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世華依舊是在處理糞便,那幾個紅衛兵跟了一段時間之後,就開始準備下手了。

崇世華走在一個斜坡上,斜坡上的泥和水已經混在了一起，走上去滑滑溜溜的,瞅准了機會，兩個紅衛兵沖了過去，推了崇世華一把,崇世華一個沒站穩，搖搖晃晃了好幾下,就滑倒了，手提著的桶子里的糞便被倒了出來,流的到處都是的，還有一部分潑在了崇世華的身上。

「真是臭死了！」

「所以才是臭老九啊！這樣名副其實！」

幾個人圍著哈哈大笑了一番，才勾肩搭背的走了。這個事情可以供他們說上好幾天了。

崇世華等那幾個人走了之後，才努力試圖爬起來，一動就覺得右腿上是撕心裂肺的痛，讓崇世華忍不住倒抽了一口涼氣。

崇世華很快意識到他的腿被摔斷了。

等到腿上沒有那麼痛了，崇世華咬咬牙，想試著再站起來，試了好幾回，都沒有辦法。記得以前聽人說過，腿斷了不能隨便亂動的，還是不要動了好。

崇世華就那麼坐在地上，寒風吹著，身上有糞中的水還有融化的雪水，凍得他瑟瑟發抖，可是他只能夠那樣坐在地上，根本就爬不起來。

渾身都是冰涼的，崇世華覺得自己恐怕要被凍死在這裡了。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終於聽到人說話的聲音，實在是難得，這樣的天氣大家都貓在家裡烤火，少有人出門來，更別提到這樣偏僻的地方來了。

兩個人見了崇世華，急忙上前查看，見人還醒著，問了怎麼回事，聽說是腿斷了，說要背他回去，崇世華拒絕了，自己身上這麼臟，不能帶累了別人。

那兩個人頓時覺得其實這個臭老九沒有那麼討嫌，還是挺為人著想的，而且他們是農民，不知道為什麼讀書多的人反而有罪，他們覺得，一條人命就是很重要，所以商量著去叫人來幫忙。

最後來了幾個青年小夥子，其中包括宋慕武，幾個人用了椅子齊心協力將崇世華抬了回去，放在牛欄那個小屋子裡。

做完這些之後，還有人送來了一點熱水，然後就沒有別的了，能夠做到這一步已經是很不容易了。

「多謝大家。」崇世華覺得腿很疼，依舊撐著道。

大家也沒多說什麼，都回家去了，現在就看這個老頭兒的造化了。

宋慕雯聽說了之後坐不住了，躲躲閃閃來到了小屋子裡，聞著一屋子的臭味就覺得真是可憐。

宋慕雯道：「哥，你先幫老先生把身上的衣服換了，我等會過來幫著處理傷口。」

崇世華拒絕道：「還是別了，我這一身髒的，別弄髒了你們。」說著，還伸出手來擋著宋慕武。

宋慕雯道：「老先生您覺得面子重要還是命重要？您要是想等到自己恢復清白的那一天，那就好好聽我們的。」

崇世華頓住了，然後縮回了手，由著宋慕武幫著脫衣服。

半盆熱水除了給崇世華喝了一杯，另外的被用來給崇世華擦洗了。

等到宋慕武在屋子裡說好了之後，宋慕雯才進了門。

崇世華換了衣裳坐在稻草堆上。

宋慕武去倒了水，宋慕雯將衣服放在門外，道：「等會我們幫你洗了，晾乾了拿來。」

崇世華又要拒絕，宋慕雯道：「送佛送到西，好人做到底，做一半不叫做好人，老先生從現在開始不準說話，就聽我們的。」

宋慕雯強硬的態度讓崇世華很無語。

宋慕雯按照經驗給崇世華用夾板綁了腿，看崇世華說的疼痛的程度，應該是骨折了。

綁好了之後，又安排了一番，給宋村長說了崇世華受傷的事兒，宋村長派了自己的小孫兒給崇世華送飯，免得人家在小房子里餓死了。

宋慕雯把衣服拿進空間洗乾淨了，晾乾了，才還給崇世華。

經此一事，崇世華才感覺到，兩個小友是真的關心他，願意幫他的。

這樣子，雙方的關係也更加親近了不少。

幸好現在是冬天，活兒不多，不然紅衛兵又要說臭老九不幹活，在偷懶了。

上完這一年的學，宋慕雯和宋慕武就都畢業了，兩個人要等待分配，上哪裡工作。

每年畢業的大學生和高中生，都是由組織安排，有的會申請下放，有的會被派到一些工廠或者政府部門之類的地方去工作，當然，下放還是佔主要部分的。

這個年代，下鄉做知青是很多熱血青年的夢想，他們覺得農村是一片廣闊的天地，能夠實現他們偉大的復興夢想。其中，有些人是有機會不用被下放，卻因為個人的選擇，向組織申請了下放的，還有的按照規定是要下放的，但是人家會通過走關係等各種途徑，爭取留在城裡，這就是不同的人的不同的選擇。

對於像宋慕雯和宋慕武這樣的人來說，他們是無所謂，如果是回到農村，那就是在家裡種地種田去，如果被安排工作，那也不錯，反正也是算工資算工分，發工資的時候除了發錢還發糧票。

第一年畢業的學生要等到過完年了才能夠被分配，所以宋慕雯和宋慕武兩個人在家裡是賦閑了好一段時間的。

閑在家裡的宋慕武就下地幹活去了，雖然他平時沒什麼時間干，但是真的幹活起來，力氣速度一點都不比宋大剛等人差，別人都說宋慕武是知識分子下田，又懂知識又懂實踐。

宋慕雯是留在家裡幹活，除了做飯洗衣服餵雞餵豬之類的事情外，還要照看一堆的弟弟妹妹，真的是一堆。

這個年代，還是讓人放開肚皮生的年代，所以每個人的兄弟姐妹不少，當然，孩子夭折的情況也不少，但是宋家有十個勞動力在掙工分，再加上幾個長大的男孩可以掙工分，所以日子也不是很艱難。再說了，宋老太手裡還有當初和尚老闆做生意的時候存下來的錢，在這個年代算是一大筆錢了，具體多少宋老太從來沒有透露，因為家裡四個兒媳，誰也不能保證他們不會說給娘家聽。到時候來借錢就討人厭了。

這個年代，幾十塊錢遭偷竊搶劫之類的事情是屢見不鮮的，更何況是幾百塊錢的巨資？

為了幾個孫子以後娶媳婦的事情，宋老太是把那筆錢守得死死的。

話扯遠了，其實就是說，宋家養了十幾個孩子，卻每個都是會蹦亂跳十分健康的。每次吃飯的時候，都要擺兩大桌，一桌大人吃飯，一桌小孩子吃飯，吵吵嚷嚷的，吃完飯就有一鍋的碗要洗。

看孩子比看著家裡的雞難多了，一會兒這個跑了一會兒那個哭了一會兒那兩個扯皮打架了，真是不得消停。

但是宋慕雯對付孩子有一套辦法，小孩子精力旺盛，對什麼事情都覺得新鮮，宋慕雯就找事情給他們做，如果要出去瘋，一句話，注意安全，記得回來，如果沒有做到，二姐有的是辦法讓你好看。最簡單的辦法就是讓你沒糖吃，看著別個吃，偏生阿奶還聽二姐的，說不給誰就不給誰，別人家都說大哥是最受爺爺奶奶喜歡的，這樣看應該是二姐才是！

家裡大一點的孩子懂事一些，宋慕雯給安排了活兒干也能幹完，宋慕雯一般會安排兩個干，這樣兩個人有伴，還能夠小小的競爭一下，孩子的競爭意識也是很強烈的，表現最厲害的就是爭寵上。

小一點的就趕到一邊去玩，等時間到了，就弄點吃的，或者給點別的獎勵，一群娃娃真是服服帖帖的，不服帖的讓阿奶知道了，屁股就慘了。

宋慕雯覺得自己是幼稚園的園長，天天照顧這樣一幫小屁孩。

不過經過這樣一番相處，宋慕雯也發現了，自己的弟弟妹妹性格方面差異挺大的，興趣也不盡相同，吃虧在這個年代的教育水平，如果好好教導，讓宋慕雯放開手腳好好指導一番，一定能夠將這些小屁孩培養成一個個小小的人才。

於是有了空閑，宋慕雯就給這群娃娃講故事，當然，故事是精挑細選的，免得觸犯了這個時代的規則，講完了之後讓娃娃們自己去體悟，有時候小娃娃們喜歡一個故事，會讓講好幾遍。

到了四月份的時候，分配的事情終於下來了，宋慕武成了一個初中老師，而宋慕雯則成為了一個工廠的記錄員，負責文字類的工作，其實也就是寫標語啊，寫報告文件啊，然後記錄每個工人的工作量啊，計算工分之類的，工作量還挺大，沒辦法，這年頭讀書識字的人太少了，能算會寫的更少，其實宋慕雯這種人才還挺搶手的。

剛開始宋慕雯本來要被分配去做老師的，可是一看年紀，才十四歲多，虛歲十五歲，這樣的年紀教低年級有些浪費，教高年級又怕學生不服，所以就給安排了這樣一個工作。

「阿武的補貼薪資不多，但是活兒輕鬆，囡囡這個活好，每個月有十多塊錢的補貼！」宋老太跟村裡的姐妹說這個事兒。

大家都羨慕不已，宋家這兩兄妹從小到大就是大傢伙兒讚揚的對象啊，讀書厲害，現在安排的活兒也好，果然還是要多讀書，讀了書別個就搶著要，而且也不用風裡來雨里去地種田了，算是吃上國家糧了！

這年頭的工廠商店什麼的，全是國營，沒有私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