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葉明寒的話，遲芮愣了一下，差點沒跟上他下一步的動作。

  又一個旋轉，他們從背對的姿勢又變成了面對面。葉明寒用力一拉，兩人幾乎緊靠在了一起。

  「嗯？」男人眉尾微挑。

  感受著他身上熾熱的氣息，遲芮抿了抿唇，臉頰染上一絲緋紅。

  「就……我媽媽的朋友呀……」

  有什麼不對嗎？

  「舞蹈老師？」

  「嗯。」遲芮點了點頭，「還教我化妝，是長得很漂亮的姐姐。」

  其實是她媽媽手下的練習生，大概是看她年紀小，她們都很照顧她。

  聽到是女生，葉明寒微微彎了唇角，冷峻的神色總算柔和下來。

  男人很少笑，每天緊繃著一張臉，活像座大冰山似的。

  此刻忽然露出笑容，便猶如春雪消融，尤其那雙深邃柔和的黑眸，能將人完全吸進去。

  而這，只落在了離他最近的遲芮眼中。

  她呆呆地望著他，結果一不小心，鞋子便踩中了他的腳。

  舞池外看著他們跳舞的人，自然沒有錯過這一幕。

  「噗——那小姑娘是被大魔王給嚇到了吧！」

  「你們說寒少會不會生氣？」

  「肯定會啊，寒少跟她跳舞，本來就是被葉夫人叫的吧。」這時，有人酸溜溜地說道。

  「想想也知道，寒少怎麼可能看上那樣的小丫頭片子？」

  說話的是個身材妖嬈的富家小姐。

  她看著舞池裡那對閃閃發光的男女，尤其是被男人圈在懷裡的女孩，滿臉不屑地帶著譏笑。

  周圍的人並沒有附和她，只輕輕笑了一下，便又繼續各自的話題了。

  寒少喜不喜歡那小姑娘，有點眼力見地都看得出來吧？

  更何況，那姑娘雖年紀小，但長得也不差，以後再長開點，估計跟葉夢可也不相上下了。

  這樣的顏值，加上那溫軟的氣質，無論哪方面都跟葉明寒很配。

  見沒有人理她，那富家小姐頗有些難堪。

  她撇撇嘴，看向舞池的方向。

  只是葉明寒並沒有如她想像的那樣，對舞伴發火，或者甩袖離去，反而——

  輕笑了一下。

  這讓在場不少人大跌眼鏡，曾經被葉明寒揍過、近距離體驗過他可怕的人，更是露出一副見鬼的表情。

  葉大魔王竟然會笑？

  開什麼玩笑？他們看花眼了吧！

  而舞池中的兩個人，絲毫不在乎旁人的眼光。

  或者說在這一刻，他們的眼中只剩下了彼此，根本沒有旁人的位置。

  「你踩到我了。」男人挑眉。

  「對不起嘛……誰讓你跟我說話，害我分心……」小姑娘嘟嘟囔囔的。

  「行，那就不說了。」

  男人淺淺笑著，眼中儘是寵溺，伴隨音樂的節奏變快，他帶著女孩旋轉了起來。

  光暈打在兩人身上。

  水晶燈下，他們就像真正的王子和公主一樣，唯美浪漫，讓人艷羨不已……

  之後，葉明寒帶著遲芮跳了一曲又一曲。

  碰到不太熟練的熱舞，他也將她牢牢霸占著，根本不給旁人靠近的機會。

  這讓其他想要向遲芮邀舞的人，最後只得歇了心思。

  而其中，也包括遲芮的父親——遲召黎。

  因為柳曼織的關係，安欣對遲召黎是十分不待見的，但葉家和遲家有商業上的往來，這次舞會自然也禮貌性地遞了請帖。

  本以為遲家會派其他人來，誰知道竟會看到腆著臉的遲召黎。

  來者是客，看在遲家的面子上，安欣也不可能把他趕出去。

  遲召黎厚著臉皮過來，自然是聽女兒說她住在葉家，所以想過來探望一下，看看她在葉家是否真的過得那麼好。

  如果不好的話，他自然還是要想辦法把人接走。

  說到底，遲芮也是他唯一的女兒，以前是他疏忽了她，現在他是真心想盡力補償。

  一到葉家他就開始尋找女兒的身影。

  當看到她穿著雪白的禮服，坐在鋼琴前彈奏的樣子時，一種難言的驕傲和心酸縈繞在了他心頭。

  吾家有女初長成，但女兒的成長過程，卻沒有多少他的參與。

  那一刻，他只來得及眨眨眼，讓突然模糊的視線變得清晰，然後拿起手機拍下幾張照片。

  只可惜因為光線問題，拍的照片有些糊了。

  後來，他又被幾個老友纏住，此時好不容易才脫身。

  見葉明寒和遲芮離開舞池，往餐桌的方向走，他連忙迎了過去。

  「芮芮。」遲召黎的聲音有些激動。

  耳尖微動，葉明寒警覺地望過去，眯著眼睛打量了他幾眼。

  他在私家偵探發來的資料上看過遲召黎的照片，所以也認出了他。

  只是他心底對這位長輩並不待見，面上自然就流露了出來。

  望著葉明寒不善的眼神，遲召黎僵了一下，頓在原地不敢在上前。

  遲芮夾了一點水果沙拉，轉過身看到他，不由眨了眨眼，「爸爸？」

  「芮芮。」遲召黎的眼睛笑成了兩條縫。

  這樣近距離地看著，女兒是真的出落得很漂亮，化了妝，簡直就跟小仙女似的。

  「您什麼時候來的？」

  「剛剛到。」遲召黎含糊地說道，然後望著她，想了想說道，「芮芮，爸爸有些話想跟你說。」

  遲芮點點頭，明白他是不想在這裡說。

  於是她放下手裡的碟子，然而剛抬腳，卻被身邊的人握住了手腕。

  「寒哥哥……」

  葉明寒並不看她，只盯著她父親瞧。

  「您有什麼話就在這兒說吧。」

  望著眼前頗有些強勢的年輕人，遲召黎皺了皺眉，又看了女兒一眼。

  只是相比起他，遲芮顯然更聽葉明寒的話。

  她望著他，軟聲問：「爸爸，您想說什麼？」

  遲召黎看看她，又看看那冷著一張臉的年輕人，心底不由嘆了口氣。

  哎，果然不愧是安欣的兒子啊……

  他沒有辦法，只得儘量當葉明寒不存在。

  他對女兒說道：「藍湘的事，你以後都不用再擔心了。」

  以前沒留意過也就罷了，自從遲芮給他看了那些截圖，遲召黎就留了個心眼。

  從來沒有在意過的細節，也時不時在眼前閃過。

  最後實在忍不住，他還是委託私家偵探對藍湘和藍湘的母親進行了調查。

  即便他多麼不願相信，最終他也只得接受現實，算是徹底看清了她們母女。

  藍湘的母親藍玉蘭，一開始她前夫家暴她，這的確是真事，十二年前，她走投無路來求他收留，也是真的。

  但在他幫她擺脫那段婚姻後，卻是她再次找上她前夫，讓他一直來糾纏，好讓他沒辦法完全撇下她不管，最後搞得自己也妻離子散。

  至於藍湘，這孩子多半是被她媽養廢了。

  之前偽裝得那樣乖巧聽話，但畢竟年紀小，一試就試出來了。

  這一次面對她們的眼淚，他沒有再心軟。

  給藍湘找關係去上重點高中，已經算是他最後的仁慈，往後這對母女，跟他徹底沒有關係了。

  「爸爸知道你在葉家住得不錯，但這裡終究不是你的家。」

  遲召黎繼續說道，「有空的時候就回來看看吧，周六日的時候也可以來住幾天。」

  「你小時候的房間，爸爸一直給你留著。」

  遲芮望著他，輕輕點了下頭。

  「嗯，那你好好玩，爸爸先走了。」

  本來想跟女兒跳支舞的，但看葉明寒虎視眈眈的樣子，遲召黎終究有些心虛。

  看他走遠，遲芮垂下眼眸，轉身拿起剛剛放下的小碟子。

  只是剛剛看著挺想吃的水果，此刻卻感覺怏怏的，有些提不起勁。

  「遲芮？」

  發現她情緒不對，葉明寒喊了她一聲。

  遲芮側頭，對他笑了笑，搖搖頭道：「沒什麼，感覺有點悶。」

  「出去走走？」

  他對她伸出了手。

  遲芮點了點頭，小手搭在他的掌心上，被他牽著往外頭走。

  夜色如水，天上有雲霧翻卷。

  葉家的花園並沒有開放，宅子裡熱熱鬧鬧、歡聲笑語，花園之中卻顯得有些冷清。

  遲芮走在小道上，夾雜著露水的晚風一吹，便感覺到了寒意。

  她小小打了個寒顫，一件溫暖厚實的西裝外套，便披在了她的肩上，為她驅散了所有的寒冷。

  遲芮不由側頭，看著僅著一件黑色襯衣的男子，他也正望著她，幽黑的眼眸比夜空還要深邃，卻又泛著柔柔的光。

  葉明寒牽起她的手，帶著她左拐右拐，來到一處花架下。

  花架下的空地，放著一架藤蔓編織的鞦韆。

  遲芮一怔，然後便提著裙擺開心地小跑過去，坐在了鞦韆上。

  「這裡怎麼會有鞦韆？」她問道。

  葉明寒來到她身邊，望著鞦韆架，眼中流露幾分懷念，「喜歡嗎？」

  「嗯嗯！簡直跟我想要的一模一樣！」

  遲芮沒有說謊，那張設計圖還夾在她的畫本里，一直沒有辦法實現。

  葉明寒望著她的笑容，沒有說話。

  漸漸地，遲芮也意識到了不對，她歪頭看著他，大膽地猜測：「難道這是小時候，你們給我做的？」

  葉明寒微彎唇，輕輕頷首。

  遲芮再次愣住了。

  撫摸著鞦韆上的藤蔓，她不由有些怔然。

  原來小時候曾心心念念的鞦韆，她其實早就擁有過了啊。

  福至心靈一般，她又望向周圍。

  雖然夜晚光線昏暗，但她還是認了出來——那些都是茉莉花。

  這個時節，那些白色的小花已經凋謝，留下青綠色的葉子，被精心養護著，鬱鬱蔥蔥。

  「這園子裡的茉莉花……也是為我種的嗎？」她有些遲疑，又帶著更多的篤定問道。

  葉明寒的眼神溫柔下來，像一潭幽幽的泉水。

  「你說過，你最喜歡茉莉。」

  過了這麼多年，他還清楚地記得，那個冬日的下午，小女孩一邊吃蛋糕，一邊笑嘻嘻說出那番話的樣子。

  他的女孩，當然值得她想要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