，花灑的水聲就隔著墻壁傳了過來。季錚聽到花灑聲後，起身下樓，坐在客廳的老式沙發扶手上，拿出手機撥了個電話。
電話打得時間不長，打完時，樓上浴室傳開了開門聲。
挂斷電話，季錚回頭看向二樓扶梯處，姜格剛從浴室走出來。她頭髮濕漉漉的搭在了身邊，熱水澡讓她的氣色看上去好了很多，寬大的T恤和短褲下，露出半截手臂和細長的小腿，白生生的泛著粉色。
雖然隔著遠，熱氣蒸騰下，季錚還是聞到了那股甜甜的雪梨香。
心底微微悸動著，季錚淡淡一笑，衝她招了招手，道：「過來，我給你擦擦頭髮。」
姜格下了樓，坐在了沙發上，季錚拿了毛巾，開始給她擦頭髮。
朝陽從窗外照射了進來，姜格的頭髮在陽光下泛著一層薄薄又清凉的水汽。他擦了一會兒，姜格低著頭，說：「就這樣吧。」
說話間，姜格從手腕拿了一根皮筋，準備把頭髮扎起來。她還沒把頭髮攏起，手上的皮筋被男人拿了過去，指腹磨蹭在一起，像是起了火星，姜格唇角微抿。
季錚用皮筋給姜格扎了個丸子頭，頭髮全部扎起，女人白晰修長的後頸露出。季錚抬手用手指按了按她的頭皮，觸手是濕潤的水汽，頭髮還沒完全幹，季錚問道：「就這樣？」
「嗯，凉快。」姜格甩了甩腦袋，她回過頭，和季錚道：「我餓了。」
她轉過身，扯著脖頸的領口也被扭轉，歪到了一旁。扭轉的領口處露出一塊細嫩的皮膚，季錚低眸看著那片皮膚，抬手把領口調整好，笑道：「那我們去買菜做早餐。」
菜市場的早市和晚市一樣忙碌，嘈雜的人群中，新鮮蔬果的味道混合著昨天雨水打濕泥土的味道，清新乾淨。菜市場外還好，菜市場內人仰馬翻。姜格這次沒等在外面，跟著季錚一起進去了。
她身體小，在人群裡還算靈活，戴著口罩就跟在季錚身後，沒有被擠到。季錚買菜時，姜格甚至還幫忙挑選，選好鮮嫩的小青菜，季錚看了她一眼，眼底含笑。
「你還會買菜？」季錚問。
姜格點頭，道：「我很小就學做飯了。」
姜格的過去季錚已經全部知道，她幷不和普通的明星一樣，母親去世後，姜康對她們不聞不問，姜格自己帶著姜桐生活了好幾年，生活已經淬煉了她。只是後來做了明星後，因爲有工作太忙，很多事情不自己做了而已。
看著她伸手去挑土豆，白生生的手指都沾了土豆上濕漉漉的泥，季錚回神，低頭一笑。
兩人買完菜後，季錚還買了些麵條，回去的時候，他拎著菜，扶著姜格在馬路牙子上走著。姜格現在處於完全的放鬆狀態，走起來格外順利，季錚牽著她的手，說：「今天是你生日，我給你買了生日禮物。」
聽到季錚的話，姜格微微趔趄了一下，她從馬路牙子上掉下來，季錚張開手臂抱住了她。姜格站直身體，桃花眼裡盛著水光，問道：「什麽？」
季錚笑著說：「到時候你就知道了。」
回到家以後，季錚去厨房做早餐，姜格在厨房裡給他打下手。今天姜格生日，他沒做三明治，給她下了一晚長壽麵。青菜鶏蛋湯底，麵條細長勁道，姜格小口小口得吃著，不一會兒就見了碗底。
見她吃完，季錚笑著收拾碗筷，碗筷碰撞聲中，門外有人叫了一聲。
「季先生在嗎？」
在外面人叫的時候，姜格已經探身望了出去，但季錚擋住了窗口，她沒看到院子裡是什麽人。見她好奇，季錚提醒她戴上口罩，然後帶著她走了出去。
姜格跟在季錚身邊，到客廳時已經看清楚院子裡的人和東西了。她站在那裡，回頭看了季錚一眼。季錚和院子裡的人笑著，禮貌道：「麻煩師傅抬進來吧。」
季錚回看著她，笑著對外面的人道：「抬進來吧。」
外面一共來了四個送貨師傅，東西太重，季錚還在後面搭了把手。上了樓梯後，幾個人合力直接把東西抬進了姜格的房間裡。
放下東西後，爲首的那個送貨師傅和季錚聊了兩句，季錚點頭應聲，簽了名字簽收了。簽收以後，送貨的師傅任務完成，沒多打擾告辭離開了。
在送貨師傅走後，姜格摘掉口罩爬著樓梯回到了自己房間。季錚還在她的房間裡確認物品，見到姜格走進來，季錚抬眸看過來，道：「送給你的。」
床邊靠墻的位置，放置了一個實木衣櫃。衣櫃是手工打造的，做工精湛，用料考究，上面雕刻著梨花花紋，精緻厚重。
窗口有風吹過，帶來了一陣若有若無的花香。花香清淡的縈繞在身畔，姜格回神，她看了季錚一眼，問道：「這是我的生日禮物嗎？」
季錚撑在衣櫃上的手放開，他眼底帶著深深的笑意，柔聲道：「你打開它。」
收回視綫，姜格聽話地走到了他的身邊。這個衣櫃是雙拉門的，現在已經很少有這種款式的衣櫃了。姜格把手放在拉手上，打開了櫃門。
櫃門像是另外一個世界的入口，姜格在打開櫃門時，濃鬱的花香從衣櫃裡撲面而來，把她包裹住了。姜格的手放在拉手上，看著衣櫃內，心臟快速有力地跳動了起來。
衣櫃不是空的，裡面放了玫瑰花。玫瑰花整整齊齊地碼滿了整個衣櫃，香檳色的花瓣上還有瑩潤的水珠。
濃鬱的花香從衣櫃飄出，在小小的臥室裡蔓延開。姜格喉頭微動，她的心跳隨著花香慢慢飄遠。
姜格放在拉手上的手慢慢放了下來，她回過頭，季錚看著她，說：「這是補給你的。」
「店家只收現金，買菜剩下的錢隻够買一枝了。」
「那剩下的，你下次要補上。」
你最有安全感的地方，我給你塞滿了浪漫。
姜格的心跳太快，血液都躁動了起來，撲鼻的花香像是在她身體內流動，她看著季錚，季錚也看著她。
房間內彌漫著花香，但兩人都沒有說話，只是對望著，時間好像凝固住了。姜格沉默間，季錚抬手，將她頰邊的發撩到了耳後。
「剛才我給宋阿姨打電話了，告訴她，你這幾天都跟我在一起，讓她和姜桐不用擔心。」
男人的話打破了臥室的沉默，姜格像是從夢中倏然轉醒，她回過神來，轉身要去拿手機，手腕被男人拉住了。
男人的掌心是溫熱的，觸及皮膚，讓她的身體都變得滾燙。姜格抬頭看他，季錚定定地看著她，沉聲問：「姜格，你今天來找我，是不是看看我就走？」
姜格掙脫的動作一頓，眼底的光芒像風中的朝霞，快速的消失了。
姜格騙了他，在他下飛機看到熱搜消息的時候，季錚就明白了事情的經過。姜康根本不知道報警電話是姜桐打的，姜格爲了保護姜桐頂替了她。她害怕姜康，不是因爲害怕他會殺了姜桐，而是害怕他會殺了她。
她知道自己隨時會死，她想用自己來結束這場原生家庭罪惡的報復。所以她不敢接受他，因爲她不想讓他沾染上姜康這種亡命之徒。
他清楚的知道姜格是什麽樣的人，她和命運搏了那麽久，她怎麽樣都行，但她愛的人不行，她要傾盡全力保護他和姜桐的安全，甚至聲譽。現在姜康雖然死了，她活下來了，但她現在的處境是一個劣迹斑斑的藝人，她現在跑來絕對不會是想跟他在一起，因爲她怕拖累他。
季錚的心跳高高懸起，又沉沉落下。他鬆開了她的手腕，抬手放置在了她的腦後，讓她看著自己，以免她再次回避他。
「你走不了的。」男人的聲音帶著他少有的霸道和篤定。
姜格心跳一頓。
「你現在擔心的事情，我都有能力幫你解决。」男人的聲音慢慢放鬆下來，嗓音溫和：「你不用考慮我，也不用考慮姜桐。姜格，你現在只需要考慮你自己。有我在，你不用擔心任何事。在我這裡，你不是任何人，不用爲了任何人活，你只要爲了你自己而活，爲了姜格而活。」
季錚眼底的霸道慢慢消失了，重新恢復了他的溫潤與柔和，他唇角勾起，低聲道：「姜格，我說過，只要你想要的，我都給你。」
男人低頭與她平視，認真而溫柔地看著她，他聲音低沉好聽，像是溫凉的泉水流進了她的心裡。
「我問你，我是你想要的麽？」
姜格的血液重新流動了起來，她眼睛裡的光芒也重新被這個男人點亮，她的心跳慢慢沸騰著，禁錮了她半生的枷鎖像是被他眼中的柔光給溫暖化開了。
姜格喉頭微微發澀，她安靜地看著男人，人生中的黑暗全部被他給驅逐了，他是她生命裡唯一的光火。她受了他的蠱惑，她覺得自己真的可以爲自己而活。
姜格眼睫輕輕一顫，動了動唇。
「是。」
得到回答，他低聲一笑，粗糙的指腹劃到她的頰邊，輕輕撫摸了一下，聲音裡，是男人無邊的溫柔和寵溺。
「那麽現在，我是你的了。」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