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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演員沒有假期 - 第102章:試鏡完字體大小: A+
     
      《紅孩兒大戰黑貓神探》:

      紅孩兒被觀世音收養後,時間過了近千年,他也算是到了該獨當一面的年紀。觀世音效仿如來佛,遣紅孩兒遊歷人間,走完八八六十四難才能成仙。

      紅孩兒相當興奮,心想連孫猴子都能搞定,他一定也能。當他摩拳擦掌地來凡間,卻怎麼也沒想到,凡間早已變了樣。妖精們早已不再隨意打殺,它們制定了獨特的政治體系;肉食、草食、節肢類動物共同生存;大力發展經濟和科學,講法治,講道德。

      紅孩兒心如死灰,越看越覺得自己回不去天上,如此渾渾噩噩飢腸轆轆過了幾天,某個下午無意間走到河邊,目睹了幾隻肉食動物對草食動物的校園霸凌。仿佛看到了一千年前的自己,紅孩兒立馬上去阻止。吐出一口三昧真火,本想嚇唬嚇唬熊孩子,不料「三昧真火」變了味,在火光的照耀下,幾隻動物幼崽突然進入了某種玄妙的狀態,開始寫作業。

      「三昧」是梵語「Samādhi」的音譯,意譯為「定」,即「禪定」的「定」,指專心致志的狀態。動物在「三昧真火」的熱輻射範圍內,可以進入全神貫注的狀態。看著奮筆疾書、化干戈為學習動力的動物們,紅孩兒發現了商機,馬上開始在學校周邊販賣點了「三昧真火」的蠟燭。沒多久,學生們的學習熱情和成績都節節攀升,根本來不及搞校園霸凌。紅孩兒既賺了錢,又做了好事,似乎找到了使命,準備在凡間安定下來,遊歷修行。

      然而這事流傳到了黑貓神探的耳中,黑貓神探冷笑著說……

      「【越是強調自己在做好事,就越是有問題!】」田導一遍喃喃著,一邊往圖畫旁邊的空白處寫上台詞。

      紙上的圖畫,一隻造型潦草的黑貓神探,捻著鬍鬚,正用炯炯有神的銅鈴眼瞪著一張照片,上面是一個穿紅肚兜、長一對牛角的少年。

      「【一個來路不明的黑戶,打著做好事的旗號……】」

      「田導。」

      「【販賣疑似某種成分不明的新型致幻……】」

      「田導!」

      「嗯?」田導停下手中的筆,抬起頭看向出聲的人。

      坐他邊上的製片人問:「演員人都到齊了。我們是再等等,還是這就開始?」說完,看了一眼田導身前的稿紙。

      田導才反應過來,試鏡的時間已經到了。收起為了打發時間而信手塗鴉的《紅孩兒大戰黑貓神探》,他說:「現在就開始吧。」

      站在角落候命的助理,立刻走出房間,去通知演員試鏡開始。

      田導拿起第一張演員卡。

      第一個進來試鏡的,是個長相略丑、被製作人親切稱為小江的男演員。

      單從履歷來說,擅長動作片和喜劇片的小江,是《命運鑰匙》的有力候選。製片人極力推薦的他,不算離譜。

      然而小江自小就泡在片場,接觸各種各樣的人,早已成為老大不小的人精,一股子滑不溜手的江湖氣,其實不太符合田導想要的那種感覺。

      門開了,一個三十來歲的男人探頭探腦笑地走了進來。

      「田導,張哥,王主任……」小江挨個跟坐於桌後的人打招呼。臉上掛著熱情的憨笑,沒什麼緊張神情。

      屋子裡的人一見到他,不自覺揚眉勾嘴地笑了起來,空氣里的嚴肅一下子就被消解了。

      田導也彌勒一樣地笑著,但眼睛直掃小江的身體。對比著上次見面的身形。

      上次小江被製片人帶來見面時,他依然出其不意地讓小江脫衣服,小江當時乾脆利落地脫了衣服,露出一身動作演員鬆懈後的身材,肌肉隱約可見,含量不低,但基本都被脂肪蓋住了。

      至於現在……

      「衣服脫掉看看。」田導說。

      小江依然二話不說,脫了衣服。

      其他人安靜看著,並沒有將這視作性.騷擾——屋子裡有攝像機在記錄。

      相比上次見面,身材已經精壯了不少,可見這段時間有好好在鍛鍊。雖然小江此時微微吸著肚子,但估算得出來,再有一個月左右,他的身材就能恢復以往動作片裡的巔峰模樣。

      「好,穿上吧。」田導讓小江把衣服穿好。

      小江穿好衣服後,等待著對台詞。

      然而等待他的,卻是田導的一句:

      「接下來到隔壁房間炒個菜。」

      「什麼?炒菜?」小江張著嘴,十分疑惑。

      他的疑惑,經由表情和語氣,頓時成為一種喜感,開始渲染房間裡的人。

      「殺手被帶到餐館,第一天工作。」田導說。

      小江回想了一下。

      劇本里,只寫了殺手在餐館兼職,擅用刀。其他的細節幾乎沒有。

      一般這樣的【玩鬧遊戲】部分,風格是輕鬆歡快的,以此來突出殺手和普通人工作技能的區別,以此形成一種反差。

      小江笑著點了點頭,理解了導演想要看的東西,離開房間,走到了隔壁包廂。

      隔壁的包廂已經被裝扮成簡易的廚房。有電磁爐,有鍋碗瓢盆,也有好幾種食材。

      扮演【餐館老闆】的副導,很快進入角色,帶著小江扮演的【殺手】,介紹他的新工作。

      小江一拿起刀,便像是打開了某個開關,動作誇張地對著食材一頓猛切。在切完食材後,小江的那一張醜臉,竟揚起【我好帥】、【被本大爺的魅力嚇呆了吧】的自戀表情。

      隔壁田導包廂的眾人,盯著實時傳輸的監視屏,一個個都被那表情逗笑了。

      製片人一個勁地讚揚「不錯啊」、「不錯啊」。

      田導看著小江那只比普通人略好的刀功,想起了關琛。其實切好切壞其實都不影響,這部分處理起來可以用剪輯,誇張點也可以用特效來表現刀功精湛。但想起了關琛的刀功,不知道實拍起來,效果會怎樣。

      屏幕里,小江切好食材後,在【餐館老闆】的指導和監督下,開始炒菜。動作依然是大開大合的,一鏟鏟像是在捅人一樣,鍋里的菜幾乎飛出去大半。

      小江出來後,回到試鏡包廂,跟田導他們聊了聊,田導便點頭說試鏡結局了。

      小江走後,房間裡的幾個人都挺滿意。

      但他們沒有說什麼當場確認之類的話,因為接下來的這位天才演員,他們給予了同樣不小的期待。

      第二個試鏡的,是田導最看好的演員,叫項均。

      首先是脫衣看身材。

      項均的身材只是普通身材,沒什麼鍛鍊痕跡。因為他之前已經在別的劇組拍戲,不能突然開始鍛鍊。但是「那邊的戲現在已經拍完了,我從前天就已經開始進行增肌計劃了。」項均表示他並非輕視田導的項目。

      田導點點頭。

      簡單聊過之後,項均被通知前往隔壁包廂去炒菜。

      項均聽到這一要求後,並沒慌亂,他只是冷靜地稍一思索,便提出想在去隔壁廚房之前,用幾分鐘做準備。

      田導允許了。

      等他回到廚房開始表演之後,田導他們才發現,原來項均剛才用幾分鐘時間給自己準備了道具。

      不同於小江拿起刀就一頓猛切,項均先是拿出尺子,有直角尺,還有捲尺,刷刷刷地量了量食材的長度,顯得很有工匠精神。

      仿佛記下了每個刻度對應的位置,項均開始切菜之後,手腕的每個起伏、每一刀的間隔,全都一模一樣——當然,切出來的東西並不能看,但田導等人已經理解了項均想表達的那個意思。

      他演的是一個機器型殺手。

      開始炒菜之後,項均更是摘下了手錶,頻繁盯著時間,追問【餐館老闆】「每一鏟需要間隔多久」,「加入的食鹽又是多少克」,「倒水又是倒多少毫升」。

      製片人們交頭接耳地評價:「這個有意思。」

      田導也點點頭。

      田導喜歡吃,有空的時候自己也下廚燒菜。

      他認為,從一個人燒菜的風格里,可以看出這個人的性格。

      讓演員炒菜,其實是檢驗他們各自對殺手的理解。

      無論是小江還是項均,都表現出了風格迥異的殺手。

      但接下來試的兩個人,則表現得很平淡。

      接下來,就輪到關琛了。

      對於關琛,因為有張景生的背書,所以他們並不會輕視關琛或覺得沒必要試他。這個圈子從來不缺一鳴驚人的演員,缺的向來都是一鳴又鳴的天才。

      他們現在已經調高了預期,等著看關琛會給他們帶來多大的驚喜。

      門開了。

      關琛走了進來。

      「田導,劇本的最後一頁你是故意沒寫完,還是不知道怎麼寫?」關琛人還沒坐下,就大咧咧地忽視了其他人審視的目光,直接問向了田導。

      「!」大家都驚了。

      之前田導形容的「融不進人群」,原來是這個意思嗎!

      「最後一頁暫時保密,不能告訴你。」田導沒有被冒犯的感覺,笑著對關琛說。

      「所以是已經寫好了?」關琛眼前一亮。

      「等你通過就知道了。」田導不肯正面回答。

      「行,來吧。」關琛摩拳擦掌地問:「我演哪段?」

      「先別急,」田導說,「把衣服先脫了。」說完還補充了一句,「攝像機全程開啟,如果你覺得過程中被騷擾了,事後可以告我們的。」

      「你們大公司,我還能不放心啊?哈哈。」關琛站起來,假裝自己從一開始就打算配合地脫下了外套。

      關琛把衣服丟在了地上,發出零零碎碎東西碰撞的聲音。

      製片人疑惑:「口袋裡很多東西啊?」

      「哦,都是小道具而已,為了體驗角色。」關琛擺擺手。

      製片人感興趣了,問:「什么小道具?」

      關琛一邊脫衣服,一邊說:「殺手雖然失憶了,但是根據醫生的說法,生活常識乃至一些小習慣,還沒忘記。所以,既然【殺手】他知道怎麼穿衣服,那他就一定會有一些根深蒂固的習慣仍然保留著。比如……」

      「比如?」田導問。

      關琛光著身體,彎腰從外套口袋裡拿出了一卷十厘米長的東西,說:「比如在口袋裡放一捆硬幣。」

      「這些硬幣有什麼用?」田導很快想到:「坐公交車甩掉跟蹤?」

      「那只是最基礎的。」關琛很熱心地給田導科普:

      「如果穿著外套,拔槍的時候,衣擺會很礙事。但如果在口袋裡放一捆硬幣,外套的重心就會往下,便於拔槍時揮開衣擺,而且不會迴蕩。」

      說完,把外套重新穿了回去,演示了一下拔槍的動作。

      「赤手空拳沒有武器的時候,把這一捆硬幣握在手心裡,可以增加拳頭的密度,提升傷害。」脫下外套的關琛,說完,就握著硬幣,虎虎生風地朝空中打了幾套組合拳,每一拳迅疾又凌厲。屋子裡的空氣,仿佛被人攪動了,每個人都覺得微風拂面,讓人想咽口水。

      關琛是光著身子的,製片人和田導他們看著關琛打著拳,感覺他身上的肌肉宛如活物,一呼一吸,每一塊肌肉之間似乎都有聯動,不是健身房裡那種一個部位一個部位練出來的。

      看著這樣的關琛,每個人都不懷疑他有徒手將人擊殺的能力。

      打完幾套拳,關琛氣也不喘地繼續介紹硬幣的用途,體力相當之好:

      「如果用布把這些硬幣包起來,就能當做甩錘,可以隱蔽地攻擊敵人。襪子這種有彈性的布是最好。」關琛說著就把襪子脫了下來,把那捆硬幣放進去,然後抓住末端甩啊甩,一個簡易又危險的流星錘就有了。

      眾人屏住呼吸。不知是怕聞著什麼,還是擔心被打到腦袋。

      關琛的科普還沒完。他停下掄錘,彎腰在外套口袋裡摸著什麼東西:「如果在硬幣里穿插幾枚釘子,用膠布纏起來,握起來可以當做指虎……」

      「夠了夠了夠了……」田導連忙阻止。聽著這一個又一個的功能,他們幾乎快認不出硬幣原本的模樣了。

      「是衣服夠了,還是硬幣夠了?」關琛一手外套一手硬幣。

      「衣服,穿回去吧。」

      「哦。總之硬幣是個就算被警察搜身,也不會出問題的道具。」關琛重新穿回衣服,堅持說完最後一句,才問:「接下來開始演哪一段?」

      「殺手被帶到餐館,第一天工作的那場戲。」田導說,「去隔壁炒個菜。」

      「炒菜啊?」關琛笑了,低聲說:「還好我準備充分。」

      等關琛出了門,眾人迫不及待地交流起來。

      「他也太熟練了吧!……」

      「喂,他是不是真的認識什麼殺手?」

      「我有個朋友在《警察》那個劇組待過,聽說關琛背景其實不簡單。之前我還以為是開玩笑,現在想想……」

      「……」

      田導也揉著腦袋回味剛才發生的一切。

      覺得關琛從進門開始,就一直沒走尋常路。短短几分鐘,留給大家的印象就深得可以,「驚喜」已經達成了一半。

      屏幕里,他們看到關琛走進了簡易廚房,立刻停下了討論,仔細盯著關琛。

      想看看關琛真正的表演水平如何。

      扮演【餐館老闆】的副導,念著劇本里沒有的台詞,帶著關琛介紹著廚房的布置,然後給了他一個任務。

      「你現在的任務,是把這些菜都切了,然後炒出一個菜。」餐館老闆指了指長桌上的食材。

      關琛點點頭,站在案板前拿起刀子。

      從刀入手的那瞬間起,關琛的目光突然變得異常冷峻。

      他拿來一根胡蘿蔔,放在案板上,然後歪歪頭,似乎感應到了什麼,下一秒,胡蘿蔔被刀光一抹,好似沒反應過來的屍體,關琛輕輕一戳,一根「完好」的胡蘿蔔頓時倒成了幾十片胡蘿蔔的集合。

      這還沒完,關琛還沒放過它們。他拿著這些胡蘿蔔片,繼續切,把它們切成了長度兩厘米的胡蘿蔔小條。繼而是胡蘿蔔小顆粒,胡蘿蔔沫……

      刀子像是他延伸的手指,抹過食材,食材就被肢解成一條條、一塊塊、一粒粒。

      透過正對關琛的鏡頭,製片人和監製等人紛紛「哦喲!」,「嚯!」地驚訝出聲。

      因為身材這種東西可以短時間內突擊突擊練出來,但刀功不行。

      「這刀玩得俊啊。」,「直接省了特效錢。」,「哈哈哈哈哈,快看,他真是什麼都切啊!都把青菜也直接切成粉末了。」

      人群里,田導沒有笑。不僅是因為在上個月的聚會裡見過這一幕,而是他透過屏幕盯著關琛的眼睛,感覺裡面有什麼厚重的東西。

      關琛一臉的,面無表情,看著幾乎被切成粉末的茄子,仿佛一本正經地搞笑,很有反差的喜感。

      但看著關琛的眼睛,田導覺得事情並沒這麼簡單。

      關琛的眼睛裡,好像藏著什麼很隱蔽的東西,比如說……

      「迷茫?」

      這個好懂。一個失憶的人,突然看到自己刀工了得,迷茫是正常的。

      但是,除了迷茫,好像還有其他的。還有……

      「恐懼?」

      田導嘶了一口氣。

      「原來是這樣一個殺手啊……」田導盯著屏幕,喃喃自語著。

      關琛全神貫注地切著菜,時間就流逝了。眼看關琛那切到天荒地老的架勢,餐館老闆立刻讓他直接開始炒菜。

      關琛立刻停下切菜,轉而去炒菜。

      但關琛看起來根本不會炒菜,餐館老闆在一旁指導他,什麼時候放什麼,什麼時候放鹽。

      「小杜,你去讓老丁出來。」田導突然派助理去把關琛身邊的餐館老闆叫出來,「輕輕的,不要打擾到關琛。」

      助理哦了一聲,跑去隔壁。

      演【餐館老闆】的副導雖然不知道為什麼,但跟田導有了默契,知道老搭檔有了新的想法,於是不聲不響地離開了簡易廚房。

      然後田導他們就看到,屏幕里,關琛一直反反覆覆地炒著菜,不加料,也不關火,他一臉茫然地找著餐館老闆,就好像沒了別人的指令,他突然不知道該怎麼做了。

      「雖然項均演的那個機器殺手很不錯,但總感覺,關琛這樣的才是機器啊……」製片人感慨。

      「不如說他演的是一隻狗。」田導笑著撫了撫肚皮,「一隻沒了主人,暫時迷路的狗。」

      屏幕里,關琛身前的菜已經糊了,而他也依然在翻炒。

      「可以了。把他帶過來吧。」田導看著濃煙密布的屏幕,讓助理過去救人,避免關琛死在裡面。

      過了一會兒,關琛揉著鼻子走了進來。

      進屋後,他從衣兜里掏出個小冊子,開始寫著什麼。

      田導看到這東西是從外套衣兜里拿出來的,知道這也是關琛準備的道具之一,於是問了:「能不能給我看一下?」

      關琛不知道這傢伙要幹什麼,但還是把小本子遞過去。

      田導翻到【擅長】那一頁,上面有【多國語言】、【跟蹤和反跟蹤】……

      相鄰的【不擅長】那一頁,則寫著【足球】、【給貓貓剪指甲】……最下面一行,新寫著【炒菜】。

      「這也是殺手的習慣?」田導問。

      「這只是我的習慣……」關琛說。讓關琛變得一臉冷峻的,不是刀,而是之前餐館老闆說的「任務」。

      田導大讚:「對啊,殺手失憶後記錄數據,分析情報,也是根深蒂固的職業習慣之一。」

      「多國語言?你會哪些?」製片人問。

      關琛就把會的幾句都說了。有英格蘭語,法蘭西語,意國語,櫻花國語,白熊國語……

      有人聽著聽著,突然小聲說:「厲害啊,前面那個項均好像只會法蘭西語。」

      「這個厲害了。」

      「可以了可以了。」製片人後知後覺地讚嘆,「不愧是高材生。」

      把小冊子還給關琛之後,田導跟關琛聊起了剛才,「為什麼一直燒菜,直到糊了為止?」

      關琛說,殺手的暗世界沒有法律,一切遵從原始規則。是父權制的更為直接的世界。而父權控制他人,最常用的手段就是恐懼。

      殺手被經紀人從小培養訓練,其中必然免不了洗腦和控制。經紀人的強大和無法反抗,根植在殺手的心裡。

      所以聽到「任務」兩個字,他才像是被打開了開關,變成了從前的那個人。他不怕任務當中的死,怕的是任務失敗後面對經紀人。

      但是他失憶了,支撐起這股恐懼的記憶不在了,所以殺手一邊恐懼,一邊又對自己內心深處的危機感到迷茫。

      「只有曾經直面過、分析過自己的恐懼,所以殺手之後在面對經紀人的時候,才會勇敢反抗。」關琛說。

      田導滿意地點點頭。

      不僅僅是因為他猜到了關琛的意圖和想法,還因為之前試鏡的演員,在這個環節,多多少少都想著要怎麼搞笑,怎麼讓氣氛變得好笑。然而唯有關琛,沒有過多在意電影的類型是喜劇還是動作片,他只是沉到了殺手的心裡,全身心地在扮演一個失憶的殺手。就連他那個「萬物皆可切」的食材處理法,也是與生俱來的天賦,雖然搞笑,但還真不是刻意演的……

      「好了。」田導準備結束這次試鏡了。

      其他人也點點頭,覺得這樣的關琛,的確有被張景生看重的實力。

      助理禮貌地把門打開了。

      然而,

      「別急,我還有問題呢。」關琛抬起手,表示自己並不急著走。

      「……」眾人愣了一下,然後笑了。面對關琛這種讓業內人驚訝無語的行為,眾人竟覺得自己漸漸開始習慣了。

      「你說。」田導讓助理把門關上。

      「殺手恢復記憶之後,找到自己家裡,和廢材第一次對峙的這部分。」關琛把劇本翻到他說的那一場戲。

      劇本里廢材其實有名字,但關琛還是習慣性叫他廢材。

      「這部分怎麼了?」田導問。

      劇本里,廢材花了殺手的錢,還把殺手的家裡搞得亂七八糟,被殺手抓了個現行,一通訓斥後,廢材惱羞成怒,說:【你這個殺人犯有什麼資格教訓我!】

      殺手聽完,說不出反駁的話來。

      「這裡,殺手的良心覺醒得有些快了。」關琛皺著眉頭,說,「這裡剛恢復記憶,他應該還是以前那個他。就算稍有混亂,他的第一反應,也是『那不是我』,然後把失憶的經歷,徹底埋了起來。」

      「這裡是沒想好還是就這樣了?」關琛指著這一頁,疑惑道,「這裡有點奇怪,跟上下文的水平,不是一個層次的。」

      屋子裡的人再怎麼適應關琛的不走尋常路,但聽到這裡,還是驚了一下。

      「後面這句話過了啊。有問題就好好說問題。」製片人擔心田導生氣,提前一步站出來維護。

      田導擺擺手表示他並不介意。「景生說過,你是有想法的。你講講看,殺手在當時會怎麼說?」

      關琛面容平靜地說:

      「他應該會反問廢材,【我是殺人犯,那你又覺得自己是什麼好人嗎?偷我的鑰匙,闖我的家,花我的錢,冒充我的身份。】」

      「【你覺得自己是個好人,那你知道中東發生了什麼嗎?你知道非洲每天有上萬個小孩死於營養不良和傳染病嗎?你參加過什麼國際人權組織嗎?你知道世界上有多少生命沒有辦法保全自己?非洲那些死去的小孩你不認識,我殺的這個人你同樣不認識,況且他們本身也十惡不赦,因此被人懸賞。所以我說你不是什麼好人,你到底在生什麼氣呢?】」

      「【什麼樣的人,才能算是好人呢?】」

      田導看到,關琛的眼睛裡滿是疑惑。

      那眼睛,就像是殺手的眼睛。

      裡面的疑惑,不是諷刺,而是好奇和渴求。

      就像一個機器人,在詢問自己無法擁有的感受。

      就像一個盲人,在等待別人描述顏色給他聽。

      就像一個孩子,在尋求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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