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必說,袁月已然懂我。
「你不用顧慮那麼多。當初我們誤以為先生在爆炸中喪命,這組織都快要解散了,是你給這些人一份正經工作來維持生計,大家都很感激你,並非是因為先生的緣故。」
袁月拉過我的手,「還有我,如果不是遇到你,恐怕我也不會想到有一天我會有這麼大的改變。」
太多的情緒,此時都藏匿在了不言中。
袁月將我送回畢常林的老宅,推開門,只見俞晨君和蘇煜正穿着衣服,匆匆忙忙地要出門。
俞晨君回頭看向蘇煜,口中還催促着:「你快點!她不知道走了多長了很長時間了。」
顯然,他們如此着急忙慌地,就是為了出門尋我。
「不用找了。」袁月在我身旁開口:「人已經回來了。」
俞晨君和蘇煜齊齊朝門口看過來,見到我,俞晨君的眼圈當時就紅了。
她三步並作兩步地走到我面前,拉住我的手,上上下下地將我打量了一遍。
「你去哪兒了?是不是又做噩夢了?」俞晨君問著,已然紅了眼圈。
當她注意到我身上的點點鮮紅和肩頭沾染的污漬,眉心陡然一緊,聲音因為緊張而顫抖。
「這、這是什麼回事?你受傷了嗎?」俞晨君滿眼的擔心,卻又小心翼翼地不敢碰我,生怕我身上我傷口。
蘇煜見狀也走了過來,眼中帶着惱然的憤怒:「是不是有人欺負你了?你告訴哥,哥替你去報仇!」
此時的蘇煜,心思簡單,卻仍不忘維護着我。
我無法發出聲音,自然不方便同他們解釋,只有求助的目光看向袁月。
袁月替我解釋道:「這血不是她身上的,你們不必擔心,她沒有受傷。」
「那這血是怎麼來的?」蘇煜口快心直地問道。
我一時不知如何解釋,還是袁月反應得快。
「路上遇到了一隻腿受傷的小狗,阮詩這個人心軟你也是知道的,所以就特意將那隻小狗救下來了,這才弄了自己一身。」
如此解釋,令我有幾分哭笑不得。
倘若厲雲州聽到袁月如此比喻他,一定會氣得跳腳不可。
蘇煜如今倒是好糊弄,聽袁月這麼一說,絲毫沒有懷疑,瞭然地點了點頭,「原來是這樣啊,你沒有受傷就好。那那隻小狗怎麼處理了?」
袁月眼睛都不眨一下地說道:「肯定是送醫了呀,讓醫生照顧著呢。問題不大。」
袁月算是把語言的藝術給玩得明明白白。
蘇煜不僅信以為真,還滿眼同情地提議著:「那小狗也是夠可憐的。應該是流浪狗吧,等那隻小狗傷好了之後把它帶回來養吧。」
袁月被蘇煜的話逗得忍俊不禁,只是含糊地應了一聲,並沒有解釋什麼。
而俞晨君深擰著眉頭,自然不相信袁月這番話。
看到我身上的鮮紅,俞晨君好似恍然想到了什麼,瞠大了雙目,滿眼難以置信地望着我。
俞晨君是個聰明人,想必她已然猜到了我出去的目的。
但是她並沒有追問我任何,只是哽咽著責備着我:「你可不能再這樣嚇唬我和你哥了!我們險些以為你是想不開了……」
「是啊。」蘇煜伸手攬住了俞晨君的腰,附和說道:「晨君急得都哭了,生怕你會出事,我們剛剛把你能去的地方都想了一遍,好在你回來了。」
俞晨君推搡了蘇煜一下,不讓他再說下去,只是沖我扯出了一個笑容,「人沒事就好,沒事就好。」
這份來自親人的關心,讓我空蕩的心裏劃過一絲暖意。
我屬實不想讓旁人擔心,努力表現出淡然的模樣,袁月也默契地對今晚發生的事情隻字不提。
折騰了半個晚上,此時外面的天已經見亮了。
俞晨君催促着袁月:「你昨晚也辛苦了,回去再睡個回籠覺吧。」
俞晨君送袁月到門外,不知道她們又聊了些什麼,俞晨君過了好一會才從門外走進來。
蘇煜一直陪在我身邊,跟我碎碎念着他們的擔心。
「行了,快洗個澡吧,我幫你把身上的衣服換下來。」
俞晨君將我推搡回房間,給我放好了洗澡水,然後拿了新的衣服遞給我。
我換下了身上那套染血的衣服,任由溫熱的水沖刷着我的身體,也讓我的大腦逐漸冷靜清醒。
「詩詩,你洗好了嗎?」俞晨君詢問的聲音自門外響起,語氣夾雜着擔心。
我無法應答,只有穿好了衣服走出去,免得讓俞晨君放心不下。
俞晨君手裏拿着寬大的毛巾,遞到我的手裏,「把頭髮擦乾一點,免得着涼。」
我擦著頭髮坐在床邊,俞晨君卻走進了浴室,拿起了那套帶血的衣服。
「你睡一會兒吧,等吃早飯的時候我來叫你。」
我看着俞晨君離開,卻並沒有上床睡覺,而是站到了窗邊。
我看到俞晨君在院子裏放了一個鐵盆,將那件衣服點燃,放進了鐵門裏,直到那件衣服化為灰燼。
她如此做,是想要替我抹滅到痕迹,避免我擔責任。
而此時,我已經恢復了理智,想到昨晚的事,我的確是被那個噩夢嚇得昏了頭,差點將自己置於萬劫不復。
吳美璇做過那麼多惡事,她還不陪我因為她而放棄自己未來的人生。
讓她輕輕鬆鬆的死掉簡直是便宜了她,我會讓吳美璇過得生不如死。
我躺在床上,眼前是精緻的吊燈,可是我卻始終睜著雙眼無法安眠。
只要我一閉上眼,我就會想到在郊區見到希希屍體的樣子,然後嚇得猛然發睜開雙眼。
即便是深夜,我也不敢睡,不敢閉眼。
我努力讓自己表現的跟平常人無異,不希望俞晨君和蘇煜再為我掛心。
但人的狀態是騙不了人的。
我的精神狀態越來越差,因為嚴重的睡眠不足和焦慮不安,讓我整個人在以驚人的速度變得消瘦。
看着鏡子裏那個帶着濃重的黑眼圈的自己,我怔然愣住了。
面容憔悴,眼窩深陷,兩頰都凹了進去。
無法發聲的我,漸漸習慣了沉默,整日將自己關在房間里,連門都不願意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