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5 章

　　「感冒了。」姜桐壓制住咳嗽， 輕描淡寫地說了一句，沒等姜格問，姜桐不耐煩地說：「你你不信問小姨。」

　　姜桐把手機給了宋百合，眉頭蹙起來， 滿臉不高興，道：「我問她發生什麽事了，她就抓著我咳嗽問個沒完， 我咳嗽兩聲怎麽了？」

　　說完， 姜桐回到了自己的臥室。隔著門板， 傳來了兩聲壓抑的咳嗽。

　　宋百合聽著咳嗽，也有些膽戰心驚。

　　她和姜桐都睡得早，昨天發生的事情， 兩人今天早上才知道。姜桐一看手機網頁， 就嚇得要去找姜格。她怕耽擱姜桐上學，也耽擱姜格工作， 就把姜桐拉住了， 讓她打個電話問問。

　　姐妹倆脾氣都不好，剛接通電話， 來回說了不到兩句就吵起來了。

　　姜桐最近在接受心理治療，情緒控制得不錯了， 但太擔心姜格，就沒有控制住。這姐妹兩個也是太命苦， 一個出事， 一個身體不好。

　　宋百合能做的事情有限， 只能好言勸說著姐妹倆。

　　「桐桐沒事兒，她上次檢查沒問題，這次只是有點感冒而已。」宋百合先安慰下姜格，後道：「她很擔心你。」

　　宋百合的話比姜桐的話可信度要高，姜格緊張的神經慢慢放鬆下來，她說：「我沒事。」

　　把昨天的事情和宋百合說了個大概，宋百合還要去做早餐送姜桐上學，臨挂電話前，姜格突然說了一句：「謝謝小姨。」

　　「哎，你這孩子……」宋百合心裡涌上一陣酸脹，叮囑兩句後，不敢耽擱姜格太多時間，挂斷了電話。

　　挂了電話，臥室裡又陷入安靜，不一會兒，外面傳來了敲門聲。男人的聲音低沉溫柔，道：「姜格，該起床了。」

　　姜格今天要入《情嗜》劇組，一大早，李楠和小螃就已經到了。季錚去叫姜格起床，姜格起床後，李楠和小螃一起看向了姜格。

　　兩人都擔心昨天發生的事情對姜格造成影響，但看到姜格後，也就放心了下來。她氣色還是有些差，精神狀態還好。昨天的事情也不是什麽好事兒，過去了大家自動忽略不再去提。

　　今天進《情嗜》劇組，說起來也是姜格事業上的一大步，算是喜事兒。李楠邊開著車，邊活躍著車裡的氣氛。

　　「我前幾天熬夜看完了《情嗜》的小說，女主角也太慘了。」

　　《情嗜》是一部關於吸毒家庭自我救贖的小說，現實題材，女主角的人生特別悲慘。父親吸毒販毒，長期對母親和女主家暴，母親忍受不了想要逃跑，被父親抓回來，母親把女主塞進衣櫃裡讓她藏好，然後女主角從衣櫃的小孔裡眼睜睜的看著母親被父親打死了。

　　母親死前交代女主照顧好妹妹，女主爲了養大妹妹，輟學打工掙錢，什麽都幹過。後來在歌廳唱歌，認識了一個緝毒警臥底。女主喜歡上了臥底，結果他喜歡上了來歌廳找女主的妹妹。

　　女主的妹妹被女主養的很好，百合花一樣天真爛漫，而女主從小生活在魚龍混雜的環境裡，什麽苦都吃過，也什麽事情都做過，像是池塘裡的爛泥。

　　小說的結局是臥底抓到了女主販毒的父親，成爲了妹妹的英雄，兩人結婚。婚禮上，臥底與妹妹私下閒聊，讓妹妹勸女主收心，不要在歌廳裡繼續唱歌，讓她找個人嫁了。妹妹却嘆息著說了一句，我姐這樣背景的女人，也不知道誰願意娶。

　　在忙碌著妹妹婚禮的女主，去叫妹妹上場敬酒，剛好聽到了這句。婚禮結束，女主去母親的墓前，剖白了自己這一生，小說結束。

　　這部小說的劇情現實，故事情節也有些大衆，黃映導演之所以拍它，是因爲它最核心的地方在於小說裡的人物塑造。所以這對出演這部小說的演員的演技有很高的要求。

　　李楠簡單地說完劇情，語氣裡帶了敬佩，從內後視鏡看了後面的姜格一眼，道：「姜爺，你當時去找黃映導演試戲的時候，我感覺你像是真的經歷過那個場景一樣，不然怎麽會演的那麽像。」

　　提起當時在茶莊外姜格那次試鏡，小螃也激動了起來，道：「對對對。」

　　昨晚睡了不足五個小時，但睡眠深度還可以，從上車後，姜格就坐在座位上望著窗外，沒有睡覺。

　　李楠話一說完，姜格望著車窗外倒退的景色，道：「我比她幸福得多。」

　　姜格少有的回應他，李楠高興起來，道：「那是當然。姜爺你現在是大明星，雖然出道早，但沒有在娛樂圈裡做過齷齪事兒。而且桐桐雖然……咳，但是絕對不會是小說裡妹妹那種白蓮花的性格。」

　　小螃在旁邊笑著附和，車內氣氛輕鬆愉悅。

　　他們自顧自的說著，和姜格心裡想的完全不一樣，但她沒有解釋。旁邊男人的視綫看過來，姜格也沒有回頭。

　　《情嗜》的拍攝地點是在南城舊城區郊區的一條舊街道，這裡還保留著南城最早的城市脉絡，《情嗜》整個故事就是在這條舊街道展開。

　　說話間，一行人到了劇組，李楠把車子停在了街道旁邊的露天停車場。因爲拍戲，周圍聚集了些過來看熱鬧的人，但都被安保人員攔在了綫外。

　　李楠和小螃下車，季錚下車後過來給姜格開了車門。車門一開，姜格起身下車，男人雙手支撑在車門兩側，像是張開了懷抱，把她攔住了。

　　姜格坐在座位上，抬眼看著季錚。

　　季錚看著她的臉色，唇角微勾，沉聲道：「爲什麽你幸福得多？」

　　是因爲剛剛她說的那句話。她說完後，季錚側眸看她，她沒有回應。兩人之間近在咫尺，姜格能聞到男人身上清爽的薄荷香，她看著他眼底的笑意，抿緊唇，沒有回答。

　　她不說，季錚沒放她走，聲音壓低，身體也逼近了些，問道：「因爲我喜歡的不是姜桐麽？我喜歡誰？」

　　姜格咬住了下唇。

　　「錚哥？」姜格和季錚沒有跟上，李楠叫了一聲。

　　季錚回神，抬頭看過去，應道：「嗯，馬上過來。」

　　在他說話的時候，季錚只覺得身邊刮過一陣小風，反應過來時，姜格從他的手臂下方鑽出車門，快步朝著李楠和小螃走了過去。

　　她走得有些急，步伐還有些不穩。看著女人高挑纖細的背影，季錚輕聲一笑，鬆開手，關上了車門。

　　黃映導演的戲，通常都是通過角色選演員。這次《情嗜》的選角，除了姜格以外，男主角和女主角的妹妹都不是名氣很大的演員。

　　男主角本名游翰，比姜格還小兩歲，去年剛電影學院畢業。他是話劇表演出身，在話劇團裡被老師推薦過來出演《情嗜》的男主角。在戲裡他扮演一名臥底緝毒警，游翰長相不算特別精緻，但很有味道，留著寸頭，個高腿長，陽光正氣。

　　女主角的妹妹由蔣萌飾演，她今年十七歲，高二在讀生，但蔣萌童星出道，不算新人，演技在圈內也是備受好評。

　　今天開機儀式，有戲沒戲的主要演員基本上來到了現場。姜格到現場時，游翰和蔣萌已經到了，兩個小演員站在黃映身邊，正在認真聽黃映說著什麽，臉上洋溢著陽光與朝氣。

　　新人演員第一部電影就是名導電影，是他們命好，既能受到導演的指點，又能打開進娛樂圈的路，比別的演員起點高，也能少走不少彎路。

　　如果姜格當年也有這樣的機遇，說不定她能輕鬆很多。但這種機遇是看命的，她注定是那種一步一個脚印的演員。

　　黃映不知道說了什麽，兩個演員笑起來，姜格看著，心裡竟有些羡慕。她今年的生日還沒過，勉强算是24歲，她比他們大不了多少，但感覺已經是老演員了。

　　姜格過去和黃映打招呼，他已經看到了她，見姜格過來，黃映笑了起來，姜格低頭禮貌地叫了一聲：「黃導。」

　　三個主要演員聚齊，都是黃映親手選出來的，在他眼裡都是好演員，沒什麽名氣大小之分，都挺符合他對電影裡角色的要求。

　　黃映一開始對流量演員確實有些偏見，但姜格打破了他的這種偏見。昨天私生飯的事情，鬧得人盡皆知，姜格受了那麽大的驚嚇，今天該來拍戲就來拍戲，連假都不請，這個演員是有點東西的。

　　「昨天的事情沒事兒吧？」黃映關心了一句，道：「其實你可以休息一天。」

　　姜格道：「沒事，不影響拍攝狀態。」

　　蔣萌今年年紀小，性格也比較活潑，聽姜格說完後，道：「這種私生飯好可怕，還能直接跑家裡去，要是沒保鏢真就慘了。」

　　游翰道：「前段時間就有私生飯的新聞了吧？這次終於抓住了。」

　　蔣萌笑起來，道：「你怎麽知道？一直關注姜格姐嗎？」

　　「哎……」游翰半天沒說出話來，笑著將臉轉向了一邊。姜格還第一次見游翰真人，他的長相還挺符合警察的正氣形象的。將臉轉向一邊時，下頜綫收緊，唇角還帶著靦腆的笑，微紅的臉頰上，還能看清被陽光照的透明的絨毛。

　　游翰今年22歲，比姜格當初認識的季錚大不了多少。眼前的游翰，與記憶裡的季錚重合，姜格不自覺多看了兩眼。

　　黃映見三人相處的氛圍不錯，道：「接下來就一起拍戲了，三個月的時間，大家要一起努力啊。」

　　三人應聲同意，道：「好的，導演。」

　　開機儀式檯子搭好，助理過來叫黃映，黃映帶著三個人朝著儀式台走，各路媒體已經在拍攝了。去的路上，黃映道：「晚上有個飯局，到時候你們一起來參加吧。」

　　黃映人正直清高，飯局也不那麽烏烟瘴氣，大家只是吃頓飯，聊聊電影相關，幷非得要喝酒。晚上的飯局，除了劇組的主要演職人員外，還有電影院綫的某個經理。

　　這次《情嗜》開拍，黃映幷沒有主動拉投資，他拍電影早，人脉廣。曾經的朋友如今都成了電影圈大佬，電影投資的問題很好解决。

　　開機儀式後，當天的拍攝行程不算太緊。姜格今天的狀態還行，和蔣萌和游翰的磨合也算順利。拍攝在下午六點結束，結束後，主演、導演和主要演職人員去了飯局所在的山莊。

　　山莊是中式山莊，亭臺樓閣，小橋流水的設計，格外有古風風範，這是這次請黃映吃飯的那個電影院綫集團經理自己的山莊。

　　吃過飯後，姜格今晚就沒有通告了，季錚讓李楠和小螃先回去，他自己在這裡等姜格。因爲是私宴，多個人少個人都無所謂，季錚也就隨著姜格坐在了一旁。

　　晚宴氣氛還算融洽，宴會的中心是黃映和那個院綫集團經理。經理的年紀和黃映相仿，氣質儒雅，談吐也是不凡，一頓飯吃得還算融洽。

　　飯局到了中間，季錚接到李楠的電話出去了一趟。包厢外就有休息室，季錚接完李楠的電話，回頭時，看到了站在門口的院綫集團經理。

　　他淡淡一笑，收起手機，叫了一聲：「齊叔。」

　　齊叔名叫齊敬，是季錚父親公司的總經理，兩人多年好友，季錚算是他看著長大的。但季錚後來參軍，齊敬就很少見到季錚了。剛才在飯桌上時，他還沒敢認。直到季錚叫出這聲齊叔，齊敬這才知道自己沒認錯。

　　「你齊叔年紀大了，眼睛不好用了，都沒認出你來。」齊敬笑起來，拍了拍季錚的肩膀。

　　季錚笑起來，說：「是我沒禮貌，沒先叫您。」

　　幾個電影圈大佬的後代裡，尤屬季凡的兒子季錚最讓人省心，軍校畢業的特種兵，站著的一等功，軍旅生涯一片坦蕩，比著他們家裡那些個二世祖不知道要强了多少。但就這樣，季凡還不滿意，總想著讓他繼承他的事業。

　　齊敬自然不會怪季錚沒有叫他，他現在的身份是姜格的保鏢，如果直接叫一聲齊叔，後面的解釋也會比較麻煩。

　　和季錚閒聊兩句，齊敬道：「你怎麽做了姜格的保鏢？」

　　季錚做保鏢的事情，只有部隊少數人和家人知道。季凡自然是知道，但他對他的著墨向來少，齊敬不知道也是正常。

　　但做保鏢這事兒，說著也比較複雜，季錚無奈一笑，只道：「機緣巧合。」

　　兩人正聊著，外面有人敲門，門被打開，姜格站在外面，叫了一聲：「阿錚。」

　　休息室裡，兩人臉上的笑容還沒有褪去，看那熟絡的樣子，應該不是客套，而是以前認識。姜格微微一楞，季錚已經走了過來。

　　「怎麽了？」

　　姜格和齊敬禮貌點頭，只道：「你出來有一會兒了。」

　　季錚低聲一笑，道：「知道了，我現在回去。」

　　說完，季錚回頭和齊敬笑了笑，帶著姜格出了休息室。出門後，姜格邊走邊低頭看著地毯的圖案，問：「你們認識麽？」

　　她雖然沒聽到他們說什麽，但看兩人交談時的狀態，應該也看得出他們有些關係。季錚沒有隱瞞，道：「我父親的朋友。」

　　其實話說回來，季錚現在基本上瞭解了她的所有，但她對他的瞭解隻停留在他是特種兵上，而且他還忘了之前見過她的事情。

　　姜格眉頭微蹙，抬頭看著季錚，問道：「你是什麽身份？」

　　她突然的小情緒讓季錚微微一楞，季錚低頭看著她蹙起的眉頭，抬手用指腹給她揉了揉眉心，溫聲道：「不管是什麽身份，我現在最重要的身份是你的保鏢。」

　　即使半年多沒有摸槍，他的指腹依然粗糙堅硬，但姜格却是軟的，就算蹙著眉頭也軟。被揉了兩下後，姜格舒展開眉心，起身回了包厢。

　　和季錚的母親離婚後，季凡沒有再婚。他有自己獨立的住處，但如果工作不忙，會回到軍區大院陪伴父母。

　　但工作上的事情說是不忙，却幷不是沒有。季凡坐在茶廳，正聽母親聊著最近打牌的事情，眨眼接了一個工作電話。

　　齊敬給季凡打電話是報備一些工作上的事情，兩人多年朋友，說話少了客套寒暄，三兩句就交代完了。

　　工作上的事情交代完，齊敬笑著和季凡提了一句。

　　「對了，今天我在飯局上碰到阿錚了。」

　　季凡臉色一沉。

　　和齊敬挂了電話，季凡將手機扔到一邊，他的脾氣隨了母親，格外不好，有時候一上來，根本控制不住。

　　「我真是丟臉丟到家了！」

　　梁清閣喝了口茶，看著兒子的神色，問道：「怎麽了？」

　　「齊敬今天在飯局上看到阿錚了，他還在給那個戲子做保鏢。」季凡沒好氣的說。父子倆關係本就一般，因爲這事兒，兩人更是從春節至今沒有聯繫過。

　　季凡氣季錚就氣在這裡，他有著良好的資源，即使做不成特種兵，他現在接手他的集團也來得及。但他偏不，跟被下了蠱一樣的給一個女明星做保鏢。

　　說到這裡，季凡忍不了了，他說：「我去讓他回來。」

　　兒子怒氣衝衝往外走，梁清閣抬手攔住，這父子倆真是性格調換了，一個年紀輕輕老神在在，一個年紀這麽大了還跟楞頭青一樣。

　　「阿錚什麽性子你不知道嗎？」梁清閣道，「他决定的事情，別人勸他他什麽時候聽過？」

　　季凡越想越氣，道：「那不能就這樣了吧？」

　　梁清閣直截了當，道：「找你爸，軍令如山，讓他回部隊。」

　　晚上九點，飯局結束，季錚帶著姜格回了白鷺湖公寓，在車上的時候，昨晚沒休息好的疲倦也慢慢席捲了上來。回到家以後，姜格直接回臥室睡了。

　　因爲太過疲倦，姜格上床後就睡了過去。但她睡得幷不太好，今天的拍攝和記憶裡的場景融合，姜格一遍又一遍地被掐著後頸浸入冷水裡。冰冷的觸感和窒息感蔓延，姜格從夢裡驚醒了過來。

　　心跳還未歸位，手邊的手機嗡嗡地震動著，姜格抬手抹了一把冷汗，把手機拿了過來。看到來電顯示，姜格剛剛鬆開的心臟驟然又被握緊。

　　按了接聽，電話那端一陣嘈雜，平車滑過地面冰冷刺耳，宋百合崩潰的聲音順著聽筒傳了過來。

　　「格格，你快過來，姜桐不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