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四時許，德州。

白崇喜手持電文一臉陰鬱地走進指揮部，面對蔣浩然沉聲道：「子謙，第四十三集團軍的第三次進攻又被打退了。」

蔣浩然兩眼一閉，猛拍了一下額頭，表情痛苦而無奈。

白崇喜接著道：「副司令蘇燦武建議停止強攻，改土工作業，挖到敵人的地堡下爆破，你看……」

蔣浩然憤然道：「說得輕巧，土工作業？那得多長時間，等他們挖通了，空降師早全軍覆沒了。」

「可是……」白崇喜欲言又止，但很快又接著道：「可是強攻的確是不太現實了，敵人在第二道防線上下足了功夫，暗堡有地道相連，不論是我們的重炮還是航彈都敲不開他們的盔甲，坦克部隊又被反坦克錐擋在了防線外，這三次進攻前沿已經是屍橫遍野了，只怕再填幾萬將士上去還是無法撕開敵人的防線呀？」

蔣浩然鋼牙咬碎，但偏偏無法反駁，良久才沉聲道：「按蘇燦武的方案，土工作業大概需要多長時間？」

「最少也要七天。」

「七天？七天之後我們恐怕不會有空降師這個編製了？」

兩人都沉默了，一臉的痛楚，空降師無疑是國軍當前最精銳的戰略部隊，其價值是十個步兵師都換不來的，如果在霸縣砸下十個步兵師能換來空降師的平安，蔣浩然都會毫不猶豫，但眼下……沒有如果。

「算了，命令魯二牛按蘇燦武的方案實施吧。」蔣浩然落寞地說道，在明知無法突破的情況下，他只能選擇理智，空降師當然要救，但只能另想辦法了。

白崇喜點點頭，正準備離開，蔣浩然又道：「敵人防線上的兵力配置是怎麼樣的，我是指島軍和蘇偽的配比。」

白崇喜略微遲疑，道：「島軍五十軍是四個師團，還有兩個蘇偽師，島軍五十二軍是兩個師團，四個蘇偽師，整條防線上目前出現的部隊就這些，其中，靜海方向大約是兩個師團兩個偽軍師，霸縣方向大約是兩個師團三個蘇偽師，定興方向最少，一個師團一個蘇偽師。當然，這些都是壓在最前沿的，估計後方還不止這個數。」

蔣浩然沖白崇喜擺了擺手，示意他可以離開了，坐在椅子上雙手環抱胸前，開始陷入沉思狀態。

良久，蔣浩然突然沖門口的警衛喊道：「將林副官找來。」

不多時，林瓏快步走了進來：「總座，你找我？」

蔣浩然急道：「我問你，東南縣那批蘇偽軍俘虜的策反工作做得怎麼樣了？」

林瓏道：「收效甚微，表面上看似沒有問題，但那是為了活命的虛與委蛇，還遠沒有達到策反的地步，關鍵是他們不太相信斯大林能推翻自己的『270號命令』，讓他們還有回蘇聯的希望，同時，他們也不相信蘇聯已經將西西伯利亞大片的國土劃歸了中國，看來斯大林為了維穩，並沒有將這個消息公之於眾，所以你承諾他們可以在西西伯利亞安家的方案也遭到了他們的質疑。」

蘇聯人融合了哥薩克人的強壯與游牧民族的兇悍，士兵的戰鬥力絕對不容小覷，也絕不能跟偽滿偽軍相提並論，畢竟偽滿偽軍的血管里還留著炎黃子孫的血液，家園還在這片土地上，子孫後代也都還要在這片土地上生活下去，多多少少還會有些感情、良知和顧忌，加以宣傳攻勢還能瓦解他們。但這上百萬蘇偽軍開進中國，他們無國無家無所顧忌，就等同於一群亡命之徒。

蔣浩然一直希望能用「不戰而屈人之兵」的方案來瓦解他們，而最好的辦法當然就是解決他們心理上的障礙，讓他們還能找到歸屬感，重燃回國回家的希望。

所以，蔣浩然對這些俘虜兵十分重視，希望能從他們身上找到突破口，先是從延安調來了一批有經驗的政工幹部，然後給斯大林發送緊急電文，嚴明其中的厲害，希望蘇聯當局能夠配合自己完成這個任務。

「如此說來還是無法解決當前的困境了？」蔣浩然雙目無神喃喃道。

在進攻不利的情況下，他希望能提前實施這個方案，敵人防線上的兵力蘇偽軍就達到了半數，如果能夠通過宣傳瓦解這一半兵力，敵人必然大亂，整條防線也很快就會土崩瓦解，那麼空降師也就有救了，可惜……

「總座，你看我把誰帶來了？」門口突然響起了冷如霜的聲音。

這個時候誰來了也無法解除蔣浩然心中的煩惱，冷如霜的誘惑並沒有讓蔣浩然陰鬱的表情有半點喜色，條件反射般地將目光投向門口，但下一秒，他的眼睛里就閃過一道亮色，驚呼道：「唐智勝！」

「總座，是我，我回來啦！」

來人挺胸敬禮，朝著蔣浩然咧著嘴笑，赫然正是援蘇航空隊隊長唐智勝。

「真的是你，智勝！」蔣浩然起身向前，看了看唐智勝的臉，又拿起他的手看了看，沉聲道：「苦了你們啦？」

唐智勝的臉上、手上都留有凍結性損傷的痕迹，手上的膿包甚至還沒有完全好，想來蘇聯往北的地區已經是冰天雪地了，南方人的唐智勝哪裡受得了這凍？

「不苦，總座，就是有些冷。」唐智勝憨笑道。

蔣浩然欣慰地點頭，問道：「將士們都回來了嗎？」

笑容立即在唐智勝臉上凝固，繼而是無法言狀的痛楚：「加上我，還剩下五十四人，剩下的全……」

唐智勝泫然欲泣再也說不下去了，兩百四五十人組成的援蘇航空隊，才半年的時間，就只剩下一個尾數回來了，而且是葬身異國他鄉，飛行員陣亡找到屍體都困難，魂歸故里都是奢望，怎能讓這些活著回來的兄弟們不悲痛？

屋內的人皆黯然，尤其在這個戰局不利，又有空降師生死未卜，就更讓大家傷感了，兩個女人無聲落淚，蔣浩然的眼睛也都紅了，他拍了拍唐智勝的肩膀，沉聲道：「他們都是中華的好兒郎，為了國家和民族血染沙場，奉獻自己年輕的生命，國家和人民都會永遠銘記他們所做的一切，他們將永垂不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