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惟墨把約姜沁吃飯提上了日程,在姜沁回北京第二天,他就給姜沁打了電話,問她哪天有空。
姜沁打算調整一段時間,暫時沒接新的工作,除了之前接的一檔娛樂節目,她作為當期嘉賓,今天下午要參加錄製。
姜沁:「今晚開始,天天有時間。」
這種事宜早不宜遲,程惟墨把飯局定在今晚,「你在哪錄製?我去接你。」
姜沁把地址發程惟墨,又隨口問道,莫予深去不去。
程惟墨:「他哪有時間。天天照顧奚嘉,走不開。」
也對。姜沁掛了電話。
錄製節目玩遊戲環節,所有人都覺得姜沁性格變了不少,比以前隨和。沒有了那種盛氣凌人的眸光。
就連主持人都說:「我們沁沁女大十八變。」
姜沁笑笑,「一部優秀的電視劇能讓人成長,瞬間長大。」她入戲太深,現在還在《餘生》那個角色里沒走出來。
又到了一個遊戲環節,說說初戀那些事兒。
姜沁前男友是圈外人,她一直未公開,粉絲都以為她單身。
前男友就是她初戀。那個男人,如今又有了新戀情,她就更不想提及。
姜沁就說了上學時的一件事,她收到的一封情書。
她話音落,現場粉絲驚喜聲不斷。
主持人:「所以……現在是在一起了嗎?」說完,大家一起笑。
姜沁:「嚴格來說,是半封情書。一張信紙,另一半被裁減。後半頁應該還有一些內容。」
主持人:「那後來知道是誰寫的嗎?」
姜沁搖頭,「十幾年了,一直沒破案。」她笑笑。
到現在她還記得,鋼筆字很漂亮。
節目錄製到八點才結束。程惟墨提前了一個多小時到,來的路上他想了一萬個開頭,還是沒一個能用得上。
姜沁和經紀人道別,直接上了車的後排,剛要關門才發現,今天程惟墨親自開車,沒帶司機。她下車,坐到副駕。
「難得呀,程大律師親自開車來接我,受寵若驚。」姜沁拉上安全帶。她瞅著程惟墨:「反常必有妖。」
程惟墨:「一直沒去探你的班。」
姜沁雖然在電話里時常埋汰程惟墨,不過理解他。之前奚嘉一直在劇組,他想避嫌,不想自己深陷。
晚餐還是定在季清時餐廳。這家餐廳方便清場。
因為餐廳任性,說不對外就不對外。從營業至今在,一直虧損。
用餐時,程惟墨大多時間沉默,都是姜沁在說,後來她感覺程惟墨狀態不對,她擱下勺子,「怎麼了?」一副魂丟了的樣子。
程惟墨:「我怕我說出來,你會打死我。」
姜沁:「那你還是別說了,活著要緊。」
套路失敗。
程惟墨,「不說對不起你。」
姜沁瞅著他看了半晌,隨後幽幽道:「我大人不計小人過。我要是跟你和莫予深計較,我早被氣死八百回了。」
她偏不接茬。拿起酒杯,抿著紅酒。
程惟墨跟她碰杯,「既然都八百回了,那也不多這一回。」
姜沁:「八百是一個輪迴,已經是極限。多一次也不行。」
「沁沁。」
程惟墨後邊的話還沒來得及說,被姜沁給打斷。
「程程,一會兒吃過飯,我們再重拾小時候的記憶,去逛梧桐巷,再到莫予深天天帶著奚嘉打卡的那家烤紅薯店買紅薯吃,我請客。」
程惟墨套路不下去,從她反應看,她知道在吃鴻門宴。他擱下酒杯,言歸正傳,「你知道的,奚嘉這個病,基本沒希望,唯一的一點寄託就是向教授。」
姜沁點頭,示意他接著說。
程惟墨:「我們找了向落牽線搭橋,向落答應幫忙,不過有個小奇葩要求,莫予深沒同意,是我答應了下來。凡是有一線希望,我都會努力。雖然奚嘉早不記得我是誰。」
姜沁呼口氣,「程惟墨,你特麼夠了啊,竟然煽情起來。有p就放!」
程惟墨悶了幾口酒,「就是,你動動手指的事情。你跟你的工作室,關注向落,每個月轉發她微博,還要留言點讚。」
說完,他沒敢看姜沁,轉臉看窗外。窗玻璃上映著自己模糊的身影。
他想從玻璃上看看姜沁在做什麼,是不是眼神里能抽出一百五十米長刀,將他一刀劈死。
但他這個角度反光,看不見。
度秒如年。
也不知過了多久。桌上『砰』一聲。
程惟墨嚇一跳,回頭。面前是姜沁丟過來的手機,頁面是微博,她轉發了向落的最新一條動態,比了三個心。
程惟墨想到小時候,莫予深父母離婚,莫叔叔和秦阿姨,誰都不想要莫予深監護權。
後來莫董跟莫濂媽媽結婚,莫予深經常在外面玩到很晚才回家。
他跟姜沁陪著莫予深。
姜沁說:沒關係的,你還有我們呀。
那時他們才六七歲。
——
莫予深這幾天沒帶奚嘉去街拍,奚嘉身體不舒服,怎麼努力也找不到以前的放鬆狀態。
奚嘉怕他擔心,只好找個藉口,「老公,我這幾天趕趕稿子,你去拍風景。」
莫予深:【我正好在家修照片。我們有存照可以繼續發圖,不急著拍新。】
奚嘉和莫予深心知肚明,他們倆都在撒謊。
誰也沒拆穿對方。
奚嘉每次要花三個多小看之前寫的內容,只有半個多小時寫新內容,有時寫不到一千字,記憶歸零。
人設和故事大綱都不記得,還要重頭再開始看。
莫予深擔心她受挫,【要不你學修圖?正好幫我。】
奚嘉搖頭,「我都答應了秦阿姨,不能爽約。」她指指腦袋,「得常用,不然就更不靈了。流水不腐。」
莫予深還想打字寬慰她,有電話進來,是向教授。他把手機放兜里,示意奚嘉,他要去樓下書房。
奚嘉笑:「你去忙,不用一直陪我。」
莫予深疾步走出去,到了樓梯上才回向教授電話。
向教授:「你今天下午帶奚嘉辦理住院。治療效果怎樣,現在不好說,奚嘉病情太特別。不過,應該是有希望的。」
莫予深語塞。有千言萬語,卻發不出聲。
向教授看看手機,在通話,「餵?」
「我聽著呢,向教授。」
沙啞的、激動的、酸澀的聲音,從話筒里傳出。
向教授也被感染,感慨萬千。
這是他們團隊好幾年的心血和努力,從基礎研發至今,兩千多個日夜。終於到了臨床階段。
向教授:「奚嘉是第一期臨床試驗患者,你不用太擔心,不會有什麼風險,藥物安全性之前都經過反覆試驗。不過在奚嘉身上的副作用,不好說,她現在身體特別。」
莫予深知道或多或少也是有風險的,但他沒時間再等。等到這個藥物終於能在臨床試驗,已經是極大的幸運。
目前的藥物和治療方案能阻止她腦部繼續病變,對聽力恢復也有幫助。至於什麼時候能等到治療恢復腦神經的藥,還未知。
兩個團隊正在磨合階段。
也許就在不遠的幾年。
掛了電話,莫予深在樓梯口怔神半天。喜憂摻半。喜的是,奚嘉終於有了希望,不用那麼痛苦。
憂的是,不知這藥有什麼副作用,用藥過程中又要承受什麼。
但凡有其他辦法,他也不會讓她冒這個風險。
莫予深平復半刻,給季清時打去電話,說下午要帶奚嘉入院。
季清時:「治療過程中,她會不會很痛苦?」
莫予深也不知道。「總比她現在要好。」
季清時沉默一瞬,「那我們倆倒班陪她。」
「不用,我一個人就行。」
收線,莫予深回三樓臥室,他想好措詞才跟奚嘉說這事。其中的風險和副作用也跟奚嘉說明。
莫予深握著奚嘉手,【我陪你,不用害怕。】
奚嘉反過來安慰他,「你也不要灰心,適合你的藥,會很快出來。等到我能聽見,你能說話,我們就結婚。你要再跟我求一次婚,我聽見了才算數。」
莫予深用力點著頭。
奚嘉幫莫予深一塊收拾住院要用的物品,零零碎碎,收拾了一個行李箱,基本都是奚嘉的東西。
收拾妥當,兩人下樓。
到了樓梯上,奚嘉忽然想起一樣東西,「老公,你到院子裡等我,我去個洗手間。」她小跑著回樓上。
奚嘉跑回臥室,小心翼翼將莫予深那張身份證複印件揭下來,還好,沒撕壞,不影響看。
她在上面備註:【我今天就去醫院住院治療,我的病情有了希望,但願醋醋也能好運。不管他能不能說話,我都愛他,這輩子,不離不棄。】
她折起來,揣在兜里。
奚嘉若無其事到了院子裡,「老公。」
莫予深靠在後車門等她,逗她:【怎麼鬼鬼祟祟?】
「沒有呀。」
奚嘉抱著他的腰,笑嘻嘻說道。
莫予深揉揉她的頭,示意她上車。
司機今天特意繞路,再經過那條梧桐小道,枝繁葉茂,樹影斑駁。
奚嘉趴在車窗,看外面的景。
莫予深偶爾側臉,這一幕,似曾相識。他拿出手機,對著她的背影又拍了一張。
醫院早就給奚嘉安排了床位,是普通病房。莫予深自費,轉入vip套房。安靜舒適,他也有辦公的地方。
奚嘉換了病號服,不忘把口袋裡的身份證複印件拿出來,放在病號服口袋。她就怕到時她病好了,醋醋沒好,他會離開她。
萬一醋醋真要自卑,不願拖累她而離開,那她電腦里、筆記本上,甚至手機里的備份,季清時說不定就給改掉,她就徹底忘了醋醋是誰。
季清時,關鍵時刻,最靠不住的男人。
她只能自己靠自己,先偷偷保留一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