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喜城下,數千將士面前,楊鳳和於毒的屍體旁,林朝侃侃而談。
「昔日黃巾亂起之時,生民食不果腹,衣不遮體。白骨露於野,千里無雞鳴。平難趁機起於微末,率鄉黨攻占於野,方才得勢。恰逢朝廷克亂,大赦天下,平難方苟得此位。」
「而今張賊作亂,平難身受天恩,不思報效,卻反助逆賊,實乃人神共憤也。我主劉玄德奉命討賊,欲伸大義於天下,可平難卻執迷不悟,方才有此禍事。」
說著,林朝一指地上的兩具屍體。
「只是可惜了這二位壯士,雖奮力拼殺,卻遭平難遺為棄子,殞命於王師之手,某甚為可惜!」
林朝對城牆上的張燕拱手道:「平難昨日走得匆忙,卻是未來得及帶上二位壯士的英靈。」
「某不忍忠義之士無葬身之所,因此晝夜追趕,只望送還屍首,還請平難憐這兩人忠誠,派人收攏了屍首去吧。某,感激不盡。」
從楊鳳和於毒的屍體被抬上來之時,張燕的目光就被吸引了過去。
於毒還好一些,被趙雲一槍洞穿,算是落了個全屍。
但楊鳳就比較慘了,腦袋被典韋一手戟砸得四分五裂,宛若一個爛西瓜一樣,已難以辨認。
這兩人畢竟是為自己斷後,才有身死之禍,張燕如何能不悲痛!
又聽到林朝這番顛倒黑白的誅心之言,言語中儼然把自己當成了這一切的罪魁禍首,好似這兩人的死,都是因自己不尊朝廷,反助逆賊才導致的。
這一下,張燕怒氣填胸,心中只有一個念頭。
打開城門,與他林子初決一死戰!
但理智告訴他萬萬不可,這麼做正中林朝下懷。
所以,張燕只能強忍著胸中的怨恨怒氣,憋得滿臉通紅。
見張燕不言語,林朝又笑道:「怎麼,這二位壯士為平難而死,平難卻不肯收斂其屍。此舉,某以為不妥,難道平難就不怕麾下離心離德嗎?」
經林朝這一番蠱惑,守城士卒看向張燕的目光,也大都帶著疑惑不解,甚至還有一兩分埋怨。
好一個牙尖嘴利,顛倒黑白,無恥惡毒的林子初!
某在此立誓,有生之年必殺你,以泄心頭之恨!
張燕死死攥住了拳頭,指甲已經扣進了肉里,鮮血順著指間的縫隙滴落到地上。
就算如此,張燕也不可能打開城門。
現在林朝大軍集結在外,打開城門無異於自尋死路!
「平難果真如此決絕?」林朝繼續說道,「某在此立誓,平難盡可派人出城收斂屍首,某決不趁趁人之危,若違此誓,天誅地滅!」
林朝這番話說得大義凜然,但吃過虧的張燕連半個字都不敢相信。
以你林子初之前的作為,就算你說山上有石頭,某都不信。
又等了片刻,林朝見對面還是沒動靜,不禁仰天長嘆一聲。
「也罷,既然平難不願,某也不勉強。二位壯士的屍首,某自當好生安葬。」說著,林朝掃視這城樓上的士兵,「如此主公,實在不值得諸位為之賣命!」
又是一發誅心之言,蠱惑的對象正是張燕麾下的士卒。
「林子初,林子初,某與你勢不兩立!」
張燕終於繃不住了,越看林朝越覺得可惡,越想越氣,張口大叫道。
喊完之後,只覺胸中血氣一陣翻滾,喉間一甜,一口鮮血噴了出來。
然後兩眼一黑,又昏倒在地。
「將軍,將軍!」
張燕的親兵急忙上前抱住了他,口中焦急的大喊道。
城下,場面一度十分安靜。
趙雲,典韋,夏侯蘭,以及身後士卒都直勾勾地看著林朝,神情複雜,目光中包含了很多種情緒。
其中最明顯的,就是敬畏!
趙雲少年讀書時,也曾聽說過蘇秦,張儀的事跡,不過他不怎麼願意相信。
如果僅憑一條肉舌頭就能縱橫捭闔,攪亂天下,那還要我們這些將領,兵馬乾什麼!
現在,趙雲信了,而且是深信不疑!
一條肉舌頭不僅能縱橫捭闔,甚至還能憑空殺人!
設身處地想想,若把自己換成張燕,恐怕下場也好不到哪去。
以林監軍的口舌之能,再反覆給張燕來幾下,他絕對會被活活氣死!
就算蘇秦張儀復生,恐怕也只能做到這種程度!
「哈哈!監軍好口才,居然把那張燕活活氣死了!」
最快反應過來的,反而是典韋,他大笑幾聲,真誠稱讚道。
林朝搖了搖頭道:「沒那麼簡單,張燕此人心胸狹隘,才會被某三言兩語氣得昏了過去。」
若是這麼簡單就能把一個人氣死,那就不用打仗了。
當然,心臟病患者除外。
「監軍不必過謙,縱使蘇張復生,也未必過此。」
趙雲也跟著稱讚道。
「子龍說笑了,不敢與先賢相提並論。」
林朝嘴上說得謙虛,心中也頗為贊同。
論嘴炮,林朝還真沒輸過,不過前世還是今生!
畢竟,傳說級的口活,又豈是開玩笑的!
林朝指著安喜城牆說道:「子龍,趁著張燕昏迷,進攻一波,但要把握好尺度。」
「唯!」
趙雲也點了點頭,下令攻城。
既然要做戲,那就要做全套。
從張燕傳令盧奴增援,到援軍來到,怎麼也得四五日的時間。
為了不讓張燕看出自己的目的,這幾天攻城一定要頻繁,而且每次攻城,都必須要讓張燕以為自己這邊盡了全力。
……
盧奴城前,這幾日關羽與張白騎展開了幾次小規模的對戰,終究沒有大的斬獲,也沒有大的損失。
「田先生,兄長還是沒有軍令嗎?」
又是一次試探性的進攻後,關羽回營便開口問道。
田豐面色如常,輕輕搖了搖頭。
「如此虛耗時日,於兄長的討賊大業,殊為不利。」關羽開口說道,「田先生,不若某明日與那張白騎戰上一場,也正好看看黑山賊成色如何。」
關羽手下雖然只有四千人,但都是劉備軍的精銳之士,並不畏懼張白騎的八千人。只是對方名義上也是朝廷軍隊,而劉備又沒有下令進攻,關羽也不好出手,這才徵詢田豐的意見。
「雲長若執意要出戰,此事倒也好辦。」田豐笑了,開口道,「某忝為軍師,雲長只須斬下某之頭顱,便可任意施為。否則沒有主公軍令,某絕不同意出戰!」
聞言,就算是關羽也無奈了。
他知道田豐性情剛直,敢於犯上,可偏偏關羽就敬重這樣的人。
因為,他自己就是這種性格。
「田先生何必如此,某靜候兄長軍令便是了。」
聞言,田豐這才默默點了點頭,同時心頭忍不住想起了林朝。
自己這邊遭遇黑山賊,林朝那邊肯定也是如此。
林子初,如此局面,換做是你,會如何破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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