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下，就連謝沖也察覺到汪浩川不正常了。

汪浩川沒有跟謝沖吵架，也沒有冷戰，甚至吃飯、跑步兩人還是一起去，但汪浩川就是提不起精神來。只要跟謝沖在一起，他就像是被霜打的茄子一樣。

謝沖不止一次問過他怎麼了，汪浩川總是懶懶地說「沒事兒」。可要是真沒事，那他的態度怎麼會發生這麼大的轉變？

最近的一次周考，汪浩川都考進年級前三了，謝沖還比他差了好幾名。所以，汪浩川不會是因為成績才生氣的。

汪浩川的家庭狀況也挺好的，姐姐時常給他寄生活費，媽媽也沒鬧着離家出走。所以，他也不是因為家庭而鬧心的。

難道是他跟謝穎表白，謝穎拒絕了他？

不至於吧？汪浩川可是謝沖見過的最冷靜的人，他怎麼可能會在這個時候跟謝穎表白？

謝沖一點兒都不想管這些跟風花雪月有關的事，但他還是硬著頭皮給妹妹打了電話，旁敲側擊了一番，妹妹沒有跟汪浩川鬧任何矛盾。

謝沖鬆了口氣，妹妹還挺感動的：「哥，你居然還問汪浩川對我怎麼樣，難得你對我這麼關心，謝了。」

搞得謝沖一個勁兒地撓頭皮。他總感覺自己在無意間八卦了一回。可既然汪浩川跟謝穎挺好的，那他究竟在鬱悶什麼？

謝沖想破了腦袋，也沒有想明白怎麼回事。

周末採購時間，室友們全都出去了，謝沖沒什麼要買的，就躺在床上看雜誌。汪浩川把衣服被褥收拾好，準備去街上買點兒吃的。謝衝突然跳下床，攔住了他的去路，冷峻地說道：「要是對我有什麼意見，你就直截了當地告訴我。」

「我對你沒有任何意見。」汪浩川彷彿預料到了這場質問，平靜地說道：「我只是對我自己發脾氣。」

「你少來騙我！」謝沖的脾氣又上來了，但是他不可能毆打好朋友，也不會沖着好朋友發脾氣：「在面對別人的時候，你有說有笑的。怎麼一看到我，你就冷著一張臉？咱倆認識也有八年了，要是有什麼矛盾，痛痛快快地吵一架，說出來不就好了嗎？你是真的不想跟我做朋友了嗎？」

汪浩川很難受，如果能把真相說出來，那也就好了。可他不能告訴謝沖真相，那樣謝沖就會了解到家裏發生的事情。那樣……他就把謝沖往火坑裏推了。

汪浩川忍下了所有的委屈和不服氣，說道：「你就當我發神經，不要理我，等過一段時間，我就好了。」

「好個屁！」

謝沖的怒氣讓汪浩川渾身抖了三抖。

汪浩川冷笑道：「你這個脾氣，誰能受得了你？」

「我這個脾氣，你又不是最近才知道的……話不投機半句多，可咱倆已經在一起八年了……」這話有點兒怪怪的，謝沖停了下來，歪著腦袋想了想，說道：「你是最近才沒法忍受我的脾氣嗎？」

汪浩川從謝沖身旁走過去，說道：「謝沖，你不要懷疑你自己，我一直都很羨慕你……也許我不配當你的朋友，也許……我也不想再忍受你身上的優越感了……就這樣吧！」

他說了些什麼？

謝沖沖着床下的收納櫃踢了一腳，櫃門應聲而落。光是修櫃門，就修到了晚餐時間。

晚飯是跟華天龍一起吃的。華天龍的心情也不好，什麼都吃不下。他詩興大發，眯着眼睛看夕陽，吟唱道：「圈養在學校里的高中生啊，靠吃飯鈴聲來感知時間的變化，我們跟養殖場里的動物，有什麼區別呢？」

「至少我們還有夢想。」謝沖脫口而出。

……

這句話有點天真，還有點搞笑。但華天龍並沒有反駁他。畢竟，他自己沒有夢想，不代表別人沒有。

謝沖說道：「我跟汪浩川吵架了。」

「啊？！」

謝沖緊盯着他的臉龐，說道：「回頭讓胡寶珠教你怎麼演戲，你這個驚訝的演技實在太拙劣了。」

確實，華天龍一點兒都不驚訝，反而有種如釋重負的感覺——他倆終於吵架了。這顆在他心裏埋了好幾天的炸彈，終於爆炸了。

謝沖吃了一口牛肉麵，說道：「你肯定知道原因，對不對？」

「這個嘛……」華天龍斟酌著說道：「其實我也說不好，但是我覺得，你們吵架的原因，跟你倆無關，或許跟你們的父母有關。」

哦！這個倒有可能。

謝沖吸溜著牛肉麵，說道：「可是，汪浩川為什麼不能直說？」

「那我怎麼知道，我就是猜的。汪浩川那個悶葫蘆，能對我敞開心扉嗎？」

華天龍才不是猜的。他體內燃燒着八卦之魂，他很早就跟父母打聽清楚了。父母都在指責汪玉春不夠勇敢，明明一句話就可以說清楚的事，可他偏偏不說，害得謝慶收差點兒丟了性命。謝慶收流的血滴在華家門口的石頭上，現在還沒有褪色。如果不是謝慶收命大，那他早就被歹徒戳死了。

幾乎所有街坊鄰居都在指責汪玉春的懦弱，華天龍卻跟父母說道：「可是，也並不是所有人都是勇敢的人啊……大家指責汪叔叔，沒有人體諒他的膽小……」

華愛國很驚訝地說道：「天龍，難道懦弱就不準別人說了嗎？」

華天龍不置可否。

華愛國說道：「既然勇敢是值得表揚的，那懦弱為什麼就不能被批評？再說了，如果汪玉春只是懦弱，那還不至於被人罵得那麼厲害……至於他做了些什麼，等你回來再說吧——對了，要是你告訴謝沖，我就打斷你的腿。」

……

所以，在面對謝沖時，華天龍也不好開口。他玩弄著筷子，決定把這個皮球踢出去：「你問問你的父母唄！他們肯定比我知道得多啊！」

謝沖很珍惜他跟汪浩川的友誼，果真給父母打了電話。他一提出這個問題，好像就打破了家裏歲月靜好的氛圍。謝慶收剛要說，卻被妻子把電話搶了過去，王吉英說道：「你爸跟你汪叔叔起了點兒口角，沒大事。你們現在壓力都大，一點兒小事就容易想多。兒子，大人的事我們會處理。要是汪浩川跟你鬧矛盾，你也別太在意。他不理你，你理他幹嘛呢？」

謝沖可不這樣想：「可浩川是我的朋友啊……他跟我鬧矛盾，肯定有他的理由。要是我不想辦法解決，那我可能就失去這個朋友了。我不想失去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