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日後，年末的最後一日，乾京城熱鬧非凡，各個坊市內的街巷裡都掛滿了燈籠。

  歲除夜臨至，乃是乾元最重要的節日之一。

  這一日也正好是許知秋解除禁足的日子。

  七日禁足結束，可以隨意出行，不再受限。

  觀星樓頂層，許知秋與陳楚仁並肩而立，眼裡映現著樓下燈火輝煌的京城美景。此刻已是戌正，無數人家開始相互奔走，互送桃符，親戚朋友間也開始串門送禮，買酒做菜，好不熱鬧。城內的各個坊市里皆有踏歌載舞、撐杆游龍、提詩贈寶……等娛樂，不到天亮根本不會結束。

  歲除，乾京便是一座不夜城。

  陳楚仁看著美景道：「歲除夜已至，你也該下樓去走走了。」

  整座觀星樓僅有兩人，此言正是對許知秋所說。

  許知秋微微點頭，回聲道：「是該下去走走了，不過倒也不著急，上次來乾京城過歲除時，只能在遠處瞧一瞧陳前輩開啟的四方神獸大陣，如今登樓若不能親眼一觀，實在是過於可惜了。」

  陳楚仁聞言笑道：「等你日後掌管觀星樓，便會覺得這是件再無聊不過的事情了。好吧，算算時間也是相差不多了，既然你想親眼一觀，那就如你所願。」

  話罷的剎那，陳楚仁雙手在身前結印，有青、赤、白、黑四道符篆咒印在身前環繞，與此同時，整座觀星樓閃爍星芒，有荒古歲月的氣息瀰漫開來，緊接著東南西北各騰起一道直插雲霄的光束，只見蒼龍、朱雀、白虎、玄武四方神獸的虛影從乾京城的四座城門上飛向天宇，鎮守四方。

  當神獸法相現世的一瞬間，整做乾京城都能看得清楚。

  無數孩童們尖叫連天，興奮異常。

  那些從外鄉而來的人們也是忍不住連連驚呼。

  許知秋觀望著四尊神獸，儘管已是知曉神獸並非為真，但那恐怖至極的氣息，仍是讓人禁不住出現一瞬間的錯覺，就像是遠古時期的神獸真得突破時空限制，來到了此刻的世界。

  許知秋可以肯定，在這樣的力量面前，化神強者不堪一擊。

  「嗡——」

  虛空震動，陳楚仁在四方神獸飛向天宇的時候結出最後一道手印，隨即四枚符篆咒印飄至頭頂上方，徐徐轉動。

  這便告示著法陣正在平穩運行。

  四方神獸大陣乃是仙道法陣，以觀星樓為樞紐，連接四座城門，覆蓋整座乾京城，唯有觀星樓的大神官才能開啟陣法，陣法一旦開啟，就需要大神官坐鎮觀星樓，來掌握著法陣的一切，也是件極為耗費心神的事情。

  眼下大陣已是徹底開啟，陳楚仁可知曉乾京城內的一舉一動。

  他望著夜宇，輕聲呢喃道：「真是這世間最美的景色。」

  許知秋不知這是在指四方神獸，還是在指歲除夜下的乾京城，又或者兩者皆是。

  短暫的片刻，陳楚仁收回視線，側過身看向許知秋說道：「每到歲除夜，書院裡的那些小傢伙們就要在坊市間鬧騰個不停，我記得兩年前的今夜，你第一次來乾京城時就作出了一首引動兩境異象的聖言詩，可是把書院驚了一跳，怎樣，今晚可還有那等興致？」

  許知秋抬眼眺望，看向距離最近的坊市，已是有不少學子在商鋪門前聚攏，八成就是在玩讀書人間的遊戲，他邊眺望邊道：「知秋才疏學淺，便是有些興致也再難作出一首應景的詩詞，若是隨心而念，怕是要引來陳前輩的笑話。」

  這倒不是謙虛，而是事實的確如此。

  許知秋肚子裡的墨水有限，便是世俗間寒窗苦讀的學子都要比他厲害的多，當年那首引動聖言的歲除詩還是憑藉前世的記憶抄來的，且也就只記住了這一首與歲除相關的詩詞，是以再讓他背一首別的歲除詩可是沒得門路。

  陳楚仁哪裡知曉這些，只當他是在自謙。

  於是接著就又說道：「以往歲除夜都是屬於書院的主場，爭得了所有喝彩，今年既然有你在，咱們觀星樓也該有些動靜了，你若是顧忌身份那便是多慮了，雖說今晚只有書院外院的學子在外作詩，里院不得參與，但你又並非是書院裡的人，不受此限。」

  許知秋聞言猶豫了下，正在心裡醞釀著拒絕的措辭，不過思來想去還是不好拒絕。

  既然如此，那該是作何詩詞才好？

  許知秋思索著，陳楚仁便靜默不言，以免打擾。

  就這樣半盞茶過去，許知秋抬頭望著樓頂的夜空，以及近在咫尺的星辰，終是有了解決之法，既然歲除詩沒有，那就作一首自己知道且能應景的詩，眼下又不是與書院學子在爭才氣，無有規則束縛，只管按照自己的心意來就可。

  且自己作的這首詩，大神官想來會是滿意。

  念及至此，許知秋向前邁出半步，陳楚仁含笑問道：「有了？」

  許知秋頷首示意：「嗯。」

  陳楚仁再是說道：「那還真是讓人期待呢，不知是何詩詞？」

  許知秋稍作停頓，應聲道：「此詩名為觀星樓。」

  「觀星樓？」陳楚仁神色微微一怔，隨即就聽許知秋已是提劍作詩。

  「錚！」

  劍鳴響起，黃龍劍入手，許知秋以劍作筆，真氣作墨，在虛空中作詩。

  隨著劍光閃爍，一道詩文已是凝聚虛空。

  「危樓高千尺。」

  一句寫完，並未有任何動靜，這乃是太白先生的詩，或許是許知秋自作主張改了一字，將百尺改為千尺，這才沒能引動聖言。

  緊接著許知秋又寫下第二句：

  「手可摘星辰。」

  隨著最後辰字出現，整句詩詞爆發出刺目耀眼的金光，如同正午的日陽。

  跟著有鳥兒鳴叫的聲音響起，伴隨著怡人的花香瀰漫整個京城。

  不止陳楚仁愣住了，就是遠處的讀書人也都驚住了。

  許知秋卻仍是聚精會神地繼續提劍作詩。

  這一次，他速度更快，劍光閃爍下最後一句完整的詩詞接連出現。

  「不敢高聲語，恐驚天上人。」

  嗡嗡嗡——

  隨著太白先生的四句詩詞完整出現，一株老樹在觀星樓頂層憑空出現，並在眨眼間成長至十丈高，開枝散葉，青翠欲滴，濃郁的生命氣息已是達到令人難以置信的地步。

  當老樹的枝葉徹底散開以後，又有一股青色氣流逆天而起，直衝雲霄，使得乾京城的上空猶如海面般波濤洶湧，翻滾不息。

  就這樣持續了二十息的時間，待天空中翻動的雲層漸漸平息以後，又有赤霞向著四面八方蔓延，可有近千里，不僅是乾京城，就是城外周邊的府城也都被赤霞籠罩。

  這等奇偉的景象世間罕見。

  一時間，京城上下所有人都被驚呆住了。

  誰也沒想到，竟然有人能在歲除夜做出聖言詩，且引動了五境異象：金光乍現、鳥語花香、寶樹常青、才氣沖天，千里赤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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