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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娘子,求驗屍 - 第59章字體大小: A+
     
      李成明給老呂夫婦一百兩銀子,三十兩自掏腰包,剩下的是老董和捕快們湊的——是他們去馮家找人時給的茶水錢。

      儘管七十兩銀的來路有些噁心,但一出一入之後,還是有所不同了。

      李成明以為,老呂夫婦接受的不是馮家的買命錢,而是捕快們的良心錢。

      他去掉一大塊心病,語氣又堅定了些,「按規矩,在這個時節,貼告示後屍體必須在義莊存上三天,若三天後仍然無人認領,官府才可自行處置。」

      紀嬋攤了攤手,「規矩為大,我聽李大人的,那就回吧。」她回頭看看死者青灰的臉,說道:「挺俊俏的年輕人,可惜了……你再等等,我們總會替你伸冤的,放心。」

      天氣雖已經轉暖,但義莊自帶幾分陰寒。

      在場的人頓時感覺全身發寒,皮膚上起了一層細細密密的雞皮疙瘩。

      「哈哈哈哈……」李成明乾笑幾聲,「紀大人真是俠肝義膽吶,請請,一起回去。」

      紀嬋笑了笑,客氣道:「俠肝義膽算不上,不過是職責所在罷了。」

      返回大理寺時,官員們走的差不多了。

      紀嬋先回書房洗手,囑咐還在謄寫屍格的小馬準備下衙,自己帶著齒模去找司豈。

      羅清剛要出門,一見紀嬋又賊溜溜地縮了回來,稟報導:「三爺,紀大人回來了。」

      正在來回踱步的司豈趕緊坐回椅子上,拿起一份卷宗假裝看了起來。

      「咚咚。」

      門是掩著的,但紀嬋還是順手敲了敲,推門問道:「司大人在嗎?」

      「回來了,進來吧。」司豈抬起頭,又道,「任飛羽的案子始終沒有眉目,想多研究研究。」他放下卷宗,親自給紀嬋倒了杯熱茶,「過來坐,怎麼樣,還順利嗎?」

      「齒模的事很順利,李大人就沒那麼舒坦了,順天府又要有案子了……」紀嬋把裝齒模的木匣子交給羅清收好,順便把無名屍的事說了一遍。

      司豈把卷宗往一邊推了推,示意羅清收起來,「他們能做的就儘量讓他們做,他們找上門才是人情。你喝水,這是我剛泡的鐵觀音,現在滋味正好。」

      羅清想笑,又怕回去被司豈收拾,趕緊轉過身,假裝收拾卷宗櫃——可不是剛泡嘛,一直掐著時間呢。

      紀嬋跑了一下午,正渴得緊,不疑有他,端起杯子就喝,一杯不夠,自己又倒了第二杯。

      「好茶,多謝司大人。」

      司豈眼裡有了笑意,「喜歡就好,回家吧,在馮家折騰半宿,皇上還不知好歹,辛苦你了。」

      紀嬋深以為然,她在現代看過各種類型的古代大帝,還是頭回見識泰清帝這樣的——玩心重,喜歡刺激。

      二人一同出了門。

      紀嬋道:「再看任飛羽一案的卷宗,司大人有新發現嗎?」

      司豈搖搖頭,「還是沒有。」

      紀嬋道:「兇手得手數次,嘗到了甜頭,肯定還會出手,我們等著就是。」

      「我不信這世上有什麼完美犯罪,只要肯努力肯用心,兇手終歸會露出馬腳的。」

      說到這裡,她遲疑了一下,說道:「司大人,你對京城的權貴子弟了解頗多,有沒有試著對某一些人做做分析?比如,與三法司關係密切的,家裡做過地方官的,再或者武將家庭,見識過殺人的,還有經常挨打,童年遭遇過變故的。」

      司豈看了看她,嘴角微微一勾,夕陽像是落在他的眼裡,橙紅色的光讓笑容變得更加溫暖起來。

      「做過,也有一些懷疑對象,但找不到任何證據,懷疑最終只是懷疑。」

      你都懷疑誰了?

      這話在紀嬋舌尖上打了個轉,又咽回去了。

      能入司豈法眼的都不是凡人。

      而且,沒有證據的猜測跟隨便潑髒水無異。

      司豈不會說,她更不該問。

      二人到了衙門外,紀嬋正要拱手告辭,就聽有人驚喜熱切地叫了一聲,「大侄女?」

      司豈、紀嬋、小馬、羅清,齊齊看了過去。

      路旁的馬車上下來一個三十多歲女人,瓜子臉,柳葉眉,高顴骨,容貌秀美,只是有些寡淡和刻薄。

      紀嬋先是一怔,隨後心道:到底還是來了,二叔夫綱不振啊。

      她正要說話,卻見苟氏快走了幾步,停下後朝司豈福了福,「這位就是司大人了吧,妾身是紀嬋的親二嬸。」

      「紀二太太。」司豈頷了頷首。

      胖墩兒從未跟他提起過二叔祖,可見兩家關係不怎麼樣。

      苟氏見司豈頗有禮貌,大喜,又往前走了兩步,想再多說兩句,又忽地閉上了嘴,轉而對紀嬋說道:「大侄女,明兒是你二叔的壽辰……」

      紀嬋沒讓她說完,「侄女明日要去國子監上課,上下午都沒空。不如二嬸留個地址,壽桃會送到的,我人就不到了。」

      「啊?」苟氏大概沒想到紀嬋拒絕得這麼快,先是驚訝一下,隨即又飛快地說道,「知道知道,所以二嬸預備的是晚上。」

      所以,這就是有備而來,打蛇隨棍上了?

      紀嬋斂了臉上的笑意,負著手,略略彎了腰,居高臨下地問道:「二嬸,你那傻侄女嫁人了嗎?」

      苟氏笑了笑,「大侄女,你二叔是你至親,更是長輩,他過壽,你這個做侄女的不到場怎麼行呢?一旦有人問起,不單是你二叔不好解釋,只怕你臉面上也不好看,是也不是?」

      紀嬋站直身子,「我如何不勞二嬸操心,如果二叔想要我的孝敬,讓他親自來討。如果有人問題我,你們怎麼說都成。畢竟,我只是個仵作,有什麼關係呢?」

      「你……」苟氏沒想到紀嬋如此不給面子,面紅耳赤,但還是耐著性子說道,「大侄女,你年紀小,又初涉官場,有你二叔在日後總能走得順暢些,大家都是一家人,自當……」

      紀嬋搖搖頭,扭頭對小馬說道:「看見了吧,人就是比狗聰明,狗總聽不懂人話,你越和顏悅色就叫的越歡。」

      小馬知道一點兒紀家的事,冷笑一聲,「師父所言極是。」

      紀嬋索性指上苟氏的鼻尖,「你人面獸心,根本不值得我給你面子,滾吧,別讓我看見你。」

      這句話惡毒至極,苟氏臉皮再厚也承受不住了,罵道:「混帳,你說的是人話嗎?什麼東西!?不男不女,整天擺弄死人的……」

      「夠了!」司豈大喝一聲,「你什麼東西,敢辱罵皇上欽封的朝廷命官?」

      苟氏自知失言,趕緊替自己辯白,「司大人,好歹我也是她長輩……」

      司豈懶得理她,對紀嬋說道:「我送紀大人回去,這等小人不理也罷。」

      紀嬋不覺得自己需要司豈護送,但苟氏敢殺到這裡,說不定就敢尾隨她回家。

      她不想家宅不安,只好應了。

      兩輛馬車轔轔而去……

      「太太,算了吧。」苟氏的婆子小聲勸道,「汝南侯世子夫人未必安了好心。」

      「陳榕安不安好心無所謂,到底是我的錯處。」苟氏嘆息一聲,早知如此,她當初又何必那般對待紀禕,大房二房又怎會走到如此地步?

      嘖……那司家無論如何都攀不上了。

      苟氏滾蛋了,司豈又登堂入室了。

      紀嬋不過虛讓讓,他就當真進了大門。

      胖墩兒想吃燒烤。

      秦蓉和孫媽媽切了豬羊肉,買了羊腰子、雞翅膀、雞脖子、雞胗、韭菜、大蒜、蘑菇、干豆腐卷等等。

      紀嬋司豈進二門時,放在天井裡的圓桌上林林總總地擺了一大堆。

      「這是做什麼?」司豈瞧著有些新奇。

      紀嬋有些為難,她不想請司豈吃飯——兒子是她的,司豈最近太殷勤,這不是好事。

      但胖墩兒不大理解老母親的複雜心情,他背著小手、笑眯眯地說道:「父親,我們要吃燒烤啦,你要不要嘗嘗?我娘的手藝特別厲害。」

      紀嬋想說我厲害個屁,你就是個坑貨兒子。

      「好啊,為父正有此意。」司豈從善如流,期待地看向紀嬋,「那就麻煩二十一了。」他忽然叫了紀嬋的假表字,叫得還挺親熱。

      紀嬋想說她不叫二十一,但又想起這個名字在泰清帝面前過了明路,不好反駁。

      「司大人客氣了。」她笑得假惺惺的。

      司豈道:「在家裡叫我逾靜就好。」

      這話好生曖昧。

      紀嬋挑了挑眉,不理他,自去洗手換衣。

      司豈也不在意,慢慢來就好,他從來不缺耐性。

      紀嬋出來時,天井裡已經亮了燈。

      幾盞大紅燈籠高高地掛著,長長的燒烤爐里燃燒著火紅的炭,風一過,就飛揚著起一片金色的火焰。

      秦蓉烤肉串,孫媽媽烤雞翅,肉香撲鼻而來。

      小馬從倉房取了壇好酒,一邊跟羅清聊天,一邊把酒杯斟滿了……

      司豈坐在圓桌旁的管帽椅上,給坐他腿上的胖墩兒講故事。

      紀禕和孫毅圍坐父子二人左右。

      司豈講得是前朝的某個英雄人物,他大概做過功課,用詞簡練,故事性也強,三個孩子聽得如痴如醉。

      紀嬋呆了片刻。

      如果司豈當初沒有那麼絕情,他們一家是不是……

      唉,想這些做什麼?

      紀嬋覺得自己很無聊——人生沒有如果,胖墩兒也並沒有不幸福。

      當年司豈不要她,現在她一樣也不想要司豈。

      她在圓桌上取了幾串大蒜和幾串干豆腐卷,有條不紊地烤了起來。

      司豈講完故事,雞翅和肉串也陸續好了,幾個孩子一邊吃,一邊嘰嘰喳喳地議論著剛剛的故事。

      司豈嘗了幾串,起身走到烤爐前與紀嬋並肩站著,說道:「你教教我如何?」

      紀嬋想說「你別添亂了」,卻不料胖墩兒歡呼一聲,「娘,我也要試試。」

      小的可以烤,大的就更可以烤了。

      紀嬋只好說道:「好啊,你看著孩子,別讓他燙著了。」

      司豈心花怒放——這句話說得好,聽著就像一家人。

      於是,秦蓉和孫媽媽都撤退了。

      小胖墩兒搬來一隻小板凳,站在上面有模有樣地翻著手裡的肉串,「父親,咱比一比吧,看誰烤得更好。」

      「我看行,到時候讓你娘做裁判。」司豈看著紀嬋說道。

      「好哦!你要是輸了,就送我一隻玉佩怎麼樣?反之也一樣。」胖墩兒在司家得了好幾隻上好的玉佩,吃又不能吃,玩又不能玩,此時用來當彩頭最好。

      紀嬋把烤好的蒜和干豆腐卷放到桌子上,回來的時候笑著說道:「一隻玉佩百十兩銀子呢,輸了你不心疼嗎?」

      胖墩兒搖搖小腦袋,湊到紀嬋身邊,小聲道:「娘,羊毛出在羊身上。再說了,父親有好多個玉佩吶,他不會要我的,我穩贏不輸。」

      他笑得狡猾,像只小狐狸。

      這樣的想法不太端正,可又的的確確是個陽謀。

      紀嬋不想講大道理,就道:「你怎麼知道你父親不要你的?你現在姓紀,你父親姓司,他的就是他的,你的就是你的。」

      她一邊說,一邊給了司豈一個眼色。

      司豈心下瞭然,道:「你要比便比,輸了就認,贏了就慶祝,咱們都要堂堂正正的,可好?」

      胖墩兒到底是個孩子,算計是無心,被隱約地教訓了自然也不會往心裡去,當下歡呼一聲,「當然好,我都烤過好幾次啦,你今天輸定啦。」

      反正都是被算計了。

      司豈看看紀嬋,心道,這兒子怎麼就這麼奸滑呢?

      紀嬋也看看他,你的兒子當然像你,你看著我做什麼。

      秦蓉給小馬斟滿酒杯,用肩膀推了推他,小聲道:「相公,你看司大人對師父是不是有那個意思。」

      小馬道:「我覺得是。」

      秦蓉嘆了一聲,「司大人是不錯,可司家就難說了,指不定會生出什麼事端來。」

      小馬「哼」了一聲,「怕什麼,有皇上在呢。」

      「對對對。」秦蓉連連點頭。

      可不是嘛,皇上住進紀家了,那是多大的榮幸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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