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嘩啦，嘩啦——」

  河面被船槳劃撥出層層漣漪。

  小船駛至眾人身前時停了下來，那身穿蓑衣的老人抬起眼帘，露出一雙飽含歲月滄桑的雙眼。

  凡是被他目光掃過，眾人皆會沒來由的生出一陣心悸。

  許知秋下意識地避開視線，以免讓自己的神魂沾染死氣。

  現在就是無需人說，他也清楚這位老者不是個簡單的人物，能在往生河內乘船行駛，且能在死後保持肉身不朽的活著，估計就是合道境強者也難以做到。

  或許，這就是傳聞中的擺渡人。

  正在許知秋這樣想著時，蓑衣老人將船槳合攏，停船至岸邊，一言不語，似是在等待眾人上船。

  王龍驚疑道：「和尚，這就是你說的轉機？」

  悟心和尚頷首點頭，回應道：「往生河內的撐船人，亦是擺渡人，乘坐此船，可渡生魂去彼岸，不過……」

  「不過什麼？」

  「不過想要登船，需要付出一些代價。」

  王龍皺眉道：「什麼代價？」

  悟心和尚搖頭：「靜海寺的古書中並未詳細記載，是以小僧也不得知曉。」

  這下眾人不禁有些糾結。

  眾人雖是都想登船去往盡頭處尋找造化，但登船需要付出代價，若是這代價太大，那就不得不讓人好好想想，是否值得，畢竟無人能夠保證自己就能奪得那未知的造化，要是最後登了船卻沒能奪得造化，豈不是虧大了。

  李瓶兒看向擺渡人，忍不住問道：「老前輩，晚輩想要登船，不知要付出何等報酬？」

  擺渡人沒有回話，只是靜靜地站在船尾。

  雲翳皺著眉在嘴邊嘀咕道：「這怎的也不給個回話，該不會是想等我們上船了以後再狠宰一頓吧，要是這樣可就太沒品了。」

  王龍道：「那咋辦，要不你先去登船探探底？」

  雲翳哼了一聲，沒有挪動地方。

  這時，悟心和尚起身道：「終歸是要登船的，那便讓小僧來為諸位解惑吧。」

  說著，悟心向前跨出一步，踏在木船上。

  眾人緊緊盯著眼前，倒要瞧瞧登船會付出什麼樣的代價。

  下一息，就在悟心和尚出現在船舟上時，老者的左眼內突然飛出一枚赤紅色的咒印，向著悟心和尚而去，後者根本來不及躲避，那咒印實在太快，只是一個瞬間就鑽入悟心和尚的眉心，消失不見。

  王龍見狀立即問道：「和尚，你怎樣？」

  悟心和尚沒有立即回答，雙眸閉合，開始內視己身，過了一會兒時間後才說道：「小僧並未感覺到有任何不妥，只是那道咒印不知是何用途，始終留在體內。」

  王龍等人先前也都看到了那赤紅咒印。

  雲翳道：「會不會是某種限制？」

  悟心搖頭，示意自己不知。

  王龍左看右瞧，最後拍了拍腦門，邊向著舟船走去，邊說道：「既然這離陽來的和尚都敢登船，我王龍豈能怕了去，我倒要瞧瞧那咒印究竟有何蹊蹺。」

  說罷，王龍已是踏在船上。

  與此同時，擺渡人的左眼裡再次飛出一道赤紅咒印，沒入王龍的眉心。

  看來所有人都是一樣的。

  雲翳咬了咬牙，甩袖道：「來時家中老祖說過，我必有一份仙緣可得，既然如此，那我又怎能這就離開，也該登船去尋一尋造化。」

  雲翳登上船後，李瓶兒還有些猶豫不定。

  許知秋與李觀棋相視一眼，同時登船。

  在兩人上船的瞬間，兩道印記分別落在兩人的眉心，消失不見。

  許知秋察覺到，那咒印是融入到了神魂當中，他嘗試著想要將咒印排出體外，但難以做到，咒印僅有棗核大小，看起來是一枚古字，但字的含義是什麼根本不得而知。

  在兩人登船後，李瓶兒最終也還是登了船。

  眾人上船，擺渡人握緊船槳，便在此時，有人在遠處道：「等等，還有我，還有我，別把我給落下來。」

  隨著話音，就見賣劍人急匆匆地跑了過來。

  而後直接跳上船舟，沒有片刻的猶豫。

  「誒呦喂，真是累死我了，還好是趕上了。」

  賣劍人一屁股坐在船邊，大口地喘著粗氣。

  小船雖是不大，但容納幾人還是很寬綽的，並不顯擁擠。

  這下沒有人再來登船，蓑衣老者便開始搖動船槳，駕船前行。

  隨著小船沿河行進，河面上騰起的霧氣越來越濃厚，很快就已是看不清兩岸，只能瞧見朦朧一片。

  許知秋坐在船頭一側，看著最後登船的賣劍人道：「先前不見你的身影，我還當你是看不上此地仙緣，不欲爭搶，現在看來是多想了。」

  賣劍人笑嘻嘻道：「先前在台階上，有好幾位仙子又是起舞又是奏曲，看得爺爺我眼睛都花了，走不動道，所以就耽誤到了現在，唉，要不是為了尋找寶物，我還真有些捨不得離開。」

  李瓶兒道：「前輩，您已是有仙劍在手，何必再與我們爭奪。」

  賣劍人道：「仙劍遲早都是要賣出去的，自然還是要找些寶物來壓身，日後要是遇不到識貨的，也能留給後世人，再說了丫頭啊，咱們兩個還有一場交易未完成嘞，我咋能放心就讓你一人涉險。」

  李瓶兒笑了笑，沒再多說。

  雲翳看向賣劍人，想起對方在仙宮正殿內顯現出的本事，面露敬畏道：「老前輩，在下乃是百妖洞大妖王之孫，不知您是從何而來？」

  賣劍人捋了捋嘴邊的鬍鬚，沒好氣道：「又是個小王八羔子，沒一個好貨，爺爺我哪裡老了？叫前輩就前輩，怎的要在前面加個老字，真是不長眼。」

  雲翳被懟的一愣，心裡憋屈。

  眼前這人先是斬殺妖王，又是輕巧地取出霧海中的丹藥，任誰想來也是個活了幾百年的老傢伙，是以說聲前輩應該也不為過，卻沒想到招來一頓懟。

  許知秋也是好奇賣劍人的真實身份，出言問道：「賣劍的，你倒是說說，你究竟是何人？」

  賣劍人道：「我就是個跑腿兒賣劍的，能是何人。」

  見賣劍人沒有透露身份的意思，許知秋就也不再問。

  眾人又將注意放在船尾的蓑衣老者身上，王龍道：「喂，船家，這條河真的是往生河嗎？」

  老者沒有回答。

  王龍再問：「船家你又是打哪兒來的，為何能夠出現在這裡？你是一直都在這河面」

  仙宮每七百年開啟一次。

  這老者看起來似乎一直都在的樣子。

  讓王龍不解。

  對於王龍的問話，老者仍是沒有回答，就像是不具思維的木偶，只是站在船尾不停地划船。

  幾次沒有得到回答，王龍便也沒了再問的興致。

  如此過去了不知多久，可能是兩個時辰，也可能是更久。

  小船始終行進，沒有停靠。

  許知秋心裡暗暗稱奇，當初在外面看見仙宮時，雖如一座山那般大，但斷然容不下一條長河，可現在過了兩個時辰也是沒有瞧見河流的盡頭，如此一條河，如何能夠放置在仙宮內？

  其他幾人也是有這樣的疑惑。

  正常來說，過了兩個多時辰，怎樣也已經超過了仙宮的範圍。

  悟心和尚道：「應該是芥子空間，以仙人的手段，既然能讓往生河出現在仙宮裡，想來也可有別的手段，在仙宮內開闢出更大的空間。」

  賣劍人道：「你這和尚知道的可真是不少。」

  這一點眾人都是贊同，悟心和尚看起來年輕，可知曉的事情卻比雲翳還多，百妖洞內收藏的古籍可是有厚厚三大摞，但現在比較來看，應是不如靜海寺。

  王龍卻是擔心道：「這麼久了還未抵達，會不會是真的要送咱們去往生了？」

  李瓶兒拿不準道：「我想是不會吧，死人才能往生，咱們活得好好的如何能去往生。」

  「說的也是。」王龍覺得有道理，可是撇過頭一看，頓時驚了一跳，以手指向河面道：「這河裡竟是沒有影子，該不會我真的死了吧？這怎麼可能！」

  眾人聞言，皆是向著河面望去。

  果然，河面沒有映出任何影子，甚至怪異。

  許知秋想了想道：「往生河是由死向生而行的河流，有些奇怪也屬正常。」

  王龍內心驚疑不定，就在他猶豫著要不要讓老者停船查探一番時，船舟突然停了下來，似是在回應著他的心念。

  但實際上，是因為小船已經行駛到目的地，。

  眾人抬眼望去，就見船前二十丈的地方，濃厚的霧氣經過一陣翻騰後突然消失不見，露出一片土壤，看來已是行駛到了盡頭。

  見狀，眾人臉色皆有微變。

  王龍最是著急，還未等船隻靠近，就縱身一躍，向著岸邊飛去。

  雲翳不願讓王龍搶先，就也跟著飛去。

  其餘人倒是沒有著急，仍是乘坐著小船慢慢向岸邊靠攏，等到小船停止岸邊時，這才接連下船。

  「咦？」

  待到眾人都下船以後，許知秋回身望去，卻發現剛剛還在的往生河不見了。

  沒錯，整條河流突然就消失不見了。

  撐船的擺渡人也是不見。

  取而代之的是黑褐色的土壤。

  李瓶兒也是發現了這樣的變化，難掩驚訝道：「怎麼會，咱們剛從船上下來，剛剛還在，怎麼突然就不見了。」

  賣劍人嘖嘖稱奇，卻也不懂。

  只能將這一切歸功於仙人手段。

  很快，變化再現，原本濃厚的霧氣盡數消失，許知秋瞧見前方有一簇篝火，正在燃燒著橘色的火焰，最先上岸的王龍與雲翳已是出現在篝火旁，正在凝視觀察。

  除了篝火，再遠的地方只有一座山壁。

  難道這篝火就與造化有關。

  許知秋沒有耽擱時間，立即走了過去。

  「奇怪。」

  他剛走至篝火旁，就聽雲翳說道：「真是奇怪，這篝火內似是有大道藏匿其中，可為何我能感知到，卻看不到。」

  王龍卻是沒有在意這個，只是皺著眉頭道：「仙宮造化怎是不見，此地只有一簇篝火，莫不是咱們被耍了？」

  雲翳也是不知。

  這又是往生河，又是擺渡人，還有星海、台階作為隔絕，弄出這般陣仗，沒道理就只是放置一簇篝火在這裡。

  雖說這篝火看起來千古不滅，也不是凡物。

  但要說這就是仙宮內真正的大造化，雲翳是不願相信的。

  這時，緩緩走來的悟心和尚亦是盯著篝火觀望，片刻後說道：「仙緣仙緣，有緣者可得，無緣者不可得。」

  李瓶兒聽悟心和尚這樣說就問道：「和尚，你看到了什麼？」

  悟心和尚搖搖頭，一字不言。

  李觀棋盤坐在篝火旁，注視著騰起的火焰，緊緊閉上雙眸。

  賣劍人盯著篝火則是嘀咕道：「誒呀，真是可惜了，早知道這裡有火，我就該將老虎肉帶些過來，如此就能放在火上烘烤一番，嘖嘖，那味道想來肯定不錯。」

  許知秋沒有理會賣劍人的胡言亂語，視線落在火堆上，在他的注視下，火堆里浮現出一個又一個的古符，這些古符擁有著晦澀難懂的深意，連接在一起似乎是一篇大道經文。

  「嗯，是只有我能看到麼？」

  許知秋以餘光打量四周，發覺這火堆里顯現的東西似乎只有自己能瞧見。

  王龍與雲翳還在質疑是否有仙宮造化。

  李瓶兒看著火堆不住地皺眉。

  賣劍人則是在探出雙手在烤火。

  悟心和尚盯著火堆誦念佛經。

  看起來除了自己，旁人都沒有注意到古符出現。

  那為何會是這樣？

  許知秋也不清楚為何特殊的會是自己，但眼下也顧不得多想，如果火堆里的經文就是造化，那他必須先記在心裡才是。

  於是許知秋盯著火堆目不斜視，將那些在火焰中浮現出的古符全部記在心裡。

  古符總共有上萬字，記在心裡不難，可想要理解其中的奧義卻萬分艱難。

  當這片大道經文被許知秋強行烙印在心裡以後，許知秋突然發覺自己的神魂像是被烈火點燃一樣，不停冒著火光。

  與此同時，許知秋的身體也燃起火焰。

  無故自燃，這不禁將許知秋嚇了一跳，就是其他幾人也都被驚住了。

  賣劍人連連後退，瞪著眼道：「小王八蛋，你怎麼渾身著火了？」

  許知秋自己也是不知。

  「呼！」

  火焰騰起，火勢如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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