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慕雯緊張地看著大幕布上的兩隻雄鷹,旁人也是，其他的做手勢影子的人乾脆都不坐了，就看兩個人在那裡鬥法。

對方變成大鷹，餘二猛就變出了大鵬,沒想到對方又變成了一隻小麻雀，仗著身量小對付大鵬,大鵬搖身一變變成一隻老貓,老貓張口嗷嗚一聲，就把麻雀吃下去了。

餘二猛應了，坐下了得意道：「怎麼樣？」

「厲害！」宋慕雯豎了豎拇指,真沒想到餘二猛一雙手那麼靈活,做出來的影子是活靈活現的。

其他的人還鼓起掌來，麻雀是四害啊，老貓吃掉麻雀，就是除害了，所以要鼓掌。

這個時候屏幕閃了閃，電影開始了。

這個年代的電影簡單得很，前面的片頭也沒那麼花里胡哨的，出來一個電影題目，就開始正題了。

這個時代的電影都是黑白的，彩色電影很難看到，因為剪輯和膠捲等因素，幕布上還有很多斑斑點點之類的，很不清楚，但是這樣的電影卻是花了很大的心思的，從劇本到演員，每一個都是花了心思的，故事的趣味性加上十分原生態的表演，使得整個電影雖然粗糙但是很有砍頭，宋慕雯已經很久沒有這樣暢快淋漓地看一場電影了，隨著劇情的起伏，心情也跟著起伏，時而緊張時而大笑，讓人過足了癮。

《小兵張嘎》的故事很多人都知道，因為後來有部電視劇也是講這個的，歪戴破草帽，手拿木槍，身穿白褂，光著腳丫，他只有13歲，擅游泳，能爬樹，會摔跤，愛咬人，機靈鬼透，野氣逼人……這個故事形象十分生動，許多人都能夠在他身上找到自己或身邊的人的影子，比如宋慕雯就覺得，張嘎的機靈勁跟餘二猛很像，如果餘二猛去抗日，估計比張嘎做的還好。

也因為這個電影，本來十分常見的玩具彈弓和小手槍更加流行了，孩子們拿著打麻雀打貓打狗，甚至打壞別人家的窗子熱水壺之類的，就算是被罵了也是興趣不減的。

後來宋慕雯回憶起這個下午，雖然是坐在黑暗的放映室里，但是看著幕布上的故事，感受著周圍的氣氛，還有旁邊那個人的氣息，幸福的感覺油然而生，可惜任何幸福都是不能複製的，後來再跟餘二猛去看電影，可是這樣的感受卻再也不會出現了。

走齣電影院，宋慕雯伸了個懶腰，看著街上的人群，還真是有一種恍若隔世的感覺啊。

「餓不餓啊？咱們去吃東西吧！」

「我想先去書店，明年我就要去學堂了。」

餘二猛便轉了個方向道：「走吧，咱們去新華書店。」

「不，去老書店舊書攤，那裡的書又便宜又好看！」

「精明鬼！」餘二猛帶著宋慕雯去了附近的舊書攤。

這年頭賣書的人還是有不少的，特別是舊書攤，除了從大城市裡收破爛收來的舊書和爛書，還有那種不知道從哪裡的書庫里搬出來的老書，有些還是豎著寫字的，用的繁體字，這種書買的人不多，現在簡體字在逐步推行，繁體字慢慢地棄之不用，而那些書又晦澀難懂，所以買的人不多，這個時候受歡迎的是小人書之類的，最受歡迎的是紅寶書，也就是《毛*主*席語錄》，許多人，特別是讀書人基本上是人手一本，沒有的人不好意思說自己是讀書的，不好意思說自己是忠於革*命的。

對於毛*主*席語錄里所體現的思想，許多宋慕雯還是挺認同的，很多話也是到後世還是很有道理的，但是現在很多人都當成是真理一樣崇拜，像一些教的信徒一樣奉若神語，宋慕雯就覺得太誇張了。

大馬路邊上沒有人敢擺攤兒，不過那些小路上彎彎繞繞的巷子里，找准了門進去，就能夠找到一個小小的攤位買書了。

宋慕雯看著那些書直流口水，不是那些小人書，而是那些線裝泛黃的書，一看就是有些年代了，應該是古董！

宋慕雯隨手拿起一本看了看，果然看不懂。

「小姑娘上學堂了嘛？要買啥子書啊？」那守攤的老大爺手裡拿著一把蒲扇搖啊搖，敞著衣服，樣子十分豪放。

宋慕雯合上書道：「明年上學堂，可是我認得字，家裡的哥哥教我的。」

一旁餘二猛還補充道：「囡囡很聰明，學得字很多，還很會算數。」

「那是個聰明的。」老大爺點點頭，又拿著蒲扇點了點書攤道：「別個來了都是要小人書的，要買你看的那種書的不是老師就是讀過很多書的，第一次看到個小娃娃要買這樣的書。小娃娃你聰明，又有本事，我就把價格算低一點兒。」

宋慕雯立即甜甜道：「多謝大爺！您真好！」

老大爺呵呵笑起來，餘二猛使勁忍住笑，這囡囡確實是有什麼事兒求別個的時候才會這麼狗腿。

那些書的名字取得很奇怪，什麼《西窗偶記》什麼《芙蓉諫》，總之看題目是不知道裡面是什麼的，可是內容又看不太懂。

宋慕雯憑著感覺挑了好些，又選了幾本小人書，跟老大爺付款。

老大爺算了算，豎起一根手指道：「一塊零七厘，算你一塊。七厘錢算看在你聰明又有眼光的份上。」

宋慕雯抽了一口氣，一塊多錢啊，哪裡有這麼多，她只帶了幾毛錢！

餘二猛無比豪爽地掏出一塊錢道：「囡囡還有想買的嗎？」

宋慕雯看了看那一塊錢，又看了看書，急忙搖搖頭，哎喲，沒辦法了，自己沒錢了，可是這樣的書恐怕經歷那一場浩劫之後就找不到了。

餘二猛哪裡不知道宋慕雯的想法，道：「再拿幾本，我給你出錢。」

宋慕雯搖搖頭，餘二猛道：「以後還我就是了。」

宋慕雯想了想，機會難得，自己進城的機會少，這些書以後怕保不住，還不如自己先借了餘二猛的錢買下，等以後還錢給他也是一樣的，道：「那好吧，你先記個帳，以後我想辦法還你。」

宋慕雯又選了好幾本，才覺得暢快了。

老大爺收了錢，很高興，一下子賣出去那麼多，賺了不少啊，現在的人的工資每個月才幾塊錢呢。

「你這男娃娃真是好，對妹妹好。」

餘二猛笑呵呵道：「我就這一個妹妹，當然對她好！」

宋慕雯覺得這個妹妹怪怪的。

餘二猛拿了大部分書，走出那個門，道：「你能看懂嗎？」

宋慕雯道：「總有一天會看懂的，慢慢看就是了。」

餘二猛輕輕鬆鬆提著那一摞書，道：「這麼聰明，以後肯定能考大學。」

宋慕雯覺得終於有人識得自己的狀元之才一般，道：「那是，我一定會考上大學的。」

「那樣也好，以後吃國家糧，有個好飯碗，不用累死累活地種田。」

在農村人心目中，要是考上大學讀出來了，那就是個金鳳凰，捧上了金飯碗，這金飯碗還是國家給的，到處都需要人才啊，可是大學生稀缺的很，所以大學生就意味著好未來。

宋慕雯倒是沒想過要吃國家糧，吃國家糧就是吃公家糧，意味著要死守著飯碗，可是宋慕雯覺得自己重生到這個時候不能這麼沒出息，要做點別的有意義的事情才行。

「到時候再說吧，我還沒去學堂呢！」宋慕雯不以為意道。

兩個人起了自行車去吃飯，餘二猛依舊是熟門熟路得很，一個躲在巷子深處的小麵館，但是裡面的面巨好吃，碼子也好好吃，宋慕雯吃得捨不得放碗。

說起將來要做什麼，宋慕雯不免要問問餘二猛：「你將來要去做什麼？」

「還能做什麼，當然是做將軍了。」餘二猛說的雲淡風輕，好像那時信手拈來的事情一樣。

宋慕雯道：「那還真是一個遠大的理想，餘二猛同志，你要奮鬥了。」

餘二猛笑了笑，道：「你放心，我肯定會奮鬥的。說起來，我明年可能就要去部隊了。」

「啊？」好突然，宋慕雯還有些沒反應過來，又一想，反正餘二猛的年紀也差不多了，而且他自己也早就等不及了，想要早點去部隊也是正常的。

「我聽說部隊里很嚴格的，要求很多呢，要出操幹什麼的。」

餘二猛一邊踩著自行車一邊道：「我知道啊，我哥跟我說過，所以我早就開始練了，免得到了部隊里還要是應該。毛*主*席不是說了么，要成功就要付出更多努力，我這是笨鳥先飛。」

宋慕雯呵呵笑道：「你要是笨鳥，那可就沒什麼聰明鳥了。不過呢，聰明鳥也先飛，那肯定比笨鳥先飛還厲害。二猛哥，當了將軍可不準忘了我們啊！」

「那是肯定的，忘了誰也不能忘了囡囡啊！你可是第一個知道我想當將軍的，跟別個說別個肯定不信我，還要笑話我。」餘二猛說的無比真誠，宋慕雯又安慰勉勵了幾句，看樣子餘二猛是十分受用的。

到了家裡，餘二猛道：「這個書你能這麼拿回去嗎？」

宋慕雯道：「恐怕不行，我奶要怪我亂花錢了，不過我可以藏起來。」

餘二猛一想也是如此，當初他玩彈弓什麼的，大人不讓玩，他就藏在雞窩啊屋頂啊等地方，大人們從來沒有找到過，每次都拿他沒辦法。

「那可要藏好了，不要讓人看見了。」

宋慕雯點頭道：「那是自然。」藏在空間里，誰看得到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