霧氣已經變得更濃了，楊塵擦去嘴角的鮮血，慢慢向前走去。

南冥離火劍在他掌心凝聚成一團光影，不時放射出森寒的劍意。

風聲呼嘯，霧氣涌動。

他一劍砍下，想要劈開這迷離的濃霧，但是霧氣在劍光下出現了一條巨大的裂口，卻又很快合攏。

潮濕而濃重的霧氣似乎侵染了他的身體，他的每一步都變得艱難，每一次前進都是在負重而行。

他殺了所有人，包括他自己，他的眼中似乎只有仇恨和殺意。

霧氣之中，忽然現出木靈韻的身影。

霧氣之中似乎突然因為她的出現而多了一絲靈動，多了一些聖潔的光影。

她的長裙在風中輕擺，蓬鬆如雪，她的皮膚在黑暗的霧氣中更顯潔白晶瑩，如月光下細膩的瓷器。

她驚恐的看著楊塵，美麗的雙眸中滿是恐懼，愛憐。

她看到了他滿眼的殺意，滿臉的扭曲瘋狂之意。

「你怎麼了？」

楊塵冷笑，獰笑，：「你也是幻影吧！來，讓我殺了你！殺了你，我就成全了自己！」

「不成仙，便成魔！」

「殺！」

「不要！」

木靈韻一聲大叫，臉上充滿驚恐：「我是靈韻啊，你不認得我了嗎？」

楊塵狂笑：「我已經殺了所有人，所有的人，包括我自己，現在，就讓我把你也殺了吧！殺了你之後，我就成全了自己，一個無牽無掛的最強大的人，我將再無敵手！」

楊塵再次出劍。

但是木靈韻卻並沒有抵擋，更沒有使出她的烈火仙體，哪怕她使出一次，也能抵擋他的劍。

劍光穿透了木靈韻的身體，但是她卻並沒有像之前的那些人一樣在霧氣中飛散。

鮮血從她的身體中流出，隨著劍光拔出灑落空中，化作漫天花雨。

當劍光一寸寸沒入她的胸口時，她一直安靜的看著他，眼中沒有一絲痛苦，也沒有埋怨與恨意，只有愛與憐憫。

「啊！」

楊塵忽然從迷亂與瘋狂中驚醒，繼而錯愕，忽然意識到了眼前的木靈韻並非幻影！

他殺了他最愛的人！

他一步穿過去，抱住木靈韻搖搖欲墜的身體。

木靈韻的臉色因為失血而變得蒼白，但雙眼看著他的時候仍充滿愛意，似乎他才是她的一切，而除了他，其他的一切都不重要，包括她的生命。

她慢慢抬起手，輕輕觸摸了一下他嘴角的血痕，試圖將它擦去，但是她的手卻是綿軟而無力的。

「我知道你不是故意的，我也知道你現在一定很辛苦！」

「但是答應我，無論什麼時候都不能忘了自己！」

楊塵眼中湧出淚光，他出手封住她傷口旁邊的穴道，讓鮮血停止流出。

「什麼也別說了，我帶你出去！」

他將木靈韻背在身後，然後向前走。

霧氣中現出一條矮小的身影。

他的身材看上去好像是個七八歲的小孩子，但是一張臉卻像一個風乾的胡桃一樣又癟又皺，雙眼中充滿了惡毒的仇恨和譏諷。

滅世魔尊！

「只差一步啊！楊塵！」

滅世魔尊無比遺憾的嘆息著：「只差一步，你就能成魔！」

「這個女人不應該這個時候出現，她害了你，更害了她自己！」

楊塵怒吼一聲，揮劍向他砍去。

劍光從他掌心湧出，化作漫天繽紛光影，狂暴的劍意帶著楊塵心中無盡的怒火，向巨浪一樣向滅世魔尊奔騰而去。

滅世魔尊忽然消失，從霧氣之中走出一條曼妙身影。

又一個木靈韻。

霧氣在她身體四周氤氳成蓬鬆的裙擺，隨風輕輕搖動，她的雙眸在霧中好像兩顆晨星，閃爍著迷離的哀傷之意。

「你殺了我！」

她幽幽的嘆息著，語氣中充滿哀怨。

「她是假的！」

背後的木靈韻無力的在楊塵耳邊輕聲說道。

面前的木靈韻手指向自己胸前，那裡有一個空洞，看起來好像充滿虛無。

「你看，我沒有心了！」她凄婉的看著楊塵：「你也沒有了！你殺了我的時候，也刺碎了自己的心！」

楊塵靜靜地看著她，雖然明知道她是假的，自己背後那個已經奄奄一息的木靈韻才是真的，但他仍忍不住因為她的話語而痛苦難過，她說出的每一個字都好像利劍，在一點點穿透他的胸膛。

「殺了她！」

背後的木靈韻虛弱的說道。

「不要！」

面前的木靈韻一聲驚呼，好像剛才被他一劍穿心前的樣子。

楊塵的身體發出一陣痛苦的顫抖，好像無法承受這種折磨。

面前的木靈韻一聲輕笑：「你看，你剛才那麼狠，現在反而不忍動手了！」

「所以，你成不了神，也成不了魔。」

「你就是個人，你的感情是你的羈絆，你的枷鎖！再過一萬年，你依然會像之前那樣死在紅塵女皇和凈心大帝的手中，因為你永遠無法像他們那樣絕情絕義！」

「嘩！」

一道紅色的光芒彷彿海浪一般，從楊塵的身軀中不斷滲透了出來，光芒瞬間照亮了周圍的霧氣，黑霧像潮水一般退卻，周圍的空氣也在兩股力量的此消彼長之中劇烈的波動起來。

奴印！

一枚紅色的符文突然出現在楊塵胸口，血紅色的光芒從符印上散發出去，帶著一股令人無法抵抗的威壓，將周圍的黑霧驅散開來。

這正是當初楊塵與阿魔簽訂的契約，用來鎮壓他的奴印。

面前的那個木靈韻在血紅色的光芒中痛苦的嘶吼，面部變得猙獰，隨著光芒越來越強烈，她的身影逐漸破碎，飄散，最後消失不見。

霧氣全部散開，楊塵看見在數十丈之外，一個矮小的身影正靜靜的站著，兩隻眼睛好像黑夜中跳動的鬼火，裡面充滿了憤怒與仇恨。

而在他身後，六神族屍橫遍地，戰場的局勢好像因為那片黑霧出現而突然發生了變化。

一頭遍體黃金鱗甲的麒麟在瘋狂的對著六神族部眾踩踏衝撞，四蹄揚起，便帶起一陣血雨。

狄炎瘋了！

他在霧氣之中，沒有控制住心魔，心智被蠱惑，已經變得瘋狂而嗜殺，完全認不出哪裡是敵人，哪裡是自己的戰友，就連麒麟族的戰士也沒有逃開他的殺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