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你這鬼丫頭，到時候別嚇到你姥姥就好了，還驚喜！」

劉秀娟輕笑一聲，說完又兀自轉過頭去。

劉秀文看了林苗一眼，兩人齊齊鬆了一口氣兒，不敢再繼續這個話題。

沒過多久，車終於進站了，一行人大包小包的下了車。

「一轉眼我都已經離開十六年了，記憶中的好多地方都不一樣了……」

看到周遭的變化，劉秀娟一時間很是感慨。

「這才哪兒到哪兒啊，家裏的變化才大呢，走，咱們這就回去看看，看到你們一家子回來，爸媽和姐姐她們一定高興壞了。」

劉秀文口中說着，心裏卻還是有些忐忑的。

也不知道他離開家這些天，母親的情況有沒有什麼變化，只希望一切安好吧，要不然他都不知道要如何跟大家交代。

幾經輾轉終於來到了一處衚衕口，劉秀娟驀地頓住腳步，眼眶立馬就濕了，顫抖著拉住林苗的手，

「苗苗，媽媽就是在這裏長大的！」

「七姐，你可以啊，這些年這裏的變化可不小，你這都能看得出來？」

「呵……，別的都能變，但是衚衕的名字是一樣的，我好歹也在這裏生活了那麼多年，要是連這都能看錯，我也就白活了！」

劉秀娟笑着擺擺手，抬手抹去眼角的淚水。

這一刻她好像忽然有些明白，人家口中所說的『近鄉情怯』是什麼意思了。

她就這樣站在這裏，腳下就彷彿生了根一樣，明明滿心都是思念和渴望，但是偏偏就是邁不動腳步。

大家也沒有催促她的意思，就站在她身邊靜靜的等待她自己平復心情。

就在這時，衚衕里忽然走出來一個年紀不小的大娘，認真打量一下劉秀娟，然後驚呼出聲，

「哎呦，這是劉家老七吧？」

「您是王大媽？」

劉秀娟猛地被喚回神兒來，看着來人反問道。

王大媽笑着拍了一下劉秀娟的手，很是高興她還能認識自己，

「可不就是我嘛！你這閨女還記得我呢，你說你呀，當初就是不聽勸，非得要嫁得那麼遠，一走就是這麼多年，你爸媽心裏一直惦記着你呢！

這一次回來可不敢着急走，好好陪陪他們，你媽她這一次還不知道能不能挺過去，你爸心裏也不好受……」

王大媽情緒激動，說話的語速也快，等身後的劉秀文意識到情況不對，想要上前阻止的時候已經來不及了。

劉秀娟聞言臉色頓時就變了，一臉驚慌的開口，

「王大媽，您說什麼？！我媽她怎麼了？」

王大媽看了一眼眉頭緊皺的劉秀文，也知道自己說錯話了，急忙擺擺手，

「沒、沒什麼，我想起來我家裏還有事兒，就先走了……」

說完就逃也似的離開了，劉秀娟不好去攔人家，只能看向劉秀文，一欄嚴肅的沉聲道，

「劉秀文，你給我說清楚到底是怎麼回事兒！」

連全名都喊出來了，可見劉秀娟是真的生氣了。

「……」

劉秀文怯怯的看了劉秀娟一眼，沒敢回答，下意識的看向林苗求助。

林苗收到他的目光上前，拉了拉自家老媽的胳膊，壓低聲音說道，

「都已經到家門口了，有什麼話咱們進去再說吧，您在這裏鬧起來不是讓人看笑話嘛！」

「……」

劉秀娟這才狠狠的瞪了劉秀文一眼，抬步朝衚衕里走去。

劉秀文摸了摸鼻子一副理虧的樣子，這時林茂生提着東西來到他身邊，一臉不贊同的沉聲道，

「這件事不怪你姐生氣，你確實做岔了，你要是一早就告訴我們，說不得我們還能請苗苗的師傅一起過來，可是現在……，唉，走吧，先看看具體情況，希望沒有那麼糟糕！」

林茂生說完招呼一旁還沒大反應過來的林濤，一起去追媳婦了。

這種時候自己不論如何都是要站在她身邊的。

就算幫不上忙，好歹也能在精神上支撐着她不至於倒下。

「快讓一下！！……」

「麻煩讓一讓！！……」

結果幾個人才剛走出去沒多遠，就看到三個年輕小夥子護著一輛三輪車，急吼吼的喊著往外騎。

劉秀娟和林苗急忙側身站到一旁給人家讓路。

不成想他們在路過劉秀文身邊的時候，卻被喊住了，

「小華！你們這風風火火的是要去哪兒？！」

蹬車的小夥子看清楚來人，把三輪車剎住，眼眶立馬就紅了，

「小舅舅，你可算回來了，姥姥她、她怕是不好了，我們正要送她去醫院呢！」

他一邊說，一邊朝身後的三輪車上看去。

順着他的目光，眾人這才看清楚，三輪車後面鋪着的被褥里，躺着一個人——

那是一個面色蒼白、形容枯槁的老人。

只是因為實在是太瘦了，所以幾乎看不到被褥起伏的輪廓，乍一看上去還以為只有一床被子。

看清楚這人的瞬間，劉秀娟當即扔下手中的東西，踉蹌著跑過去，噗通一聲跪在地上，口中衝出聲嘶力竭的呼喚，

「媽！！——」

說來也是神奇，原本已經陷入昏迷狀態的人，竟然在聽到這一聲之後便緩緩的睜開了眼睛。

渾濁的眼睛努力的睜大看着劉秀娟的方向，似乎想要確定什麼，奈何卻沒有力氣，別說抬手了，連聲音都只能是含糊在喉間的那種嗚咽。

只這麼一個照面兒就能想像到，老人在生病的這些日子裏到底都遭受了些什麼。

劉秀娟急忙上前握住老人骨瘦如柴的手，一瞬間眼淚簌簌落下。

與此同時，一邊抽了自己巴掌，一邊更咽著道歉，

「媽，對不起！都是小七不孝，小七回來晚了！媽，您看看我，我是您的小七啊！媽！！……」

林苗實在是看不了她媽這副樣子，皺眉上前勸道，

「媽，您別這樣，您這樣姥姥只會更難受，您先讓我檢查一下姥姥的情況，說不定我能有什麼辦法呢！」

「嗚嗚……，媽、媽……」

劉秀娟半點兒回應都沒有，依舊拉着老人的手痛哭流涕。

倒是林茂生出乎意料的冷靜，出手極為強勢的將劉秀娟攬到一側，給林苗空出診治的地方，

「對！苗苗你快給你姥姥看看，要是實在不行，我現在就回村去請你師傅，總之一定不能讓你姥姥有事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