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七十二峰上迎來了第一場秋雨。
淅淅瀝瀝的小雨從早晨開始就一直在下,霧氣昭昭煙霧繚繞,煙雨朦朧讓整個七十二峰宛若仙境一般。
在這樣的地方生活,對於修靈的人來說,是最適合不過的,這地方靈氣格外充沛,利於修生養性。
早上七點半,穆淺準時睜開眼睛,聽著窗外滴落的雨聲,她側目看過去。
木製鏤空窗戶開了一半,她能夠感覺到了外面的涼意。
門口傳來了叩門聲,穆淺坐直了身體看向門口。
「穆淺小姐,您睡醒了嗎?」
外頭不是靈醫的聲音,是衡禮的聲音。
「我在外面等您,您醒了我們就該出發了。」
穆淺腦子還是發懵的狀態,反應了好一會兒之後才想起來,遲肆說是接她到望月峰去調養身體。
但是也不用來的這麼早吧。
簡單的洗漱完畢之後,穆淺拉開了房門,衡禮十分規矩的站在長廊下等著,看到出來的人他微微頷首打招呼。
「先生已經在等您吃早餐了。」
遲肆這個人的生活,簡直是規律的不能再規律了,吃早餐的時間是半分不差的。
對於這種準點吃飯的人,穆淺還是特別的喜歡和他呆在一起的。
「走吧。」她走在衡禮前面。
付塵翎站在門口,看著和衡禮一起走出靈醫館的女孩子。
上課的時候並沒有發現遲肆和雲穆淺之間有多麼親密,比普通的師生關係都還要冷漠。
雖然知曉遲肆和雲家的關係,但也只當兩人並不熟。
況且這段時間遲肆在學院裡,不少女孩子獻殷勤,可都被他身邊的衡禮給擋了回來。
他和異性的距離保持的得很好,全然一副潔身自好的樣子。
可是現在,遲肆在穆淺受傷之後推遲了下山的時間,如今還直接將人帶到望月峰去親自照顧。
這其中,他總覺得是有些不對勁的。
在穆淺離開靈醫館之後,門口一前一後撐著傘進來三個人,付塵翎看著其中兩人眯眼。
穆淺到望月峰的時候鞋子都濕了,細雨最濕身,細細綿綿的如同針線一般。
撐著傘從小路上過來,路邊生長的植物蹭著她的褲腿過去,這麼走一圈下來,她的褲腿也濕的差不多了。
「您先去換身衣服吧。」衡禮接過她手上的傘。
室內的開了暖氣,這山上夏日的時候倒是清涼,可是一旦入了秋,只要一下雨溫度就下去了。
衡禮走到遲肆身邊,男人這會兒正坐在書桌邊上寫著什麼東西。
對面餐桌上不似以往一般滿桌子都是精緻的小點心,只是放了一碗麵。
看到這裡衡禮的嘴角抽了抽,一會兒穆淺小姐看到這架勢,不得吵起來。
果不其然,從房間出來之後止奔餐桌的穆淺看到桌上的面碗,滿眼的疑惑,她四下查看之後看向了衡禮。
「早餐呢?」
正低頭寫字的男人頭也沒抬,「桌上。」
穆淺奇怪,「今早上吃麵啊?」
她剛剛還以為自己看錯了,從入瞭望月峰開始,這人什麼時候早餐的時候吃過面。
而且遲肆好像並不喜歡吃帶湯的食物,因此早餐吃麵對於這個男人來說,似乎奇怪了點。
「就只有我的?」穆淺看著桌上的唯一一碗麵。
可別是背著她已經吃完了。
「你不是最喜歡吃麵嗎?以後頓頓給你做。」遲肆抬頭看著她,似笑非笑。
「誰喜歡吃麵了!」穆淺想也不想的反駁。
可很快反應過來,她看看桌上的面,再看看遲肆。
「你昨晚上去哪兒了?」
她最近一次吃麵就是昨晚上吃了曲昭然給的那碗長壽麵,這人該不會是看到了,然後覺得她喜歡吃麵了。
「你去偷窺我!」穆淺中氣十足的拍案起身。
剛走到她面前的衡禮被嚇得手裡得東西差點掉下來,他看了眼遲肆。
不得不說穆淺小姐這個偷窺用的真的是挺合適的。
昨晚上先生擔心穆淺小姐在靈醫館吃的不好就帶了點點心過去,可去到的時候正好看到了少年少女們坐在一起賞月聊天的畫面。
曲昭然對穆淺小姐挺不錯的,手裡的面都給她吃了。
先生這算不算是吃醋了。
「趕緊吃了之後去躺著休息。」遲肆頭也不抬的說道。
他這冷淡不在乎的樣子,反倒是讓穆淺覺得她在無理取鬧,這麼想著她更加生氣了。
「穆淺小姐,還有藥湯。」衡禮將藥碗放到她面前。
「遲肆,我覺得你這幾天有點不對勁啊。」穆淺坐回原位,打算心平氣和的和面前的人交流。
這人從前對她冷淡居多,雖然外人看來他們關係匪然,可穆淺清楚,他們之間保持了一條互不相干涉的線。
可不知道什麼時候開始,那條線好像斷了。
「你這樣可不行啊遲先生,雖然我們之間是合作關係,但是我也有人權啊,而且我們是平等的關係,所以你不能偷偷的監視我。」
穆淺這麼語重心長的說出來,讓衡禮都不由得嘆了口氣。
他該怎麼說呢,先生可不是去監視的啊。
哪個監視人的會帶著點心吃食過去的。
「你好歹也是堂堂的遲家四爺,怎麼能幹這種偷偷摸摸的事情呢,再說了,你每天盯著我做什麼。」穆淺喋喋不休的說道。
也許是對面的女孩子太過聒噪,遲肆手中的資料放下,抬頭看著她,精緻的唇角上揚,莞爾一笑。
穆淺卻被這笑容驚的後背冒冷汗。
「有話好好說,可不興動手的啊。」
看著他從書桌後面款款而來,穆淺身體往後仰,儘量離他遠一點。
「你說的對,偷偷摸摸的的確是不好。」
男人說著伸手,穆淺一偏頭,他手掌落在她肩膀上。
「所以以後還是光明正大的要好。」
這麼說完他收了手直起身體,「把藥喝了。」
一直到遲肆從房間內出去,穆淺才反應過來,她一把將的剛剛看戲的衡禮給抓過來。
「你家先生是不是撞到腦子了?」
要不然就是身體被什麼邪祟給占了,性格反差這麼大的嗎。
明明前段時間可是一直毫不避諱地嫌棄她的,現在怎麼看著這麼不對。
穆淺絞勁腦汁,最後想了個詞語。
遲肆這是不是,想勾引她?
對,就是勾引。
「這段時間先生做噩夢的頻率更高了,而且每次睡醒都是一身冷汗,就連中午小憩都是被噩夢所擾。」衡禮開口道。
「噩夢?」
聽到這裡穆淺明白過來了,別是他夢裡那個不知道長相的女孩子又來了。
想到這裡她不免有些同情。
「先生每次看到您的時候心情都會很好,所以您能過來這兒住下,也許是對他的一點寬慰呢。」
聽了衡禮的話穆淺回頭看了眼,被噩夢所困這麼多年,遲肆肯定是不好過的。
心裡有疑惑的時候,會永遠帶著這個疑惑追查答案,不死不休,正如她自己一樣。
遲肆坐在院內的涼亭中,四面放下來的竹簾隔絕了外面的視線,也擋住隨風吹入的雨滴。
他面前的棋盤上是早已經擺好的棋局,落子之間,他眼前一隻手將棋子落在了他下方。
「你這麼下是不對的,下棋內斂於心,你得跟著我慢慢學才行。」
一道熟悉的女聲在他耳邊響起。
遲肆抬頭,看到了坐在他對面身穿白色長衫的女孩子,靈動俏皮,手上帶著的鈴鐺隨著她的動作叮鈴作響。
「看什麼,讓你跟我學你還不樂意了,你知道多少人求我教都求不來呢。」
女孩子傲嬌的仰頭。
她的臉依舊是霧蒙蒙的,被一團霧氣縈繞。
遲肆手中的棋子掉落,眼前的人也隨之煙消雲散。
「遲肆,你發什麼呆呢?」
身後傳來的女聲讓他心臟驟然疼痛起來,再回眸,穆淺已經走到遲肆對面坐下了。
「你怎麼了?」穆淺探身過來。
他臉色看上去不太好啊,冷不丁的這是怎麼了。
那股熟悉的感覺再次襲來,遲肆抬手握住了她的手腕,「我沒事。」
在手指觸碰到她的那一刻,心口的疼痛停下了。
「不好好休息出來做什麼。」遲肆盯著她肩膀上被雨打濕的痕跡。
「都到這兒了就別裝了,小傷而已,我來是想問問你,你不會真的打算中秋節再下山吧。」
對於明陽陵的事情她一直都記在心上。
學院早上下了通知,因為這次考試的事情,他們三天後可以啟程下山,有三天的假期讓他們回去過中秋節。
保險一點,她這次必須和遲肆一起去。
哪怕不為了清空鏡,也為了淨妖塔。
「你不是說這兒有你在意的人嗎,現在怎麼這麼著急下山了。」遲肆滿不在意的說了句。
穆淺沒在意他的陰陽怪氣,「反正還要回來的。」
當務之急是先查清楚淨妖塔是不是真的在明陽陵中。
「明陽陵地處山腹地帶,當中陣法錯綜橫布,乾坤環只是打開的鑰匙,卻不是暢通無阻的通行證。」
該有的風險不會低,說白了能不能走到陵門之前,全憑各自的本事。
「付雲流不是個簡單的人,他不會就這麼放過我們,既然乾坤環在他的手上,他肯定是知道作用的,否則也不會藏了這麼多年。」穆淺分析道。
所以不排除付雲流會在跟在他們後面使壞,還是要小心提防這個人才行。
「你在甲子峰,看到了什麼?」遲肆盯著她。
微風浮動竹簾,兩人面面相對,穆淺藏著心裡的秘密不願意說出來,對面的男人眼神是可探萬物的犀利尖銳。
「先生,束靈處的人來了。」衡禮的聲音在遠處響起。
遲肆和穆淺同時看向院門,動作整齊劃一。
紅漆木門從邊打開,門口的兩人手上都撐了把古樸的油紙傘,跨入院門之後踩著石板路往他們這邊來。
紙傘微微抬高,穆淺認出了傘下那張英氣卻不失美人風骨的臉。
是秋月絨。
兩人將傘收起來,她身邊的男人穿了一身暗藍色,五官硬朗短髮利落,肩上的勳章告知所有人他的身份。
「遲先生你好,我是殺風主隊秋月絨,這位是破靈主隊楚晝。」
遲肆倒是坐著沒動,穆淺起身對著兩人十分禮貌的行禮。
「聽靈醫館的人說,雲穆淺在您這裡養傷,我們有些事情想問問她,所以貿然叨擾。」
「輕便。」
男人連一個眼神都沒給他們,秋月絨挑眉。
帝都遲家四爺,還真的是目中無人啊。
兩人來的目的很簡單,調查迷幻林發生的事情,需要對每學生一一詢問。
穆淺和付塵翎傷重,所以秋月絨特地將兩人放到了後面,早上去的晚,到靈醫館中的時候,穆淺已經被人接走了。
哪怕莫小桑三令五申,望月峰的這位客人身份尊貴,不可輕易打擾。
但如果不到這裡來,是見不到雲穆淺的。
「你將看到鵕鳥的時間告訴我,以及當時你自身的情況。」
三人到偏廳一坐下,秋月絨便面無表情的開口,一臉公事化的態度。
「時間記不清楚了,看到的時候付塵翎他們已經展開了三甲陣。」穆淺老實巴交的說,「我當時已經受傷了,腦子也暈乎乎的,有些細節記得不是很清楚。」
秋月絨看向她的胸口,因為傷口距離心臟的緣故,她身上這會兒穿的衣服擋住了包紮的繃帶。
按照靈醫的說法,雲穆淺的傷很重。
「我能探探你的傷口嗎?」
穆淺點頭,秋月絨將一股靈氣打入她的體內,清晰的查探清楚了她身上的傷,的確不是假的。
是真的傷的挺重的。
詢問的過程,全程楚晝都沒有說過一句話,只一臉冰冷的坐在原位,如冰的面容之下無法分析出他在想什麼。
兩人從望月峰出來,秋月絨語氣冷淡。
「她的傷的確是怨靈所傷,靠近心臟,很嚴重。」
並且葉玄歌的話也證明了,他們都是親眼看著雲穆淺受傷的,不存在造假的說法。
在那個時間點受傷,傷重如此已經是步履難行,不可能再有力氣攪動風雲。
這麼說來嫌疑人又排除一個。
楚晝抬手,一隻青色紋路的鳥兒緩緩落在他的指尖,嘰嘰喳喳的迎風歌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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