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色的柜子，線條流暢，簡約大方中透出幾分冷硬。

  再看被分成兩沓擺放在上面，印著「五年高考三年模擬」字樣的輔導書，怎麼看怎麼不和諧。

  只是遲芮看著那書，心中卻泛起了一絲漣漪。

  她伸手抽出一本，小心翼翼地翻了開來。

  這書很新，頁面挺乾淨的，只有重點知識畫了線，後面的典型例題也挑著做了點。

  這些書是葉哥哥的吧……

  她摸了摸那本書的封面，一雙小鹿眼亮晶晶的，感覺心尖微微發酥。

  葉哥哥是為了她，才買回來的嗎？

  遲芮咧了咧嘴，又小心地將書塞了回去。

  葉哥哥或許是想要給她一個驚喜，她還是不要提前拆穿吧。

  就在她拿著礦泉水準備站起來時，辦公室的門「咿呀」一聲響，有人從門外走了進來。

  「遲芮？」

  男人低沉微冷的聲線，忽然在安靜的辦公室里響起。

  遲芮心裡猛地一跳，下意識起身——

  一聲「咚」的悶響之後，便是少女哎喲叫喚的聲音。

  葉明寒擰緊了眉，循著聲音大步走向辦公桌，一低頭，就看到捂著腦袋，皺著一張小臉蹲在地上的女孩。

  「寒哥哥……」遲芮雙手捂著後腦勺，可憐兮兮地喊了他一聲。

  「你在幹嘛？」

  葉明寒伸手拉她起來，按著她的肩膀，讓她坐在辦公椅上。

  「沒幹嘛啊……」遲芮解釋道，「就是礦泉水掉在桌子底下了，想撿起來……」

  葉明寒看她眼角掛著淚珠，不由深深皺起眉頭。

  「很痛？」他問道。

  「沒事啦，過一會就好了。」遲芮不好意思地抹了抹眼睛，忍著疼小聲說道。

  葉明寒的眉頭卻沒有鬆開。

  他想了想，轉身打開冰箱，在冷凍室取了冰袋出來，然後輕輕捂在她剛剛被撞到的地方。

  冰涼的感覺傳來，遲芮舒服地微眯了眼睛。

  「有沒有好點？」葉明寒輕聲問她。

  「嗯嗯，好多了。」

  遲芮連忙睜開眼睛，紅著臉點點頭。

  「下次小心點，不要總是這麼冒失。」葉明寒低聲說道，語氣有些嚴厲。

  話雖如此，遲芮還是聽出了他語氣里的緊張。

  她心底微暖，便輕輕頷首，乖巧地說道：「好的，我下次會小心的。」

  然後她又抬起頭，小手揪住他的衣擺，一雙漂亮的水眸可憐巴巴地望著他，聲音輕軟。

  「那寒哥哥不要生氣了好不好？」

  望著她這委屈兮兮的小模樣，葉明寒哪裡還能有什麼脾氣？

  他抿抿唇，不自在地別開視線，「沒生氣。」

  遲芮便輕輕一笑。

  那笑聲軟軟的，像片羽毛似的撓在葉明寒的心尖，痒痒的，帶著些許酥麻。

  他眸光微閃，剛想說點什麼，眼角餘光卻瞥見了什麼，他不由心下一空。

  他機械地扭過頭，目光下移，便落在了辦公桌下的柜子上。

  從他的角度，只能隱約看到柜子頂部放著什麼，卻不能完全看清楚。

  但是他剛剛走過來的時候，遲芮是蹲在下面的……

  所以，她都看到了？

  遲芮一直偷偷觀察他，見他臉色有異，她順著他的視線看去，便意識到了他在看什麼。

  她眨了眨眼，好像想假裝沒看到也不行了……

  葉明寒繃著一張臉。

  「那幾本輔導書……」他張了張口，又不知該怎麼繼續說下去。

  聽他主動提起，遲芮微微彎唇，望著他的眼眸里浮現幾分期待，「寒哥哥，你是不是……」

  「不是。」

  遲芮還沒說完，葉明寒便下意識地否定，「我就是想看看高中的教程跟大學的相差多少而已。」

  他的語速有點快，遲芮眨了眨眼，隱約覺得哪裡有點不對。

  只是轉念一想，又覺得可能是那天他沒把她教好，對一貫優秀的葉哥哥來說，是件令他很在意的事情吧。

  「哦……」

  她低下頭，揪著他衣擺的小手也放了下來，目光微微有些暗淡。

  葉明寒也意識到自己的失態。

  他抿抿唇，低眉瞅了遲芮一眼，輕輕咳嗽了一下，說道：「等我全部看完了，教你。」

  遲芮愣了一下，又抬起頭望著他，有些驚喜。

  「真的嗎？」

  少女明亮的眼眸中寫滿了喜悅，又帶著一絲絲的忐忑。

  見她這般高興，葉明寒嘴角微彎，輕點了下頭，低聲應道：「嗯。」

  「那太好了。」

  遲芮笑盈盈地望著他，兩個小酒窩甜美又可愛，「寒哥哥對我真好。」

  望著她明媚燦爛的笑，葉明寒心中熨帖，臉色也柔和了許多。

  「還疼嗎？」他將冰袋拿了下來。

  遲芮伸手摸了摸，已經沒多少痛感了。

  「不疼了。」她乖巧地搖了搖頭。

  葉明寒便將冰袋塞回冰箱裡，又彎腰把桌下的礦泉水撿了起來。

  「我還有幾封郵件要處理，你先在旁邊寫寫作業？」

  遲芮點點頭，「嗯，你忙，我不吵你。」

  她連忙起身讓出位置，抱著背包到對面的椅子上坐下。

  葉明寒開了電腦，認真地瀏覽起來，而遲芮也拿出了卷子，做起了數學題。

  落地窗外，是一棟棟高聳入雲的寫字樓。

  隨著夜幕降臨，華燈初上，寫字樓亮起了一盞盞五顏六色的燈。

  那些絢麗的燈光，或組合成廣告，或單純地變幻效果，為城市的夜晚增添一抹絢爛動感的色彩。

  而這位於頂樓的辦公室里，卻十分安靜。

  只有排氣扇呼呼轉動的聲音，又偶爾響起鍵盤的敲擊聲，以及筆尖划過紙張的沙沙作響。

  不知過了多久，葉明寒敲下回車鍵，終於把幾封重要的郵件都發了出去。

  他微微舒了口氣，一抬眸，卻不由頓住。

  偌大的辦公室里，只開了他案前的一盞檯燈。

  少女一半的身子掩在了黑暗裡，脊背微挺，低著腦袋，露出一小截雪白的天鵝頸。

  她借著光，聚精會神地看著卷子。

  溫柔的白光打在她身上，像茫茫黑夜裡唯一的光明，照在了他心底。

  葉明寒望著少女，眼底柔軟了一片。

  這時，少女的一縷秀髮垂落了下來，只是她專注於演算，並沒有在意。

  葉明寒凝視著她，伸出手微微朝她探了過去。

  遲芮寫下演算出來的答案，忽然察覺到什麼，抬頭看去。

  只見男人不知何時結束了工作，伸手朝她探來。感受著他突然逼近的氣息，遲芮脊背微微一僵。

  她望著他，任由他溫熱的指尖，將她垂落額前的髮絲勾到了耳後。

  他的動作如此自然，而她的心跳卻漏了好幾拍。

  「作業做完了嗎？」

  葉明寒坐回去，神色平靜，絲毫沒意識到自己剛剛那親密的舉動有何不妥。

  遲芮回過神來，「還……還沒。」

  「嗯，那先去吃飯吧，剩下的等回家再做。」

  「好、好的。」

  遲芮應著，低下頭整理東西，動作間明顯有些慌亂。

  「不急，慢慢來。」

  葉明寒抬眸看了她一眼，難得體貼地說道。

  遲芮對他笑了一下，只是一看到他，眼前就浮現他剛剛探身而來，輕撩她髮絲的樣子。

  她趕緊垂下眼睫，感覺臉上又熱了幾分。

  終於，等她收拾好東西，兩人出了辦公室，一起坐電梯到停車場取車。

  只是葉明寒載著她，並沒有往回家的方向走。

  「寒哥哥，我們這是去哪？」遲芮問道。

  「吃飯。」

  「不回家吃嗎？」

  「嗯。」葉明寒點頭，「換換口味，吃點不一樣的。」

  葉明寒帶她去了一家高級西餐廳。

  他顯然是這裡的常客，帶班經理看到他，便滿臉笑容地迎了過來。

  「寒少，晚上好啊。」看到遲芮，他露出幾分驚訝，又笑眯眯地說道，「喲，這位可愛的小妹妹，是寒少的客人？」

  遲芮靦腆地笑了笑，而葉明寒冷淡地瞥了他一眼，讓他帶路。

  那位經理不以為意，領著他們去了風景最好的位置。

  「那寒少，我還有事先去忙，你們請便。」

  經理笑眯眯地說完，又招手讓一位服務生過來接待他們。

  「想吃什麼？」葉明寒看著菜單，對遲芮問道。

  「感覺好像都很好吃的樣子，唔……還是寒哥哥來點吧，你對這裡比較熟。」

  小姑娘表現得落落大方，並不拘謹。

  葉明寒頷首，拿著菜單跟服務生點了幾樣招牌菜。

  遲芮端起蘇打水抿了抿，又忍不住抬眸打量對面的男子。

  餐廳里光線調得幽暗，兩個人一起面對面坐在落地窗邊，美麗的夜空下，怎麼都覺得……好浪漫啊。

  她輕輕咧了咧嘴，唇邊露出淺淺的小酒窩。

  葉明寒合上菜單，一抬頭，便看到少女淺笑嫣然的模樣，不由怔了怔。

  心口處那種奇怪的感覺，又瀰漫了開來。

  「寒哥哥。」

  「嗯？」

  葉明寒應著她，端起蘇打水，掩飾地抿了一口。

  遲芮便笑盈盈的，低聲和他說起話來。

  他雖然話不多，臉上也沒什麼表情，但卻很有耐心，總是一副認真傾聽的樣子。

  明明兩人說的，只是一些沒什麼營養的話題，但遲芮就是覺得很開心。

  只要和葉哥哥一起，就……很開心。

  很快，他們點的牛扒上來了。

  遲芮看著牛扒，露出幾分難色。

  雖然她挺喜歡的，但她還是習慣用筷子。

  就在她咬咬牙拿起刀叉，準備隨便切切時，一隻手伸了過來。

  葉明寒將她眼前的盤子端過去，然後把他那份放在了她面前。

  只見被煎得七分熟的牛扒，已經被切成了一小塊一小塊的，每一塊都是剛剛好入口的大小。

  遲芮眨了眨眼，愣愣地望著他。

  而葉明寒卻表現得很自然，就好像這件事不是第一次做一樣。

  「吃吧。」他手裡拿著刀叉，正切著她那份。

  察覺到她的視線，他抬眸看了她一眼，低聲道。

  遲芮慌忙點了點頭。

  她拿起叉子，叉了一口牛扒進嘴裡，輕輕咀嚼起來。

  煎得恰到好處的牛肉鮮嫩可口，微辣的味道也很符合她的口味。

  只是……這牛扒應該還加了蜂蜜吧，不然她怎麼感覺甜絲絲的呢？

  葉明寒看著對面的少女，微微彎了彎唇角，幽暗的燈光下，眼神是那樣溫柔。

  吃東西的樣子，還是跟小時候一樣，一點也沒變啊。

  第二天，岑深到公司的時候，明顯感覺到了他家老闆愉悅的心情。

  雖然那張臉還是面無表情的，但他終於不散發冷氣了！就在岑深暗自慶幸的時候，葉明寒又一個電話，把他叫進了辦公室。

  望著小葉總那張高深莫測的冰山臉，岑深感覺有點方。

  難道是因為他撞見他在做《五三》，老闆終於要秋後算帳了？

  「岑深。」

  「在！」

  葉明寒奇怪地看了他一眼，又繼續看向辦公室的一角。

  「聯繫一下家具公司，我要在這裡再添置一張桌子。」

  哦哦，原來是這樣。

  岑深舒了口氣，連忙拿出筆記本記下來。

  接著，他就聽到他家老闆，用他那冷淡的聲線說道：「跟他們說，風格要少女一點的，比如……hellokitty的那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