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媽媽，嗯，我已經下飛機了，正在候機室里。」遲芮坐在椅子上，拿著手機放在耳邊聽。

  飛機遇上寒流緊急迫降，機場通知要到晚上才能重新起飛，旅客們都在候機室等著。

  「媽媽你先回去吧，我可能明天才能到，不用等我啦，我到南城的時候自己打車回家就好了。」

  遲芮輕聲說道，聲音小小的，透著幾分疲憊。

  「那好，你先在機場待著，哪也別去。」

  柳曼織有些擔憂，「我看S市好像下雪了，你有帶厚衣服嗎？」

  「嗯嗯，我穿著羽絨服呢。」遲芮乖巧點頭。

  「好，你注意保暖，餓了就隨便在機場的飯店吃點什麼，或者點個外賣……」

  聽著柳曼織在電話里絮絮叨叨的叮囑，遲芮一一應下，最後才掛斷了通話。

  素白的小手捏著手機，少女像只小倉鼠似的縮在毛茸茸的羽絨帽里，只露出一雙圓溜溜的大眼睛。

  她低頭看著腳尖，精神有些萎靡。

  這兩天她睡得並不好，一不留神，那天葉哥哥冷漠的背影，就會浮現在她的眼前。

  那天晚上之後，他們就沒有什麼交流了。

  明明住在同一棟房子裡，房間就在對面，卻很少能見到，偶爾不小心碰面，也只是冷漠地擦肩而過。

  寒哥哥這一次是真的很生她的氣吧？大概也不會原諒她了……

  遲芮微微癟了癟嘴，感覺視線有些模糊，她連忙用力眨眨眼，又伸出小手抹了下眼角。

  她抬眸看著外頭白蒙蒙的天空。

  雪花一片片從雲際飛落下來，在寒風呼嘯中胡亂飛舞著。

  S市已經屬於南方的都市，沒想到今年也會下雪，雖然雪勢很小，但也帶來了比往年更冷的低溫天氣。

  雖然穿著羽絨服，但寒意還是見縫插針地穿透了衣服，一根根刺進了骨髓里，將手腳都凍得僵硬。

  她收回視線，看著空曠的機場。

  人群熙熙攘攘的，瞧著熱鬧紛雜，她卻感覺不到絲毫的暖意，只有孤獨在心底潛滋暗長著，慢慢快要把人吞沒。

  良久，少女又往靠椅深處更蜷縮了一些，手心捂著嘴巴，輕輕呵了一口氣。

  白色的溫熱氣體噴在手上，只停留了一瞬，下一秒便又散去了，肌膚再次感受更深的冰冷。

  她拿出手機，打開了微信。

  有幾條未讀消息，只是沒有一條，是來自她心裡想念的那個人。

  遲芮抿了抿唇，隨手拍了一張照，編輯文字發在了朋友圈。

  「今年的冬天，好冷啊。」

  是有感而發，卻也隱隱希望能被那個人看到。

  也不用他做什麼，只是……只是問候一下也好啊，讓她知道，他還是關心她的……

  遲芮盯著朋友圈，指尖不停刷新著動態。

  只是一個小時過去，她還是沒能看到她心心念念的那個人出現。

  應該是沒有看到吧？

  她這樣安慰自己，終於暗滅了屏幕，將手機揣回了兜里。

  一個人呆呆地坐在靠椅上，感覺有些餓了，但又不太想去找飯店。

  她伸手在背包里找了找，只摸出了幾顆糖果——因為頭等艙的伙食不錯，她並沒有帶吃的。

  遲芮嘆了口氣，將背包拉鏈拉起，撕了一顆糖果吃進嘴裡。

  這糖，還是寒哥哥買給她的。

  想起葉明寒對她的好，她又忍不住難過愧疚起來。

  寒哥哥對她這樣好，可是她卻傷了他的心。

  他應該是很希望她留下的吧？

  以後，寒哥哥是不是……都不會喜歡她了？會不會在她離開的時候，他就喜歡上別人了？

  小姑娘孤零零地坐在靠椅上，一個人胡思亂想著。

  夜晚漸漸降臨。

  她看著外頭的天色，終於忍不住又摸出手機。

  朋友圈又多了幾十條新消息，可是依然沒有葉明寒的評論，就連點讚都沒有。

  遲芮終於忍不住點進通訊錄，點下了葉明寒的號碼。

  她要給寒哥哥打個電話。

  她要跟他道歉，然後跟他說，他想要怎麼樣都好，就是不要再這樣不理她了。

  「嘟——嘟——」

  在遲芮的忐忑之中，電話響了兩聲之後，終於通了。

  「寒哥哥……」

  「你在哪？」

  她還沒來得及把心裡醞釀了許久的話說出口，就聽到手機里響起男人焦急的問話。

  他的聲音帶著從未有過的急切，一字字敲擊在遲芮的心房上。

  「我在候機室……」

  遲芮愣愣地說道，然後又連忙補充，「飛機遇到寒流緊急迫降了，我現在在S市的機場。」

  她認真地說著，又仔細地聽對面的動靜。

  也不知道他那邊是在哪裡，背景音聽著有些嘈雜，而且還有跑動的聲音。

  「寒哥哥？」

  她喊了他兩聲，都沒有聽到應答。

  就在她疑惑不解時，一雙跑鞋忽然站定在了她面前。

  與其同時，男人微微的喘息，在手機里響著，又像是……在身邊響起？

  遲芮一怔，隱約猜到什麼，心臟止不住地撲通撲通亂跳起來。

  她不可置信地抬起頭，然後徹底愣住了。

  只見她在心底念了不知道多少遍的男子，夢幻般地出現在了她眼前。

  他居高臨下地俯視著她，周身被機場頂部的燈光籠罩著，猶如從天而降的騎士一樣。

  遲芮慢慢站起身，眼睛一瞬不移地盯著眼前的男人，生怕眨一下眼，他就會突然消失一樣。

  「寒哥哥……」

  葉明寒目光灼灼地盯著她，因為跑動而微喘的氣息逐漸平復下來。

  好不容易在人群中找到她，看著她一個人可憐兮兮地蜷縮在機場的靠椅上，鼻尖和眼圈都紅紅的，像剛哭過似的。

  葉明寒只覺得心臟像被硬生生撕裂開一樣。

  那一刻，什麼驕傲什麼自尊都不重要了，只想護著她，讓她一輩子遠離悲傷苦痛。

  偏偏，這小丫頭看到他，還紅著眼睛傻乎乎地問他：「真的是你嗎？寒哥哥……」

  「不然呢？」

  不然還能有誰，明明氣得要死，看到她的航班迫降在別的城市，看到她說冷，就擔心得冒著大雪出門，搭私人飛機跑過來找她？

  「寒哥哥……」

  女孩癟了癟嘴，淚水在眼眶裡打轉，要掉不掉的。

  看她淚意盈盈，他的心莫名揪疼了一下，又沒好氣地說道：「怎麼？看到是我這麼不高興？」

  「沒有啊……」她可憐兮兮地，癟著小嘴說道，「我……我以為你不理我了。」

  她抽抽搭搭的，說到傷心處，聲音里的哭腔又更濃了些。

  葉明寒只感覺心尖微微一顫，而小姑娘已經揪住他的袖子，淚眼汪汪地望著他。

  「寒哥哥，你不要生我氣了好不好？一想到你以後都不理我了，我就好難過……」

  她的聲音軟軟小小的，像只受了傷的小動物似的，那般惹人憐愛。

  葉明寒緊緊抿著唇，如果說在看到她發的朋友圈時，心已經軟了一半，那麼眼下便軟趴趴地化成了一灘水。

  只是他隱忍著，雙手微握成拳，輕輕挑眉說道：「想要我不生氣？」

  用手背抹掉眼淚，遲芮乖順地點了點頭。

  「嗯，只要寒哥哥不生氣，你要我做什麼都可以的。」

  望著她溫軟嬌憨的模樣，葉明寒終於忍不住，伸手將她往懷裡拉了拉，張開雙臂將她牢牢擁住。

  「那以後就不要再離開我。」

  聽著男人在耳畔的低語，遲芮先是怔了一下，待反應過來，笑意便止不住地蔓延了開來。

  原來，寒哥哥也會害怕失去她嗎？

  聽著耳畔他強有力的心跳，她感覺心底的寒冷完全被驅散，暖意湧向了四肢百骸。

  她也伸出小手，結結實實地抱住他，忐忑不安的心徹底平靜了下來。

  「嗯，」少女軟軟甜甜地說道，「我答應你。」

  人來人往的機場大廳，冬天的夜晚，兩人緊緊相擁著，就像一對真正的情侶一樣。

  許久之後，葉明寒才依依不捨地鬆開她。

  牽起她的小手，感受到她手心的冰涼，他不由皺緊了眉頭。

  「怎麼這麼冷？」他的語氣略帶嚴厲。

  遲芮心虛地縮了縮脖子，小手卻乖乖被他握著，沒有掙開來。

  「下……下雪了嘛……」

  葉明寒微微眯眼，「有沒有吃晚飯？」

  迎著他的視線，遲芮繼續縮著脖子，想把自己藏起來一樣。

  盯著默不作聲的小姑娘，葉明寒剛剛緩和的臉色，又再次冷硬起來。

  他沒有說話，只脫了身上的大衣，披在她身上，然後拉著她的手，帶著她往機場外頭走。

  「寒哥哥，我們要去哪啊？」

  「酒店。」

  「可是飛機不知道什麼就起飛了……」

  遲芮有些著急，葉明寒卻無所謂。

  「明天再說。」

  反正葉家有私人飛機，想什麼時候飛都可以。

  看著他高大的背影，遲芮小小糾結了一下，便沒有再繼續堅持。

  走了一段路，看著他身上只穿著件薄薄的高領毛衣，而她卻裹得跟粽子一樣，她不免有些臉紅。

  「寒哥哥，我還是把外套還你吧？」遲芮軟聲道，「我走動起來就不冷了。」

  葉明寒根本不理她，帶她上了計程車，去了最近的五星級酒店。

  然而因為寒流影響，再加上春運高峰，有許多旅客滯留，酒店已經爆滿了。

  「沒有總統套房了嗎？」葉明寒擰緊眉。

  「這位客人，很抱歉，只剩最後一間單人房了。」櫃檯小姐禮貌地說道。

  葉明寒不由低眉，看著站在他身邊的女孩。

  小姑娘抬起頭，水亮的眸子十分無辜地望著他，似乎根本沒有意識到問題。

  「這位先生？」櫃檯小姐禮貌地催促。

  葉明寒抿了抿唇，將身份證遞給她，「給我們辦理入住。」

  「請問是你們兩個人嗎？」櫃檯小姐再次確認。

  男子頓了頓，才點頭應道：「是。」

  「這位小姐，請您也出示一下身份證。」櫃檯小姐又看向遲芮。

  「哦哦，好的。」

  遲芮連忙從包里拿出身份證遞給她。

  只是當被葉明寒拉著走進電梯時，遲芮才逐漸意識到不對。

  嗯？等等……

  那個小姐姐的意思是……她要和寒哥哥共住一個房間？而且單人房的話，那就是說——

  只有一張床嗎？！

  少女猛然圓睜了眼睛，臉頰漸漸漫上紅暈。

  葉明寒抿了抿唇，視線從她身上移開，看向電梯遞增的數字。

  「寒哥哥，我……我們今晚是要……住一個房間嗎？」小姑娘低垂腦袋，揪著手指支支吾吾地問道。

  葉明寒眼神微閃，耳根微微泛起了薄紅。

  本來沒有多少緊張的，此刻被她弄得也有些不自在起來。

  只是面上，他還是故作淡定地道：「反正又不是沒有一起睡過。」

  遲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