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園裡，涼爽的微風掠過。

  被少女舉著的銀制叉子，在陽光下微微閃著光亮，蛋糕甜甜的香味被風吹拂，瀰漫在空氣里。

  對面的男子一動不動，遲芮望著他，忽然僵住了手，白皙的粉頰浮起一抹紅暈。

  她……好像一不小心就順了手？

  仿佛這個動作發生過許多次，以至於她一不留神，就條件反射了一樣……

  葉明寒盯著她，臉上依然冷冷的，只是在少女因為尷尬想要退縮時，他緊抿的薄唇忽然張開。

  就著她的手，他將她餵過來的蛋糕，含進了嘴裡。

  因不小心，一點點奶油沾在了嘴唇上。

  他伸出舌尖，輕輕舔了舔。

  「撲通撲通——」

  遲芮感覺心跳猛地加速了起來。

  少女的眼神已經慌亂得失去焦距，她縮回手，前傾的身子也收了回來。

  手上的小叉子舀起蛋糕，機械地送進嘴巴里。

  只是幾口後，遲芮便又僵住了。

  這叉子……是葉哥哥剛剛……

  腦海里，浮現男子張開嘴含住叉子，又緩慢退開去，用舌尖輕舔薄唇的畫面。

  她眨了眨眼，滾燙的熱意瞬間蔓延到了耳尖。

  遲芮心虛地低下了腦袋，繼續小口小口吃著蛋糕，臉蛋通紅了一片。

  而對面的葉明寒，繃著一張臉吃下蛋糕後，又端起紅茶掩飾地喝了起來。

  只是耳根處，明顯有淡淡的緋紅瀰漫。

  站在一旁的陳管家，偷偷笑了一下，然後假裝沒看見地望向了別處。

  看著盛放在周圍的白色小花，他的眼中又浮現幾分懷念的笑。

  今年的茉莉花，開得很好啊……

  「寒哥哥，我想出去外面玩。」

  小女孩趴在窗戶邊，肉呼呼的臉蛋貼在玻璃上，壓得變了形。

  「外面有什麼好的？」

  少年擺弄著他的模型，酷酷的小臉上流露幾分不以為然。

  他討厭出去外面，那會讓他感到不安。

  小遲芮回頭看他，想了想跳下凳子，蹭蹭蹭跑到少年身邊，抱住了他的胳膊。

  「寒哥哥，我們出去玩嘛。」

  她扭著小身子，聲音甜甜地撒著嬌。

  小少爺繃著張臉，側頭看她時，卻不由頓住。

  「臉怎麼了？」

  只見小女孩白皙的臉蛋上，多了道紅紅的印子，瞧著有些礙眼。

  小遲芮眨了眨眼，兩隻小手五指張開按在了自己的臉頰上。

  那呆萌的模樣，像小兔子一樣軟乎乎的可愛到炸。

  少年僵了僵，感覺心臟被狠狠戳了下。

  他努力抿緊唇，放下手裡的模型，抬手輕輕把她的小手拉了下來。

  小遲芮乖乖地被他拉著手，看著他把手掌放在她的臉頰上，輕輕摸了摸。

  寒哥哥的手涼涼的，好舒服呀。

  她眯著眼睛，像只小貓似的，在他的掌心裡蹭了蹭。

  少年的脊背更僵了些，耳根也開始泛起薄紅。

  「不疼嗎？」

  他抿抿唇，問她。

  「不疼呀。」

  小遲芮搖搖頭，然後突然想起什麼，指著窗戶說道，「我剛剛貼在玻璃上啦。」

  小少爺順著她的手看去，因為室內外溫差，玻璃上還留了個淺淺的白色印子沒有消。

  他收回視線，幽黑的眸子望著眼前的小女孩。

  「真的那麼想出去玩嗎？」他有些不情願地問道。

  小遲芮點點頭，想了想又伸手抱住他的腰，整個小身子依偎著他。

  「不過我還是最想和寒哥哥一起玩啦。」

  她甜甜地說著，糯糯的聲音，讓人聽了心底軟成一團。

  少年低頭，掌心落在她的發頂，輕輕揉了揉。

  說不上來為什麼，但似乎只要這小丫頭開口，他就沒辦法拒絕。

  「行吧，一起出去玩。」

  他撇了撇嘴，說得十分勉強，然而眼睛裡，分明浮現幾分笑意。

  「好耶！」

  小遲芮開心地跳了起來，在地毯上蹦噠了兩下，便彎腰去拉他的手。

  「寒哥哥，那我們快走吧！」

  「先把羽絨服穿上。」

  「嗯嗯，知道噠！」

  於是，兩個孩子讓女傭幫忙穿上了厚厚的衣服，裹得像兩團粽子似的，然後手拉手到了花園裡。

  今天天氣晴朗，天空湛藍湛藍的，格外美麗。

  「寒哥哥，我們來堆雪人吧～」

  「寒哥哥你堆的雪人好好看呀！」

  「寒哥哥……」

  「寒哥哥……」

  小女孩清脆歡快的聲音時不時響起，一聲聲喚著她的小哥哥。

  少年雖總是露出或無奈或不耐的表情，但眼角眉梢，分明已經柔和下來。

  那總是瀰漫在他眼底的陰鬱，也像陽光下的積雪，慢慢消融了去。

  管家在遠處守著他們，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寒少爺，芮小姐，下午茶時間到了。」過了會，他走過去，輕聲對兩個孩子說道。

  小遲芮立刻扔掉了手裡的雪球，一雙小鹿眼歡快地望著他。

  「伯伯，我們今天吃什麼呀？」

  「今天有蛋糕和紅茶。」

  「好棒哦，寒哥哥我們快去吃下午茶吧！」

  她又蹭到少年身邊，抬頭望著他，一張小臉紅撲撲的，可以看出她的興奮。

  少年低眉看她，黑眸里滿是柔和。

  他拍拍她的發頂，另一隻手，主動牽住了她戴著手套的小手。

  「嗯，走吧。」

  他們跟在陳管家身後，一起來到了花廊下的小圓桌旁，桌子上已經擺了茶和點心。

  小遲芮的眼睛都亮了起來，「我們不回屋裡去嗎？」

  「是的芮小姐。」陳管家溫和地說道。

  「今天天氣挺好的，多曬曬太陽，才能長高哦。」

  「嗯嗯！」

  小遲芮用力點點頭，又看向小少爺，對他說道，「多出來曬曬太陽，才能長高高哦！」

  比起屋子裡，她更喜歡待在外面，現在便多了個名正言順的理由。

  少年拉著她的手，幫她脫下手套。

  聞言，不由瞥了她一眼，「那你現在比我高嗎？」

  「那……那是因為我年紀比你小，等我跟寒哥哥一樣大的時候，肯定比寒哥哥高！」

  「你在長，我也在長啊。」

  「我……我有曬太陽，所以肯定比寒哥哥長得快！」

  小女孩腮幫子鼓鼓的，跟只小倉鼠似的。

  把她的手套放在桌子上，少年揉了揉她的小腦袋，輕輕一笑，「好，我等著。」

  「芮小姐請慢用。」

  這時，陳管家將一小碟蛋糕擺在她面前，又為兩人滿上紅茶。

  小遲芮一下子被轉移了注意。

  她拍了拍小手，拿起勺子美滋滋地舀了口奶油進嘴裡，又看向小少爺。

  「寒哥哥不吃嗎？」

  「不吃，太膩了。」

  少年端起茶杯，輕輕抿了口，動作優雅，即使穿著厚厚的冬衣，也像個小王子似的。

  等他放下杯子時，一支舀著蛋糕的小勺子，便努力地湊到了他面前。

  他眨眨眼，側頭看去，就看到小女孩笑嘻嘻的小白牙。

  「寒哥哥，這個真的超好吃的，吃了心情會變得超好哦！」

  少年抿緊了唇，還沒有辦法完美掩飾情緒的他，臉上顯出難言的糾結。

  「寒哥哥……」

  小女孩可憐兮兮地望著他，小鹿眼裡閃爍著水亮的光。

  仿佛他不吃的話，她就要哭出來似的。

  最後，小少爺還是無奈地張開嘴，含住了那口蛋糕。

  「超好吃的對不對？」

  小女孩望著他，棕褐色的眼瞳明亮歡喜。

  她的聲音也是甜糯糯的，比奶油還要甜，卻……不膩。

  小少爺定定望著她的笑，輕點了下頭。

  「是吧是吧，我就說超好吃的。」

  小遲芮晃蕩著一雙小腳丫，然後繼續舀著蛋糕吃了起來。

  少年望著她，嘴角微不可察地彎起，只是在他準備收回視線時，第二口蛋糕又餵了過來。

  而小女孩也望著他，笑吟吟的。

  他無奈，只得硬著頭皮，再次含住了她餵來的蛋糕。

  晴朗冬日的陽光下，兩個孩子，你一口我一口地分享著蛋糕。

  空氣中，交織著蛋糕的甜香和陽光的溫暖。

  光看著這一幕，都能讓人不知不覺地露出笑容。

  小遲芮就著少年的手，喝了一口紅茶。

  眼睛望著光禿禿的花園，她忽然說道：「要是有花花就好了。」

  聞言，陳管家在一旁說道：

  「芮小姐不用急，等明年春天的時候，這裡就會開滿鮮花的。」

  「哇，到時候肯定很漂亮！」

  「是啊，芮小姐最喜歡什麼花呢？」

  「我……我最喜歡茉莉花！香香的，味道特別好聞～」

  少年端著杯子的手一頓，側頭看了看遠處的枯樹。

  茉莉花嗎……

  「沙沙沙——」

  綠色的葉子在風中輕輕搖擺，一朵朵雪白的小花隱藏在其間，散發淡淡的香氣。

  遲芮嗅著那花香，切著蛋糕的小手慢慢停了下來。她抬眸看了對面的男子一眼，歪了歪腦袋。

  總覺得……這一幕有點似曾相識。

  就好像以前發生過一樣？

  這時，坐她對面的葉明寒，終於整理好思緒，放下茶杯朝她看了過去。

  遲芮沒防備，僵了一下，又笑著道：「額……寒哥哥，蛋糕很好吃吧？」

  葉明寒點點頭，只是這次沒被她帶歪。

  「遲芮，我覺得你不需要請家教。」他嚴肅著臉說道。

  遲芮一怔，想了想問道：「為什麼呢？」

  為什麼？葉明寒的眼前，浮現那個家教從遲芮房裡走出來的情景。

  不爽，非常不爽。

  一股煩躁的情緒自他心底升起。

  「我不喜歡家裡來外人。」

  尤其那個外人，還要進她房間。

  自從小丫頭回來後，她的房間他都只進過一次，那個家教憑什麼？

  旁邊的陳管家，不由看了看他，心底輕輕一嘆。

  遲芮先是眼神一黯，但轉念一想，又開心起來。

  葉哥哥當初沒有反對她來寄住，是不是在他心底，她並不是外人呀？

  她輕輕咧了咧嘴，嘴邊露出兩個小酒窩，甜美可人。

  「那我的學習怎麼辦呀？」少女望著葉明寒，軟聲問道。

  「我教你。」葉明寒想也不想地道。

  他好歹是名校畢業，輔導高中生應該不成問題，所以……小丫頭應該不會拒絕吧？

  他抬眸看她一眼。

  放在身側的手，微微捏成拳，泄露他心底的幾分緊張。

  沒想到他會這麼說，遲芮愣了一下。

  腦海里想像葉哥哥教她功課的畫面……她的心跳又有些失速起來。

  「會不會耽誤你工作了呀？」她想了想問道。

  「不會，我有分寸。」

  葉明寒搖頭說著，又看了遲芮幾眼，以為她不想他教，心底難免有些不是滋味。

  他撇了撇嘴，這時，卻聽少女柔柔的聲音響起。

  「那……那好呀。」

  她輕輕應道，聲音甜軟，透著幾分羞澀的喜悅。

  葉明寒心中一動，抬眸看去，正對上女孩笑意盈盈的眼睛。

  「那就麻煩寒哥哥了。」

  葉明寒望著她的笑容，只覺得心頭酥酥麻麻的，難言的愉悅在心頭瀰漫。

  他的唇角，忍不住跟著彎了起來。

  「嗯，快吃吧。」

  他輕輕咳嗽了一下，端起茶杯抿了抿，掩飾嘴角的笑意。

  遲芮點點頭，捧著小碟子繼續吃了起來。

  只是她嘴裡含著叉子，又忍不住偷偷瞅了一眼對面的男子。

  少女嘴角漾著笑，甜滋滋的，像能沁出蜜來。

  只不過，事情並沒有想像中的那麼順利。

  午後，葉明寒便來到遲芮的房間，和她一起面對面坐在了書桌旁。

  桌面被鋪上了一層印著卡通人物的布，粉嫩嫩的，充滿了少女心。

  遲芮翻開了一張數學卷子，湊到他面前，指著最下面的一道大題，眼巴巴地望著他。

  「寒哥哥，這道題你會做嗎？」

  葉明寒掃了幾眼，擰眉沉思著，拿起筆在草稿紙上稍微演算了一下，便得出了答案。

  「哇，寒哥哥好厲害呀。」

  看著那與正確答案一般無二的結果，遲芮不由說道，眼睛裡滿是驚奇和崇拜。

  聞紹哥的解題速度，好像都沒這麼快呢。

  「還好吧。」葉明寒不以為然，對學過高數的他來說，這些題的確不難。

  「那這個答案是怎麼得出來的呀？」

  遲芮點點頭，虛心請教。

  葉明寒在草稿紙上刷刷刷寫下幾個公式，「用這幾個套進去就可以了。」

  「怎……怎麼套啊？」遲芮一臉發懵。

  「這樣，這樣，再這樣。」

  「但是這個理論和公式，我們……我們好像還沒學過……」

  「那就這樣，這樣，再這樣。」

  「寒哥哥你可以講慢一點嗎？我有點跟不上……還有這個公式，我們好像也沒有學過……」

  「……」

  最後的最後，一臉倍受打擊的少女，默默將卷子收了起來。

  「還……還是讓家教老師來吧。」

  她低頭揪著手指，無比沮喪地道：「寒哥哥不喜歡家裡來外人的話，我……我可以去外面上課的。」

  葉明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