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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褻瀆 - 第六日 救贖 全字體大小: A+
     

    這是一個綠色的世界,安靜而和謐,聽不到一點聲音。w_w_w.q_u_a_n_b_e_n.c_o_m整個世界彷彿都沉浸在水裡,淡淡的,柔和的波紋一道道、一地拂來盪去,將從上而降的柔和光線折射成七色彩虹。

    在水世界的中央,有一小團意識正在成形。它彷彿一個嬰兒,在獲得自己意識的剎那,立刻充滿好奇地睜開了雙眼。儘管這個碧波蕩漾的世界對於他來說是一種全新的體驗,不過自意識蘇醒起,記憶就一點一滴地回到了他的心中。

    也不知過了多久,他終於想起了一切。碧波中央的意識以不可思議的度開始擴張,然而這個世界也彷彿無窮無盡的廣大,意識飛地擴張著,然而就是無法包容住整個世界。也不知擴張了多久,意識終於觸到了這一層空間的極限,經過一番反覆的較量,意識摸清了這一空間的所有奧秘,於是奮然擴張,突破了無形的空間限制。

    剎那的喜悅,一如不死鳥從火中重生。

    空間之外還有空間。然而意識本身是不受約束的,它惟一的限制,就在於過往經驗留下的無形烙印。在這個奇妙的世界里,不知道是否有時間在流動。無限擴張著的意識終於又觸到了一層無形的限制,它有些興奮地顫慄著,開始試圖解構這全新的世界。

    突破,未知,擴張,探索,掌握,突破。周而復始,似是永無休止。在這看似沒有心頭的循環中,意識已經不知道突破了多少空間,多少極限,也不知探究了多少位面空間的秘奧。那起始的碧波世界,此刻已成為意識中一個完全無法分辨的微小存在。

    羅格終於睜開了雙眼。

    他茫然地看著天花板,許久許久,才似是隱約聽到兩聲極微弱的呼喚,就似是從九天雲外傳來的一樣。直到這時,他才從剛剛那奇妙、吸引,然而卻是十分兇險的記憶中回過神來。

    羅格的雙眼中漸漸的有了生氣,只是此刻他正處在一個非常奇異的狀態中,一切都要重新學習包括指揮自己的身體,甚至於轉動一下眼睛都是如此。而且他還對剛剛的體驗十分的懷念。他直覺地知道,那並不是夢或者幻覺。而真實地體驗。羅格又有些想要回到夢中,回到那幻覺里,繼續去體會無休無止的探索和突破。

    「快醒醒!別再睡過去了!」

    這一次羅格終於聽清了天空中飄蕩而下的呼喚內容。不過呼喚的聲音飄渺不定,聽起來仍然十分吃力。與些同時,他感覺到臉上傳來一陣強烈的刺激感覺。

    羅格又清醒了些,他已經想起。這種感覺叫做痛。慢慢地,他那雙木然的雙眼中終於有了一絲神采。在他地耳邊,傳來一聲歡呼,又有一聲低低的吐氣聲。

    「他已經醒了,你是不是……」那聲音清冷柔美,聽起來十分的熟悉,似是冰冷的語聲中透出一線關切。

    「不行!一定要徹底把他弄醒才可以!」同樣悅耳的聲音。可是堅定聲音的背後隱隱有些別地什麼。

    羅格臉上又是一陣劇痛傳來。就算暫時無法控制身體,早已飽經滄桑的他也不會把上的痛苦當一回事。可是臉上傳來的痛如一根利針,直接刺入了他的靈魂,這又豈是人所能忍受?不過這痛也有些奇怪。只是痛而已,完全對他的和精神沒有傷害。

    羅格一聲呻吟,終於恢復了一點神智,清醒了過來。在他的眼前,那張笑得邪惡的絕色面容自然是奈菲,而那清冷若冰的,就是小***了。

    他試圖支撐起身體,可是每動一下,都是無比的艱難。最終還是***悄悄扶了他一下,這才得以坐直了身體。

    「這是……哪裡?」羅格地思緒仍然極為緩慢,看了半天也沒反應過來自己身處何方。似乎在剛剛地異境中意識擴張得越快,現在他的思維就會變得越慢。

    「這是是聖堂啊!」奈菲道。

    「果然……是聖堂……」過了半天,羅格才喃喃地道。他慢慢地將自己的身體從床上挪下來,動作僵硬得簡直比一具新生成的殭屍還不如。不過跟剛剛比起來,這已經是巨大的進步了。

    他皺緊了眉頭,在奈菲的攙扶下反覆試了數次,這才能夠自己站立。直到此刻,他的意識才初步恢復正常,過往的記憶開始慢慢湧上心頭。

    羅格向窗外望去,此刻尚是清晨,從窗戶中可以看到遠處巍巍的光明大神殿。在晨曦下,光明大神殿披上了一層淡金色的外衣。他凝望著光明大神殿,片刻才說:「我怎麼會在這裡?」

    奈菲聳聳肩道:「這個我怎麼知道?你去了哪裡也沒有告訴過我們啊!反正幾天前教皇少年派人把你送了回來,送來時你就一直睡著,直到今天我們才把你叫醒。」

    羅格盯著奈菲看了半天,這才苦笑了一下,搖了搖頭。奈菲筆直地迎上了羅格的目光,毫不退縮,只是那雙碧綠的眼中多了一點狡黠。胖子心知肚明,剛剛那陣痛得異乎尋常卻又對他一點傷害都沒有的痛楚,必然是奈菲搞的鬼。她這是在報復。

    羅格又看了看***。他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因為***看上去又長大了一點點,麗色無疇。見羅格望來,她微微地低下了頭,避開了羅格的目光。

    胖子暗嘆一聲,轉頭望向窗外的光明大神殿,一邊慢慢伸展著自已在身體。終於,他長出一口氣,身周那無形的力忽驟收,瞬間閃爍了十餘次。

    冥冥中,似是傳來了啪的一聲脆響久已荒棄的國度大殿中央飄浮著的巨大冰晶忽然閃過一線強烈的光芒,然後冰晶正中的本命魔匣慢慢地泛起一層灰色,最終化成了極細微的灰粉。

    聖堂中,奈菲也長出了一口氣在好了,你終於回來了。」

    「是啊,我回來了。」羅格微笑著道,他習慣性地伸手想拍拍奈菲的頭,可是他記憶中的小女孩現在已經長成了一個亭亭少女,筆直站起時,比羅格還要高上一點。所以胖子的手伸到半路就感覺有些怪異,又收了回來。

    他又向***望了一眼,這才意識到當初那個小小的***此時已經長大,其實比奈菲還要高些。只是她從來都是在空中飄來飄去,反而顯示不出高來。

    羅格看著她們兩個,心中一時充滿喜樂,然而,又有淡淡的憂傷浮起,將喜悅沖淡、壓倒。他嘆息一聲要去一次光明大神殿,你們在這裡等我好了。」

    「我也要去!」奈菲道。

    「不行!你留在這裡陪***。」羅格當即道。

    奈菲哼了一聲,轉頭望了望***,忽然現她臉色白得嚇人,唇上已全無血色。這才似想起了什麼,沒再多言,只是點了點頭。

    羅格打開房門,一步一挪地走了出去。他越走越快,轉眼間就消失在長廊的心頭。他一直沒有回頭。

    奈菲哼了一聲,用力頓了頓足,恨恨地道:「就這麼走了?枉我費了那麼大的力氣把你救回來,居然一聲謝謝都沒有!怎麼可以這樣說呢!」

    她一回頭,這才現***已經在房中消失。

    奈菲身影閃動間,已經出現在大露台上。此時***正坐在往常的位置上,雙手抱膝,怔怔地遙望著遠方輝煌燦爛的光明大神殿。

    此刻,風很柔,陽光也很溫暖。秘境中處處綠融融,景色如畫。

    可是***的身體在微微顫抖著,而且,她下意識地縮成了一團,露在外面的肌膚已白得近於透明。

    ;;似乎統治著整個露台的,不是夏,而是最寒的深冬。

    每一次走入煉獄天使大殿,羅格都會有一次全新的體驗。這座靜靜地矗立著十一座巨大雕像的神秘殿堂中,似乎隱藏著無窮無盡的奧秘。每當有一次新的突破、或者是新的收穫后再踏足這裡時,羅格就會感覺自己又揭去了蒙在神秘大殿上的一層面紗,對它的輪廓看得更加清楚一些。然而每一層面紗揭起時,煉獄天使大殿就會如一個最羞澀的少女,依然將真面目隱藏在重重的面紗下。

    陰沉沉的大殿中永遠流動著略帶涼意的風。

    羅格以往並沒有覺這些風與尋常的風有什麼不同,但這一次他注意到了。

    風從虛無中來,又向虛無中去。實際上,這些流轉不定的風根本就是無來處、無去處。

    而在此刻羅格的眼中,這些風也不再是普通的風,而是匯聚了無數奧秘的訊息和能量流。風從虛無中吹來,與大殿中處處有形或者無形的意識與力量產生出繁複至不可理解的交流。

    大殿的空間是有邊際的,然而這些風似是根本不受這些有形邊際的限制,它們載著這些新的信息一路遠去,消失在無窮無盡的遠方。

    這一刻在羅格眼中,整個煉獄天使大殿似乎活了起來,每一寸土石、每一顆沙塵都充滿了無窮無盡的秘奧。它就似一位全知而又全能的神明,正冷冷地俯視著羅格。

    羅格突然明白,這一座煉獄天使大殿,根本就不屬於這一位面。它存在的歷史,或許還要長於整個位面的歷史!

    羅格終於看清了煉獄天使大殿的真實一面,可是對它所包含的種種秘奧,依然無法了解。或者說,這座神殿包含的秘奧實在是太多了,他不可能盡數了解。儘管在讀過希洛之書後,羅格的雙眼已能瞬間接受萬千信息,可是若要了解這座神殿哪怕一丁點的訊息,羅格也不知道自己需要花上幾千幾萬年方能辦到。

    顯然,煉獄天使大殿任何一個角落,都不在他的掌握之中。

    然而羅格此次只是微微一笑,就舉步向大殿的最盡頭行去。

    雙子大殿依然靜靜地矗立於神殿的最深處,那座空著的殿堂中一片死寂。在另一面,***的雕像凝浮於空,不見一點光澤。

    羅格的腳步聲在空曠的大殿中回蕩著,完全沒有一絲生氣。似乎在這個世界里,已經沒有任何生命的存在。

    「我回來了,你等久了吧?」羅格立在雕像前,凝望良久,才喃喃的道。

    他緩緩抬出雙手,伸向***的雕像。然後陣陣低沉的咒語聲自他口中湧出,繚繞在雕像周圍。無數細微的淡金色魔法符號自他手中滲出,化成一片淡淡的金色霧氣,逐漸的籠罩了巨大的雕像。

    在冗長的咒語聲中,雕像一點一點開始縮小,最終回復成真人大小。自空中徐徐降下,橫浮於羅格面前。

    若不是那晶瑩如玉的光澤,它根本就看不出是一尊雕像,而只是沉睡中的***。

    羅格伸出雙手,沉睡中的***就緩緩地落在他的懷抱里。他輕輕撫摩著***若鏡一般的黑。良久,才輕嘆一聲,低聲道:「***,我回來了。你看,我已經讀完了希洛之書了,雖然陷在第七頁中很長時間,可是我還是走了出來,也有了保護你的能力了。我知道,這一天你已經等得太久了,唉……」

    羅格沉默片刻,口一張,有一顆淡紫色的星芒從口中飄出。仔細看去,會現這點微弱的星芒竟是由無數紫色的光芒交錯構成。這些光環都一某一點為中心,依著自己的規律旋轉著。在所有共同的中心處,隱隱可以看到一個標記。

    「***,你看,我已經為你取來了神格,有了它,你就不用再呆在這冷冰冰的雕像中了。這個神格是我從魔皇身上取下的。你還記得艾德蕾妮嗎?她為了我做了許多,唯一求我的,就是幫助魔界、保護魔界皇帝…是她其實不明白,魔皇並不是魔界唯一的希望。直到看到魔皇和洛迦他們時,我才明白魔族為什麼會有這種信念。那是因為魔皇跟你一樣,都具備了創造之力,他能夠以一己之力,創造出一個全新的魔界種族。所以所有的高等魔族都堅信,哪怕是整個魔界都毀滅了,只要魔皇還在,那麼就可以使整個魔界復生實不是這樣的。魔皇的威能再高、智慧再廣大,他畢竟只是一個孤獨的魔神。他所能創造的一切魔族其實都帶著他自己的烙印,與魔界那萬萬千千自行展生長的種族根本不同。由魔皇所復生的魔界,只會是一個死氣沉沉、註定要走向滅亡的魔界。諸神也不是萬能的,所以魔神依然受著空間法則的制約。哪象你這個傢伙,天不怕地不怕的,什麼事都敢幹。」

    說到最後,羅格嘴邊浮出一絲微笑。他有回想起了那些***胡作非為的時光。

    那是多麼快樂的回憶啊……

    不知過了多久,羅格終於從回憶中醒來,他的目光落在***的眉心處。那一點紫芒隨著他的目光而動,徐徐落在***眉心,慢慢滲了進去。

    剎那間,一道紫色光芒在雕像內亮起,幾乎將雕像映得透明!在這強烈之極的紫光下,雕像的邊緣竟開始變得模糊,片刻,另一個雕像的影像開始生長,並逐漸從***的雕像中分離出來。

    羅格關注地凝望著雕像的影象,神情顯得緊張之極,直至這影象最終凝成了一個實體,他才如釋重負,長出了一口氣。

    虛影凝成的雕像各個細節都與***一模一樣,唯一的區別就是,新雕像的面孔是一片空白。

    新雕像冉冉升起,回到了***原本漂浮的地方,就此寧定下來開始有了一點生氣。然而她的雙眼並沒有睜開,依然安寧地沉睡著。

    羅格似是早已預知了這樣一個結果的出現,完全沒有一絲驚訝的表情,只是默默地注視著她容顏,似是要將一切都刻印在心底。

    終於,他低嘆了一聲很想陪著你離開這個位面,立刻這一切的煩惱,到一個安靜的地方開闢只屬於我們的位面。可是我現在走不了了,對不起,以後的千萬年,只能讓你一個人度過了。」

    他極緩極緩地俯下頭唇上輕輕一吻。

    她的唇柔軟、冰涼、膩若凝脂,那無以名狀的觸覺不光滲入了羅格的唇,也滲入了他的心,他的魂。

    這一刻已烙入了他的靈魂。只不過羅格並不知道這個烙印還能夠存在多久,他直覺,用不了多長時間,這一烙印就會徹底消亡。

    因為他的靈魂將不復存在。

    羅格抬起了頭,不再猶豫,右手虛虛在***上方撫過,手過處,灑下了蓬蓬銀色的粉末。銀粉很快凝成無數條細細的銀絲,銀絲一端連在***身上,另一端則伸向四面八方。有一根特別粗大的銀絲,則將他與她聯在了一起,銀絲上光輝褶褶,顯得說不出的幻麗。可是不知為何,這根銀絲總是透出絲絲縷縷的哀傷。

    這些顯現出來的銀絲,就是***與這個位面的一切聯繫。

    羅格左手一揮,大殿的空間立刻蕩漾出了水紋,***的身軀有如一葉輕舟,隨著水波在不住的蕩漾著。

    羅格的右手抬了起來,可是他的手有如千鈞一重,每抬起一分,都顯得如此猶豫、如此之難!

    他的手在抖。

    他閉上了雙眼。

    此時此刻,他看不見,他聽不見。然而這永別的一刻,他哪裡敢看,哪裡願聽?

    ***依然在沉睡。

    她同樣看不見,聽不見。

    她並不知道自己的身軀開始緩緩在水紋上滑動,飄向前方幽深黑暗的空間波動。

    她同樣不知,那無數銀絲,都已在羅格揮手之間,化作了漫天凄美的銀焰!

    此時一分一秒,又何止萬載千年!

    羅格終於睜開了雙眼。

    寂靜與黑暗再一次成為了雙子大殿的主題。對面的空曠殿堂,空中凝立著的神像,甚至於殿角那代表著歲月痕迹的灰塵,都與剛剛沒有什麼區別。唯一的區別,就是空中漂浮著的雕像面容是一片空白。

    這唯一的區別,對於羅格來說,就是全部的區別。

    羅格轉身,大步走出了雙子大殿。

    這個地方承載了他太多的悲歡,他已不堪重負。

    所以他沒有回頭,也不會再踏入雙子大殿。

    午後的太陽暖洋洋地照耀著美麗的精靈谷地,為周圍鬱鬱蔥蔥的森林塗上了一層溫暖的淡紅。四周的山嶺十分寂靜,不過谷地中的精靈們都在急匆匆地穿梭來去,顯得忙碌非常。

    谷地中央的浮空神殿周圍,已經澆築好了數百個足有一米見方的巨大魔法符號。這些魔法符號做工極為精細,在陽光的照耀下閃爍著各異的魔法光澤。每一個魔法符號都是由不同的珍稀金屬又或者是魔法原料打造而成,且不說這一魔法陣設計方案的價值以及製造這些巨符所耗費的不可思議的手工,但是這些魔法符號所用的材料本身,又豈止價值連城可以形容?就算是三大帝國,也絕無可能擁有此等財力製造出如此奢華至極的一個魔法陣來。

    此時每一個魔法符號上,都坐著一個精靈。這些精靈有男有女,有老有少,他們都身披素淡長袍,垂冥想,一動不動。只是許多精靈堅持不住就此倒下,這是這個精靈就會被抬走,又有一個新的精靈過來補上他的位置。

    每一個被抬走的精靈都已奄奄一息,完全不是單純的疲累過度。他們的生命力看上去已接近乾涸,甚至於有些精靈尚在半路上就永遠地閉上了雙眼。

    面對著一個接一個倒下的同伴,精靈們沒有悲傷,他們臉上有的只有崇敬和聖潔,平靜地面對著同伴們的離去。

    這是這些精靈們的宿命,在他們漫長的數百年生命中,所作所為的一切,都是為了今天的這一刻。

    一顆顆魔符就似是一張張無底的巨口,無止無休地吞食著精靈們的生命力,並且透過無形的網路將其彙集輸送到浮於空中的神殿中去。空中的神殿散著淡淡的光輝,各色光暈柔和地流轉著,顯得神秘,瑰麗而又莊嚴。它出陣陣低沉而又悅耳的鳴叫聲,似是在歌頌著這一神聖而莊嚴的時刻。

    在群山環繞的精靈谷地,在這悲壯而聖潔的時刻,谷地一角還是有一個並不和諧的角落。

    精靈谷地中有一座並不起眼的小樓。裡面時時會響起一聲凄厲的叫喊,還有聲聲清脆的金屬敲擊聲,不過小樓被一道無形的魔法結界給整個籠罩了起來,沒有一絲聲音能夠傳到外面去,因此樓內的喧囂分毫沒有驚擾到樓外神聖的儀式。

    小樓的二樓是一個空曠的廳堂,中央擺放著一張紅水晶台,上面鎖著一個眉清目秀、高大而健美的少年,少年全身,手足都被刻著重重銘文的鋼釘穿過,釘死在水晶台上,可是鋼釘穿處,完全沒有一絲血跡。

    在水晶台邊,有一個忙忙碌碌的精靈少女。她長隨意地挽在腦後,美麗的臉上滲著細細的汗珠,看上去極為誘人,她忙個不停,腳邊攤放著一大堆亂七八糟的魔法材料,時不時會俯下身,從中大翻大撿一通。

    她右手中握著一個白金鍛造的小鎚子,左手若蝴蝶般上下飛舞,不管從腳邊的雜物堆摸出什麼,她都只是信手一搓,那材料就會立刻變成同樣材質的一枚精緻的小鑿,其造物手法的神妙,實在是令人嘆為觀止。

    她揮舞著白金小錘,在少年的上不住地鑿著花紋。奇異的是,少年身軀全然不似是血肉之軀,與小鑿的每一下碰撞,都會出鏗鏘的金屬撞擊聲。隨著小鑿不斷的移動,少年的身體上不斷地飛濺起金屬般的粉末。這些粉末已離開身體,就出熠熠光輝,然後在風中燃盡。

    少年全身都在抽搐著,難以忍受精靈少女對他施加的酷刑。但他似是對少女畏懼之極,咬緊了牙關,一聲也不敢吭。可是加諸於他身上的痛苦似是非人所能忍受,因此每過一會,他就會忍不住慘叫幾聲,然後在精靈少女的憤怒注視下,又強行閉嘴。

    當他又出一聲慘叫時,那少女終於忍耐不住,用力在少年身上狠狠鑿兩下,痛得他差點閉過氣去。然後精靈少女才怒道:「叫什麼叫!這麼點痛都忍不了嗎?要是讓那些閑得沒事幹的諸神知道我生的兒子會這麼沒出息,你讓我的臉面往哪裡放?!」

    少年嚇得渾身一顫,咬緊了牙關,再也不敢多叫一聲。

    精靈少女盯著少年左看右看,喃喃地道:「長得跟他一點也不像…要是有你父親一半的狠勁就好了!我也能拿你去和那些顯得慌的神們炫耀炫耀啊!現在可好,我還得想辦法瞞著他們。」

    少年想說什麼,但是與精靈少女的眼光一接觸,嚇得又閉上了嘴。

    精靈少女仔細得看了一遍少年的身體,忽然嘆了口氣不要怪媽媽心狠,你的身體雖然強悍,可是還是抵抗不住位面之間虛空的撕扯。如果我心軟一點,你的體紋沒有刻印完整的話沒那麼你在無休止的漂流中,總有一天會被空間中的風暴給撕碎的。媽媽知道,在漂流到下一個站點之前,你還不知道得忍受多久的孤寂。不要緊,媽媽會將這個擁有創造之力的鎚子留給你,你實在忍受不了寂寞的時候,可以試著造一些東西來陪你。」

    少年鼓足了勇氣,開口問道:「媽媽,為什麼我一定要漂流呢?空間風暴中很冷的!」

    精靈少女沉默了一下,然後又叮叮噹噹地敲打起來,一邊輕嘆道:「不這樣的話,你怎麼會逃得過最終的審判?」

    「那媽媽不能陪我嗎?」少年怯怯地道。

    精靈少女搖了搖頭,又幽幽地嘆息一聲。

    小樓的隔音結界看上去之時用來防止樓內的聲音外泄,樓外的聲音依然可以傳入。叮叮噹噹的敲擊和偶爾沉悶的痛呼聲交織在一起,窗外的精靈們又吟唱起了低緩的聖詩。樓內樓外兩種不和諧的聲音結合起來,竟讓人感到一種難言的憂傷。

    終於,精靈少女釘好了最後一處紋路,她默默地祈禱了片刻,用力拔出了釘在少年四肢上的鋼釘。鋼釘留下的傷口飛癒合,沒有留下一點痕迹。不過那少年看起來也耗盡了力氣,躺在紅水晶台上,動彈不得。

    精靈少女將手中的白金小錘放在少年的胸口,伸手在空中一點,纖纖指尖觸處,有無數水紋蕩漾開來。

    她雙手輕揮,少年的身體就冉冉升起,飄向了那片片水紋。

    少年動彈不得,無助地望著精靈少女。他的目光中起初充滿了恐懼與彷徨,可是當半個身體都沒入水紋時,他已然揮去了怯懦,眼神中留下的只有依戀和不舍。

    精靈少女忽然捂住了嘴,生生將哽咽堵在了喉嚨里,可是她的眼淚終於奪眶而出!

    少年轉眼間就整個沒入了空間水紋。那一蕩漾著的水紋越來越弱,很快就消失了。空曠的廳堂中,只餘下了一座紅得耀眼的水晶台。

    谷底中,在一個個匆忙來去的精靈中間,還有一個悠然穿行著的身影,正是休斯。只是他那洒然的神情與整個精靈谷地的莊重氣氛顯得格格不入。

    休斯忽然感覺到了什麼,轉頭望向了谷地角落裡的小樓,然後快步向小樓中行去。

    轉眼間,休斯已經登上了小樓的二樓。他看到了紅得異樣奪目的水晶台、滿地零落的魔法材料,以及那怔怔站立的精靈少女。

    「艾菲兒!」休斯微露驚訝之色怎麼回來了?」

    艾菲兒迅擦去了眼中的淚水,轉身道:「怎麼,休斯長老,難道我不可以回來嗎?」

    休斯道:「這當然不是。不過你當時讀完了希洛之書,我以為你已經回不來了。」

    艾菲兒皺眉道:「原來是這樣啊……」

    她飛快地從懷中取出一本裝幀精美的厚書,遞給了休斯。同休斯一樣,外人也完全看不出這本大書是怎樣藏在艾菲兒懷裡的。

    艾菲兒道:本希洛之書還給你。前面寫得很有道理,可是最後一頁完全就是在騙人啊!」

    休斯大吃一驚,問道:「艾菲兒,你怎麼知道希洛之書的第七頁有問題?」

    艾菲兒飛快地道:「諸神不是萬能的,而希洛無所不能。其實這句話只要想想就知道根本是不可能的。可是第七頁上附帶了太多各個位面的訊息,這就是力量,不可思議的力量!不論我想做什麼,只要想一下就可以實現,害得我差點真的以為自己已經能掌控一切了呢!真要被最後一頁給騙了的話,我最後一定會變瘋的。」

    休斯眉頭微皺,問道:「艾菲兒,你那時的力量非常微弱,會現很多事情並不會依你的心意而動,所以遲早能知道第七頁的問題。但這件事只有你自己去領悟,別人幫不了你。按理說,你不可能這麼快就看透希洛之書的秘密啊!」

    艾菲兒展顏一笑,笑得燦若星辰很容易啊!因為我第一個想法就是,讓寫這本書的傢伙去死吧!」

    休斯一怔,然後不由得宛爾一笑年那些威能直逼諸神的大精靈王都沒能從希洛之書中解脫出來,我倒還真沒想到,你居然是用這種辦法突破了第七頁的循環。」

    艾菲兒蹲下身體,一邊在腳旁的魔法材料中不停地翻找著,一邊道:「我那時地力量那麼弱,從這本騙人的書中恢復過來只是遲早的事。可是這本書是誰寫的?我雖然能夠從上面感覺道偉大的希洛的氣息,可是他肯定不會這麼寫書的。這完全是在害人嘛!」

    休斯沉默了許久,才長嘆一聲,緩緩地道:「艾菲兒,希洛之書的確不是希洛所寫的,然而寫下這本書的,是一個不遜於希洛的偉大存在。他就是天界十二主神之一,化身億萬,司謊言與欺詐的席爾洛。億萬之主寫下這本書,其實並非給我們這些凡俗所觀看的。希洛之書,顧名思義,是專為偉大希洛所準備的,裡面記載盡了所有位面的奧秘。至少,那是天界十二主神當時所能掌握的一切奧秘。若說希洛之書是無盡的大海,那麼我們這些凡俗雙眼所能讀到的訊息,不過是其中的一滴小小水滴。然而僅僅這些知識,已足以使當時的諸大精靈王威能提升,從而創造出了奇迹般的精靈大帝國。那時的許多創造,在今日看來,就是神跡一般的存在啊!」

    艾菲兒哦了一聲,她已經撿出了一大堆魔法材料,胡亂地堆在了紅水晶台上。這個直接而清麗的精靈什麼都好,就是喜歡隨手亂仍東西,一點也不似其他精靈的整潔。艾菲兒擦了擦額頭上的汗水,才問道:「那這麼說,這個億萬之主豈不是在幫助希洛?」

    休斯苦笑了一下某種意義上來說,的確使這樣的。希洛之書前六頁講述的都是諸神之秘。能夠讀完六頁的存在,就算沒有神格,其威能也不會下於新生的諸神。而希洛之書最後一頁才是全書的精華,其中記載的,儘是主神對空間位面的理解,那完全是我們無法想象的力量。能讀出最後一頁的存在,瞬間得到的力量足以出他們原本的理解。而且本體的力量越強大,得到的力量就會越多,也就會愈地以為一切都已在自己的掌握之中。他們越是使用這種力量。從希洛之書中吸取的力量也就會越多,本體的力量就會更加強大。這樣反覆循環,永無休止。」

    此時一塊湛藍的水晶在艾菲兒雙手中正不住變形,最後形成了一個水晶小錘。她揮舞著小錘,拿過一片烈焰奧金,幾下就敲打出了一片肩鎧。她拿著肩鎧左看右看,顯然十分滿意,於是隨手拋到了一邊。

    艾菲兒似是十分疲累,她伸展了一下身體,望向了休斯你為什麼會把希洛之書交給他看?他當時掌握的真實力量可並不低啊,你就不怕他也像那幾位大精靈王一樣,也從此進入力量的死循環,再也無法自拔嗎?」

    修斯笑了笑並不一樣。在精靈帝國時代,天界並未關注到這個位面。希洛仍然能夠頻繁展示神跡,並且每每在重大災難前,都會給於精靈們足夠的神諭和指示,以引導精靈們躲避禍端。而當大精靈王們開始閱讀希洛之書時,他們本身的力量已經極為強大。所以那個時候。大精靈王們尋找不到足以匹敵的對手,也就無從從希洛之書中醒悟。可是羅格不同。他要面對的是位面外的諸神,就算他讀過了第七頁,力量得以提升,他也不會是諸神的對手。因此很快他就會明白一切並不都在他掌控之中。只不過在這個過程中,他需要吃一些苦頭而已。」

    艾菲兒手中水晶錘起起落落。轉眼間一套盔甲的散件已經接近於完成,她滿意地看了看自己的工作成果,然後向修斯問道:「可是希洛之書不是我們看的嗎?它怎麼可能騙得到偉大的希洛呢?」

    說到這裡,修斯手掌一翻,手裡已經多了一個茶杯。他習慣性的一口喝乾,這才醒覺裡面只有白水,沒有清茶。

    他苦笑一下神的威能,並不是我們能夠想象的。希洛可以通過他信徒的雙眼讀完希洛之書。我們只能看到一個水滴,而希洛則會看到整個大海!他神威雖然廣大,但也無法抵禦天界十二主神全部知識的衝擊,因此希洛的威能開始上升,在展示了前所未有的神跡之後,希洛就此消失。也是自那時起,精靈帝國開始逐步走向了衰亡。」

    希洛被毀滅了?」

    洛是不朽地。我思考了幾百年,覺得他消失的原因應該是由於無法駕馭過於恐怖的力量,因此被困鎖在了一個時間接近於靜止的特殊位面中,只有在那裡,他的力量才會停止成長。」

    說到這裡,修斯謂然長嘆,沉重地道:「力量是要與智慧相匹配地,出智慧所能控制的力量永遠都會是一場災難,就連希洛也不例外。」

    「可是……」艾菲兒一邊敲打著盔甲最後一個部件,一邊問道:「希洛之書上記載的難道都是真實的力量嗎?您剛才不是說席爾洛是司謊言與欺騙的嗎?」

    這一次,修斯是真正無奈的苦笑為最大的謊言,就是真實啊!」

    艾菲兒這一次認真地想了一想,然後迅地搖了搖頭,似乎要將什麼有毒的想法從思想中抖出去一樣,然後道:「聽不懂。」

    修斯笑了笑個你聽聽就算了,沒必要弄懂。我幾百年閑著沒事幹,這才總會想些沒用的東西菲兒,你在幹什麼?」

    此時艾菲兒已經打制好了全套盔甲的散件,又拎出一大條霜銀,開始敲打起來。幾錘下去,一把長弓的雛形就已初現。

    「我在給自己造一套合手的裝備啊!不然的話,審判日到來時我拿什麼去打架呢?」

    「審判日?」修斯眉頭緊皺果審判日真的到來。那麼這這場戰爭是決無希望的,有沒有你都是一樣。你為什麼不離開這個位面呢?艾菲兒,以你現在能力,尋找一個新的生存位面並不是全無可能的。」

    艾菲兒的額頭全是大顆大顆晶瑩的汗珠,她放下了手中的工作,將淡金色的長一把挽起,在腦後束了個馬尾,然後盯著修斯,淡淡地道:「沒希望的事就不能做嗎?您現在舉行的這個儀式不也是一點希望都沒有嗎?」

    修斯呵呵一笑倒也是。」

    艾菲兒又埋頭苦幹起來。她忽然輕輕嘆了口氣,這個一向開朗樂觀、從不知憂鬱為何物的精靈女孩兒聲音中也多了一絲悵然:「反正他也走不了啊,我一個人離開又有什麼意思呢?」

    秘境的景色是循環不休地,這裡雖然美麗,可是看的多了,心中也就會漸生疲勞。

    幾乎不用向窗外看,奧古斯都就知道外面必然是紅得如血一樣地夕陽。秘境的晚景是完美無缺的,在大6任何地方都看不到如此純粹、如此美麗的夕景。然而這夕景的任何變化都已裝在奧古斯都的心中,他甚至於知道再過一會,天空中就會掠過一抹極鮮亮的明黃色。半天的雲會伸展成薄薄得輕紗,然後在夕陽下,不停地變幻著紫、紅和黃三色構成的主題。而明天早上,天空會有淡淡的雲,當朝陽升起時,風會將雲洗凈。給秘境一個晴朗湛藍的天空。

    奧古斯都的呼吸稍為粗重了些。在剎那間,他感覺到自己幾乎瘋了!這種無止境的重複,原來竟是這樣可怕得一種刑罰!他深深地懷念起在大6爭戰的那些日子。大6是殘缺的,沒有哪裡的景色可以比秘境更加瑰麗。

    然而大6更是未知的。

    奧古斯都可以懷著期待的心情看日落月升,看風過樹搖。他無法預知下一刻的變化。對於血天使來說,每一個未知的變化都是如此令人期待。

    窗外果然如記憶中那樣。掠過了一抹美麗得令人窒息的明黃色。可是如此美景,在奧古斯都的眼中,恰如一點火星,足以點燃他心中全部的怒火。

    「奧古斯都啊,你的心在煩躁不安。這並不是一件好事。」

    聲音蒼老、虛弱、斷斷續續,可是聽在血天使地耳中,卻有如一記驚雷!在這記驚雷面前,世間完全是寂靜的,寂靜得沒有一點聲音!

    血天使悚然而驚,忙平抑下心中洶湧的煩躁,恭恭敬敬地到:「我也不知道是怎麼回事,最近耐心全無,越來越難以忍受無休止的重複。不過您放心,我會克服情感上的波動的。這具身體早已經被我征服,不會對我今後形成任何困擾。」

    夕色透過高高的落地窗,柔和地灑落在教皇的身上。他幾乎是半躺在高背椅中,看上去委靡不振。此刻看上去,這位幾乎執掌著整個大6最高權柄的老人,與南方海邊小鎮那些在傍晚時分坐在家門口、安靜地欣賞著夕陽晚景的老人們沒有任何區別。他們一如這暮色,安詳、平靜地等待著黑夜到來。

    「美麗的東西重複得再多,也依然美麗。奧古斯都,你的煩躁並不是因為你的身體,而是你的心想變化了。」

    在奧古斯都的靈魂最深處,緩緩地泛出了一陣寒意,那是徹骨的冰寒!他的聲音依然平靜敬的教皇陛下,我不明白您的意思。」

    教皇挪動了一下身體,就是如此簡單的一個動作也讓他的呼吸粗重,因此話也說得有些斷續:「奧古斯都啊,從你轉生在這個位面的那一天起,你的命運就已註定。當中的分別,不過是早一點晚一點而已。」

    奧古斯都恭敬地道:「是的。不論是轉生還是降臨,我們的身上都被烙上了這個位面的痕迹。因此在審判日到來之時,我們的身上也會被洗去烙印,還原成本源的能量,重歸天界的榮耀。天使是諸神的僕人,這是我們的宿命,也是我們的榮耀。」

    「榮耀嗎……」教皇低低地嘆了一口氣。緩緩地道:「每個存在對於榮耀的理解都不同。看起來,你對榮耀的信念正在生變化啊!」

    這一次奧古斯都保持了沉默。他的指尖有一絲顫動,這對於力量卓絕的血天使來說,完全是無法想象的事。然而他心中的波濤過於兇猛,早已擊碎了他一切心防,又哪裡顧得上控制外在的身體?

    「怎麼辦?」

    奧古斯都反覆地問自己,在他心中,疑問很快就變成了吶喊!

    「動手嗎?」

    他又在問自己。

    可是答案非常明顯,能夠自如使用大預言術的教皇就是主神在世間的化身。而天使的光輝都來自於諸神。一旦奧古斯都動手,拿看似隨時都有可能長眠的教皇或許稍稍動念,就可以剝去他身上一切光輝。就如當日的奧菲羅克。

    奧古斯都的心底忽然湧上一陣無力,他頹然地鬆開了不知不覺間握緊的手,平靜地道:「是的,陛下。我疑惑、煩躁甚至於恐懼,都是因為我對榮耀地理念可能已經生了變化。我知道自己正在背離諸神,您懲罰我吧,我願意回歸天界。」

    教皇笑了笑,笑聲又引出了一陣劇烈的咳嗽。待喘息稍稍平息,他才道:「懲罰?審判日就要到來,懲罰或者獎賞,那是諸神的權利。我們能夠做的,只是選擇和等待。奧古斯都啊,選擇似權利。也是勇氣。你去吧,現在已經不需要我們再做什麼了。你正好有些時間,可以自己好好想一下。」

    奧古斯都沉聲答應,轉身離開了教皇的祈禱室。在拉開房門的一瞬,他的手停頓了一下。

    奧古斯都忽然現。自來到這個位面之後,思考。原來是他做得最少的一件事。

    房門打開了。

    不是被奧古斯都拉開的,它是自己打開的。在門后出現的,是羅格。

    在這一瞬間,奧古斯都與羅格對望了一下。只是兩人對於對方地存在都很漠然,沒有見禮。甚至連招呼都沒有打一個,就此擦肩而過。

    門內的走了出去,門外走了進來。

    祈禱室地門關上了。幽深的長廊中只剩下奧古斯都一個人,孤寂的腳步聲回蕩在空曠的光明大神殿內,在這一刻,奧古斯都忽然產生了一種錯覺,似乎整個世界只剩下了他自己。

    血天使的心中泛起了一種莫名地情緒,那是孤獨與彷徨。此時他又想起了剛剛與羅格見面時,從羅格眼中看到的從容、堅定與執著。

    那是他沒有的東西。

    血天使加快了腳步,迅離開了這段讓人難以忍受的長廊。

    祈禱室已整個被夕照映紅。羅格站在教皇身旁,一老一少就這樣靜靜地看著夕色,直到半輪紅日悄然沉入遠山。

    教皇凝望著天邊最後的餘暉,緩緩問道:「你就這樣放棄了她的救贖嗎?」

    羅格道:「與天界的救贖相比,我覺得這樣的結局更加適合她。」

    「不過這個機會非常難的啊!你破壞了戰爭之主賽坦尼斯托利亞在魔界諸位面的使命,以此才換來了以撒的一次救贖機會。這當中的代價,我想你一定清楚得很。救這樣放棄的話,是不是太可惜了些?」

    羅格淡然道:「我當然清楚其中的代價。這次的行動,我實際上已經等於背叛了天界,背棄了賽坦尼斯托利亞的光輝,所以我是必然要被毀滅的。而我身上又有迪斯馬森親賜的光輝,無論逃到哪裡,也躲不過天界的追蹤。不過只要能解去她身上的枷鎖救好。這樣的代價,我覺的很值。」

    餘暉逐漸散去,祈禱室也變得暗淡。

    良久,黑暗中的教皇打破了祈禱室中的沉寂格啊,你的確是背棄了天界的榮耀,犯下了大罪。但這並非無可挽回,你的虔誠,毀滅之主清楚得很。若在能有救贖之主以撒的幫助,那麼你的罪可以被清洗,你仍然可以得到救贖。」

    羅格沉默了一會,才到:「不必。」

    「這是你最後的機會。」

    羅格笑了笑知道。但我更知道她非常驕傲,一定不願意看到一個在天界榮耀下苟且存在的我。現在她雖然回不來了,不過她本來想做的那些事,我都會替她完成的。」說罷,羅格轉身向祈禱室外走去。

    「你要去哪裡?」

    「奇奇那可山脈。」

    在黑暗中,教皇緩緩轉頭,看著悄然關上的房門,重重地嘆息一聲,自語道:「這孩子,已經越來越像羅德里格斯了……」

    尚在凌晨時分,沉睡中的里爾城就被一陣如轟雷般的馬蹄聲驚醒。那些被擾到了清夢、極度不滿的居民打開窗戶,剛想喝罵幾聲,就愕然現若一陣急風般在長街上掠過的,是一隊隊金甲騎士,而那飄揚的旗號,分明是大公的獅心十字旗。

    難道正在北國征戰的巴伐利亞大公已經返回王都了?看這些騎士殺氣騰騰的樣子,一定是有什麼大事生了。不管是什麼事,反正肯定不會是什麼好事。

    這些本來想喝罵幾聲的居民當場嚇的不輕,立刻牢牢地關上了窗戶。

    騎隊中央,那身軀永遠挺的筆直的騎士,的確是獅心大公萊茵哈特。只是此刻,他絲毫沒有回都的喜悅,臉上有的,只是寒冬般的風霜。

    轉眼間,大公府已經在望。

    大公伸手向大公府一指,身邊兩騎士立刻加奔出。馬上的騎士吐氣開聲,掄起沉重之極的鏈枷,重重地砸在大公府的熟銅大門上!

    轟鳴聲中,大公府的大門緩緩向內倒下,竟然被生生砸毀了!

    大公策馬如電,毫不停留地從府門中穿過,直向大公府深處馳去。而跟隨他回來的騎士們則都在大公府外勒住了戰馬,列成整齊的站隊,一言不,只是靜靜地等待著。這一支沉默著的騎隊上空,似有一場可怕的雷暴正在醞釀。

    事突然,大公府的守衛們一時間都呆在當場,渾然弄不明白,剛剛都生了些什麼。

    「親愛的凱瑟琳!關於克拉蘇的死,您能否給我一個有足夠說服力的解釋?您難道不知道,他可是受到天界主神祝福的神眷之人嗎?!」大公大踏步走進凱瑟琳的書房。面若寒霜,聲音中也充滿了肅殺的味道。任何熟悉他的人都知道,此刻的大公已經動了殺機。

    凱瑟琳緩緩從書桌後站起,迎上了巴伐利亞的目光。在這頭暴怒的獅子面前,她沒有分毫的畏懼,只是冷冷地道:「正因為它是神眷之人,所以我才殺了他。」

    巴伐利亞大公放慢了腳步,一步一步地逼近了凱瑟琳,他的手已經下意識地握住了劍炳,冰冷地道:「親愛的凱瑟琳,我聽說在我不在的這段時間裡,你又生下了一個孩子。你有情人本來沒有什麼,就算生下孩子過分了些,但也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我完全不會在意。可是現在事情顯然並不像我想象的那樣簡單!親愛的,我從你身上感覺到了不一樣的氣息,想必你殺死克拉蘇,是為了這個孩子吧?你能不能告訴我,孩子的父親是誰,這個孩子現在又在哪裡?」

    凱瑟琳淡淡一笑訴您也沒有什麼的,反正在這件事情上,您註定是無可奈何的。孩子的父親是羅格,至於這個孩子嗎,我已經將他置於絕對封印中,推入到空間亂流里去了。所以您就不必費心去找這個孩子泄憤了,您是肯定找不到他的。至於羅格,我聽說他最近得到了主神迪斯馬森的眷顧,您現在又能拿他怎麼樣?」

    大公蒼勁有力的手緊緊地握著劍柄,要用盡全部定力,才能強忍著不將長劍出鞘。他生怕劍一出鞘,就會控制不住自己。

    大公深深地吸了一口氣,竭力以平靜的語調道:「這些我都可以容忍,可是你為什麼要殺克拉蘇?」

    凱瑟琳淡然地道:「他只是天界主神的一條狗,殺了也就殺了,又有什麼大不了地?」

    嗆地一聲,峰銳之極的配劍終於從鞘中彈出,架在了凱瑟琳那如冰似雪的脖頸上。

    大公臉上布滿了青氣,低吼道:「你知不知道你都幹了些什麼?!」

    凱瑟琳忽然嫣然一笑當然知道,我只是放棄了在主神面前當一條溫馴忠犬的機會而已。」

    公氣得全身顫抖,手中長劍也隨之顫動不已。在劍峰與凱瑟琳肌膚相接處,一絲鮮紅的血線緩緩流下。

    看到這鮮血,大公終於鎮定了些,將劍峰挪開了一些,然後喝道:「為主神效勞是榮耀,以我的功績,在天界一統位面之時,我將會在教皇之後成為整個位面的最高統治者!而且,在最終審判到來時,我和你都能夠得到救贖!你知不知道那意味著什麼?那意味著不朽!」

    凱瑟琳凝望著大公,幽幽地嘆了一口氣治一群全無自主意識的行屍走肉,真的那麼有成就感嗎?親愛的,您已經變了。當初我們相遇時,您雖然從來沒有說過,可是我知道您的夢想是統一整個位面,並且將一切不應屬於這個位面的存在都驅逐出去,哪怕他是高高在上的諸神!可是現在呢?從什麼時候起,您竟然對救贖也如此看重了?您已經不再是您了,那些當初的夢想,真的都已經遺忘了嗎?」

    大公沉默了許久,才道:「凱瑟琳,那時我並不清楚天界的力量,也不清楚主神的威能,可是我現在知道了,所以我知道無論我們如何努力,最終的結果都不會改變。你好好想想,為一個不可改變的結局放棄不朽的機會,值得嗎?」

    凱瑟琳凝望著大公的眼睛,一邊緩緩搖著頭,一邊徐徐向後退去。

    她一字一句地道:「我認為值得。我不會接受憐憫、施捨的來的救贖,我更不會放棄我的思想,在救贖中成為只知道唯主神之命是從的傀儡。做出這樣的決定並不需要多少理由,只因為我驕傲,我獨一無二,我是凱瑟琳!就算最終的結果不會改變,可是我依然可以讓天界在這個位面里一無所獲,這既是我存在的方式!」

    大公心頭一驚,立即踏前一步,叫道:「凱瑟琳,你想幹什麼?別胡來啊!」

    只是還沒等到他有所行動,凱瑟琳手腕一翻,手中依然多了一把精光四溢的匕。

    她淡淡一笑,縴手一揮,匕以不可思議的度劃破了空氣,然後沒有半分滯礙地刺入了她的胸膛!

    「凱瑟琳!」

    這一切生地是如此之快,大公只來得及狂吼一聲!

    嗆的一聲,他再也握不住手中的劍。

    他想衝上去,想要抱住凱瑟琳,可是不知為何,他的腳如千鈞之重,無論如何也邁不出那一步!

    他只能眼睜睜地看著,看著那一朵血花在她的胸膛綻開、怒放,轉眼之間血色之花就開滿了整個書房!

    滿室的血花無聲無息地凝成了一個巨大的魔法符號,又悄然沒入面。

    凱瑟琳卓然而立,手若捧心般地握著已然沒柄的匕,緩緩地閉上了雙眼,嘴角邊猶自掛著一絲微笑。

    自始至終,她的儀態,她的容顏,她的微笑,都是如此美麗,如此完美,不沾一塵,不然一瑕。

    她,凱瑟琳,永遠是完美的化身。

    只是剎那間,巴伐利亞大公已然老了數十歲。

    秋的風溫柔地拂過奇奇那可山脈的山林。從山腳的闊葉林,到近山頂的雪山松,都在風中微微搖擺,一道一道的林濤松浪逐級而上,令人心曠神怡。

    羅格在群山中漫步,享受著山野的氣息。他已經不知道多久沒有這樣悠閑地漫步了,現在他不趕時間,也沒什麼要達成的特殊目的。

    雖然只有一個下午,不過這個下午,羅格很閑。

    他悠然自遼闊的奇奇那可山脈中穿過,享受著山風拂體,聆聽蟲鳴鳥語,偶爾會在山澗溪流邊駐足,他身影不是非常清晰。閃煥之間,就已出現在千米之外。

    年少的時候,羅格還沉醉在酒、女人與金錢之間,等長大了一些,他立刻被捲入了政治漩渦,此後不斷為生存而掙扎。及至他大權在握,威震一方時,每日里營營役役,隨便一個決定都會牽扯到無數人的生死,可無暇顧及欣賞一下身邊的美景。

    何況胖子已經俗到了骨頭裡面,那些時候他寧可看黃金美人也絕不會去欣賞什麼山野風光。

    當日暮黃昏時,羅格已經立在山顛,凝望著寧靜而肅穆的精靈谷地。

    略一駐足后,他自山頂一躍而起,掠過長空,落在精靈谷地之中。

    此刻浮空神殿依然放射著淡而絢麗的光輝,每一塊魔符上都有一位正在冥想著的精靈。羅格立在谷地邊緣,目光徐徐自精靈們身上掃過,若有所思。他已然看出這些精靈的生命力正在迅流失,然而縱然以他此刻的眼光,也看不出這個魔法真奧妙何在。

    只是羅格並不知道,就在幾天前,這個谷地還很繁華,來回走動著的精靈數量遠較現在為多。

    一個個精靈井然有序地來回穿行,忙碌著自己的事情。他們向忽然出現在谷地中的羅格看了一眼,然後就完全不理會,就如他本來就是精靈谷地的一員一樣。

    羅格也不以為意,他看得出來,這些精靈的靈魂聖潔而純凈,他們全副的身心都已經投入到了正在舉行的盛大魔法儀式當中,專著的對外界的一切事物都已經近於視而不見、聽而不聞的地步。

    或許從另一個角度來說,這些精靈們是出於自信。他們是好客而溫和的,但並不懼怕會有人搗亂。實際上,精靈谷地里的精靈中不乏武技高強的武士,大魔法師更比比皆是。在山谷中穿梭來回的魔像也並不僅僅是可以用來搬搬東西,在必要的時候,他們也會使可怕的對手。

    不過羅格知道,這並不是精靈們自信的主要原因。他們的信心之源,此刻正在谷地邊緣的一座小樓中。

    「尊敬的休斯長老,看來您最近的日子過的不怎麼樣啊!」羅格信手推開了小樓的大門,微笑著道。

    「豈止是不怎麼樣,簡直就是糟透了!」休斯苦笑著道。他最近的生活的確不怎麼樣,至少此刻杯中只是清水。不過對於羅格的突然到來,這老狐狸一點也不顯得驚訝,似乎早就預料到了他會來一樣。

    羅格依然如以往一樣,毫不客氣地坐在桌邊,一把端過休斯面前的茶杯,剛想喝下,忽然現茶杯中僅有清水,不禁愣了一下。但就算是清水,他也一飲而盡。

    休斯咳嗽一聲面的魔法儀式非常耗錢,我積蓄有限,為了把這個魔法儀式完成,只好省吃儉用一些了。茶葉是已經買不起了。」

    羅格先是一愣,然後禁不住失笑斯長老,您那個魔法儀式的確耗資驚人,我看就是阿斯洛菲克帝國也不可能收集得到這麼多的稀世材料,更不可能有如此數量的精靈為之貢獻生命力。可是這也不至於讓您連茶都喝不起吧?不過話說回來,我直到現在還沒弄明白那個魔法陣是幹什麼用的。看上去他把所有的精靈的生命力都彙集在一起,似乎是準備突破什麼障礙,傳送到某個空間去。」

    休斯笑了笑格大人,事到如今也不必瞞你了,這個魔法儀式是為了喚醒偉大的希洛而準備的。」

    羅格皺眉道:「可是我感覺這個魔法陣並不穩定,也就是說,您地準備似乎不是十分充足。」

    休斯嘆了口氣辦法,本來我以為至少還能有幾百年的時間來準備這個魔法陣。不過沒想到這個位面這麼快就引起了天界主神的注意,所以儘管材料和精靈法師都不足夠,也不得不將儀式提前。現在我只能儘力而為,至於能不能成功,唉……」

    羅格笑道:「管它成不成功呢,先做了再說,就算希洛重回此位面,最後結果也是一樣的。我們這些眾生,在諸神的眼中,都不過是些奉獻信仰之力的卑微存在而已。他們不會真正關心我們的存亡與否的,從這一點來說,不管是天界主神,還是希洛統治了這個位面,結果都是一樣的。那些以為我們是主神不可放棄的信徒的人,其實完全是以為自己是諸位面的中心,才會有這種荒謬而傲慢的想法。不過現在看來,若希洛完全統治了這個位面,至少不會比天界諸神更糟。」

    休斯眉毛一揚,盯著羅格看了一會,才道:「你已經知道了遺棄之地的成因了?」

    「是的……」羅格輕輕嘆了一口氣,他心中悠然浮起的是那灰色的、唯有死靈才能存活的遺棄之地。

    當那揮舞著死神鐮刀的身影縱橫來去時,曾幾何時,死亡世界在他眼中,也是如此地生機盎然啊!

    「也許唯有我們自己成為神,才會解決這些問題……」羅格自語道,不過他旋即搖了搖頭那也是一樣的。若我也擁有完整的神格,和其他的神也不會有什麼區別的。」

    休斯含笑點頭道:「正是如此,看來你從希洛之書中領悟到了不少東西啊!既然你此刻如此輕鬆,想必已經下定決心了?」

    羅格微笑道:「是的。我知道結果無法改變,不過這並不妨礙我大幹一場。」

    休斯點了點頭然如此,那我就拼了這把老骨頭又如何?我雖然老而無用,也沒什麼可以再教你的,可是只要我老人家想,就可以讓天界那些老東西在這裡一無所獲。不過這樣一來,恐怕一直眷顧你的那位毀滅之主就會親自到這個位面來走一次了。當他進入這一位面的瞬間,一定會對新的空間有一些不適應,那時候,你說不定還能有一點點的機會。」

    說著,休斯伸手從懷中取出了一把晶光燦然的匕,緩緩解開長袍,露出健美的胸膛。

    羅格凝望了休斯一會,忽然離座,跪了下去!

    他知道,以休斯所能,就算位面毀滅,他若想找個棲身之處,又有何難?

    休斯面色從容,緩緩以匕向自己胸膛刺去,刺到半路時,他忽咦了一聲,停下了手中的匕,面色變得十分古怪。

    羅格愕然抬頭,疑惑地看著休斯。

    休斯也是一副疑惑不解的樣子,半晌才道:是奇怪,居然有人搶先一步開始破壞整個位面的信仰之源怎麼可能?我實在想不出這人究竟會是誰。」

    羅格與修斯討論了半天,也未能弄清楚究竟是什麼人有這樣奇妙的本事,可以對隱藏於空間秘密最深處的信仰之源進行破壞。

    休斯的手法與這個神秘人物是完全不同的。若將信仰之源比作一片可以滋養萬物的草原,那麼修斯是以自己身軀與靈魂構架一條通道,將草原下方的水分與養分統統引流吸走,最終使整個草原枯竭。而那一個神秘人物則是在草原上散播起瘟疫,雖然瘟疫擴張度並不是如何快,然而這瘟疫陰狠之極,所過之處寸草不生,只要假以時日,整座草原都將變成死地,從此再無生機。

    這一老一少兩隻狐狸討論來討論去,就在此時,樓梯上響起一串腳步聲,一個清脆的聲音接著傳來:「修斯長老,你再跟誰說話?為什麼我感覺不到你身邊有人啊?!」

    伴隨著話聲,艾菲爾如一陣風一樣從二樓上奔下。她淡金色的絲微微捲曲,大部分金在腦後束成馬尾,額前鬢角,披散下几絲陡直的絲,為這清澈如水的精靈多添了一點點成熟。

    艾菲爾一身精光流溢的盔甲,手中提著一張雕刻著十二位大精靈王雕像的精弓,另一之手上則抓著一大堆零零碎碎的魔法材料,也不只道這麼碎的魔法材料她是怎樣抓在手裡的。

    艾菲爾轉過樓梯的轉角,沖勢驟停,張大了口,一時之間只是獃獃地立在原地。嘩啦一聲,魔法材料與晶弓先後從她縴手滑落,掉落在地,可是她渾然不覺,只是獃獃地看著羅格。

    羅格同樣顯得驚訝之極,與艾菲爾一樣,他也完全沒感應到二樓有人存在。

    這對於現在的羅格來說,簡直就是不可思議的一件事。

    大廳中非常寂靜。

    休斯悄悄站起,無聲無息地向樓外閃去,可是他剛走出去兩步,艾菲爾就若一道颶風,狠狠地從他身後吹起,與羅格重重地撞擊在一起!

    休斯還沒來得及驚叫一聲,一股大力就從背後傳來,將他從破碎的大門中吹了出去。在休斯身後,是無數傢具與桌椅的碎片,緊接著小樓整個搖晃起來,外牆鬆脫,藤蔓斷裂,就連粗大的支柱也開始出現裂紋,簡直如遭浩劫。

    休斯剛剛立穩腳步,苦笑著想說點什麼的時候,又聽的嗡地一聲輕響,眼前晶光閃動,艾菲爾手中的那張晶弓如電般從他身旁擦過,深深地沒入了一方巨石之中。

    轟鳴聲不住地從小樓中湧出,小樓則不停地搖晃著,有如在暴風雨中不住呻吟著的樹苗。

    又是一聲轟鳴,小樓忽然奇異地靜止了下來,轉眼之間,它已然散成無數微小的碎片,紛紛落下,將奮戰中的艾菲爾與羅格壓在了下面。

    原本靜止的小樓,已成一片廢墟,完全靜止不動的廢墟。

    谷地中的精靈們我行我素,繼續有條不紊地進行著那個並無任何希望的魔法儀式,對谷地一角這場驚天動地的戰鬥完全視而不見。

    無聲無息地,有一縷微風從小樓中吹出,微風旋即變成恐怖的龍捲,帶著無數碎片衝天而去。這一道龍捲風與尋常那些普通的龍捲風迥然有異,它狂暴何止出千百倍,然而其細緻溫柔處,也非常人所能想象。

    艾菲爾盈盈立在一片碧綠草地上,只是怔怔地看著天空,她臉頰上尚留著**之餘的些微暈紅,絲絲亂也被汗水打濕,緊緊地貼在曲線柔美的前額上。

    她所立足處,綠草茵茵若氈,不見半絲雜物,一點也看不出這裡曾經存在過一座二層小樓。

    「他已經走了?」修斯不知何時出現在艾菲爾身後,問道。

    「是啊,他總是有那麼多事情要忙,就連現在也是這樣。」艾菲爾道,平淡若水的語聲中有一絲隱約地惆悵和哀怨。

    休斯看著艾菲爾的背影,嘆了口氣現在也是身不由己,能讓他干點什麼的時間已經不多了。」

    艾菲爾嗯了一聲,她隨手一招,那把晶弓即自行從巨石中飛出,重新回到了她的手裡。她輕輕撫摸著親手製作的晶弓,片刻后才道:「休斯長老,您剛剛準備犧牲自己一破壞這個位面的信仰之源,這不太像您的作風啊!」

    休斯哈哈一笑很簡單!其實我老人家身外有身,分身無數,雖然不像希爾洛那樣分身多到可以自稱億萬之主,可是百十來個分身總是有的。破壞這個位面地信仰之源,最多消耗掉我老人家的一個分身而已,又有什麼大不了?嘿嘿,連羅格那小子都知道拚命想辦法給自己多留幾條後路,我老人家怎麼可能作這種犧牲自己、顧全位面的蠢事?」

    「是嗎?」艾菲爾看了休斯一眼,忽然道:「您那些茶具,現在不是只剩下一個茶杯了么?」

    休斯沒有回答,只是咳嗽了兩聲,就找了個借口匆匆離去。

    在任何時候,煩惱與痛苦似乎都是少數智者的權利,絕大多數人都機械而重複地過著每天的生活。日復一日,年復一年,他們關心的僅僅是身邊一小塊地方,以及明天的生活應該如何繼續,他們也有痛苦可煩惱,並為一些在他們而言非常重要的事情而憂心忡忡,不過這些事情無論眼前看起來多麼的重要,若放在整個位面的角度去看,就會變得十分可笑。

    所以智者並不快樂,他們有時會悲天憫人,有時會憤世嫉俗,他們努力想使世人清醒過來,可是大多數時候,他們只會被人當成瘋子,在這些世俗中人地眼中,個人眼前的利益要遠比位面的存亡之類虛無飄渺的東西重要和實在的多。

    羅格也可以說是一個智者,他漫步在里爾城的街頭,有些茫然地看著那些急匆匆從身邊穿過的人群,里爾城中一片激昂而熱烈地氛圍,無論是貴族還是平民,高談闊論的大多是南北戰爭。在他們看來,這場千年來最宏大的戰爭已然接近尾聲,既然大公已經親自率領大軍進入了阿斯羅菲克帝國,那麼這個北方的霸主已經註定了滅亡的命運。

    再加得羅帝國已經戰敗投降,所以當世三大帝國就只剩下了奧匈帝國。可是現在哪怕一個普通的平民都知道,奧匈帝國在大戰中被亞歷山大大的落花流水,主力部隊幾乎全部被殲,與著如日中天的公國根本沒法相提並論。

    此刻大6之上,唯有一個霸主,偉大的巴伐利亞公國。

    公國貴族們關心地是新增的遼闊領土上有什麼樣的爵位、權勢和財富,而平民們則沉浸在戰勝國子民特有的傲慢之中,以不屑一顧地口氣談論著別國的是非,並且不切實際地幻想著奴役佔領地居民能夠給他們帶來多少財富。

    在羅格眼中,這些人就如一頭頭已經被架在柴堆上的豬,眼看著就要化作他人盤中之餐,可是猶自不知,仍然妄自談論著明天的食料會有多麼美味一樣。

    悄然之間,一絲憐憫從他心中油然而生,可是隨即就如一縷輕煙般化去,羅各地心中又淡然如水。

    他並不關心世間眾生的死活,這是他與智者們不同的地方,所以也就沒有智者們地那些煩惱。

    羅格若一個普通人般,悠然在里爾城中穿行著,轉眼間就來到了大公府前。與以往不同,今天的大公府顯得冷冷清清,大門緊閉,門前只站了幾個無精打採的士兵。

    羅格負手前行,一邁步間,已然出現在大公府內。

    大公府中靜悄悄的,四處積了一些灰塵,牆角屋檐下,甚至還結出了數片蛛網,顯然空無一人已不止一日。

    羅格四下大量著大公府,這裡一定生了些什麼,才會使巴伐利亞大工作處廢棄大公府的決定。

    隱隱約約地,羅格已經有些猜到這裡生過什麼了,現在偶爾之間,他的雙眼不光能看到未來,同樣能看到過去。他舉步向內間走去,在凱瑟琳的書房中,有他熟悉的味道。

    她的書房和羅格記憶中的完全一致,極為整齊,所有的書籍和文獻都擺放的井井有條,那張寬大的紫金檀木寫字檯上,碼放著一堆堆等待處理的文件。在桌子的一角,擺放著墨水台,台上還放著一隻飾以黃金花紋的鵝毛筆。寫字檯的正中央,則放著一分打開的文件,在文件的下方,有寫了一半的批閱。

    字如其人。

    批閱是用貴族常見的歌得花體書寫,完美中透著莫大的力量,羅格一往而知,這正是凱瑟琳的手跡。

    看上去,書房的主人似是剛剛有急事離開一樣。只是地板和寫字檯上已經積了灰塵,墨水台中的墨水已經完全乾涸。

    書房中的時間,似乎凝固在數天前的某一刻。

    羅格站在門口,目光掃過整個書房,最後落在了房間中央的地面上。在那裡,正靜靜地躺著一把匕,匕黯淡無光,上面布滿了斑斑銹跡,看上去就如經歷過多年歲月的洗禮一樣。

    羅格走了過去,俯身拾起匕,輕輕撫摸著那已經被銹跡腐蝕的有些鬆軟的刀鋒。他知道,就在幾天之前這把匕還是晶光燦爛,一如修斯手中的那把匕。

    魂刃雖然名氣不大,然而卻是功能非常獨特的神器。魂刃共有兩把,它們在各個方面都完全一致,這是它另一個神奇之處。以羅格今日能力,自然知道唯有神跡,才有可能造出兩個完全一致的東西來。魂刃具有吸附和爆靈魂的奇異功效,本來這是用來對付不死生物的無上利器,不過在休斯和凱瑟琳手中,揮出的自然是令類的功效。

    此刻羅格手中的這一把魂刃,已經完全毀了。

    他閉上眼睛,用心體會著魂刃上傳來的點滴訊息,漸漸的,一幅幅斷斷續續的畫面在他腦海中生成。

    良久良久,羅格才深深地嘆了一口氣,睜開了雙眼。他手中空空如也,魂刃已化成無數微粒,在陣陣穿堂而過的微風中消散。

    他轉身向外面走去。

    不只是書房,整個大公府都充斥著令人難以忍受的蕭瑟和落寞,就算心志堅硬冰冷若羅格,也不想在這裡多呆。

    每走出一步,羅格心中就會浮起有關與凱瑟琳的點點滴滴。幾乎所有與她相關的記憶,都充斥著血腥、仇恨、陰謀與狠辣。對凱瑟琳,羅格起初是忽視,在安德羅尼死後,胖子心中就對這個無所不用其極的女人狠入骨髓。可是救在他被判自己的過去,皈依了迪斯馬森之後,他也依然奈何不得這個女人。

    她親手殺了自己的姐姐,也殺了安德羅尼與羅格的孩子。但她也為羅格生下了一個孩子,雖然胖子從未能夠見上他一面。

    她完美而無情,多智而能斷。胖子本以為自己已經對她有了相當的了解,可是他沒有想到在這最後的時刻,她竟也如此剛烈。

    因為什麼?驕傲?

    羅格忽然現,從始至終,他都不曾真正了解過她。本來作為一個堪可匹敵的對手,他應該非常非常了解她才對。

    羅格苦笑了一下,也許正因如此,他才從未能真正地戰勝過她。

    在微微的嘆息聲中,他的身影漸漸變得模糊,從大公府中消失。

    噹噹!

    羅格猶豫了一會,才敲響了面前深色的橡木門。

    「進來吧。」房門後傳來了教皇那有氣無力的聲音,聽上去就像一架已經用了幾十年的風箱,充斥著漏氣的聲音。

    羅格應聲推開了橡木門,走進了教皇的祈禱室,而後立刻微微皺起了雙眉。

    教皇的祈禱室一如以往,到處都是歲月的味道,每一樣東西都顯得脆弱不堪,似乎風稍微大些就能夠將它們化成粉末。

    房間里唯一不同的,就是多了一個人,一個羅格不想看見的人。

    巴伐利亞大公,萊茵哈特。

    很顯然,大公也不願意看到羅格。當看到推門而入的是羅格,一向喜怒不形於色的大公也微微皺起了眉頭。儘管這一絲厭惡和不悅轉眼即逝,仍然不可能逃得過羅格的眼睛。

    羅格表面上不動聲色,安靜的站到了教皇的另一邊。

    見教皇絲毫沒有讓羅格離開的意思,巴伐利亞大公再次微微皺起了眉頭。他猶豫了一下,只得繼續道:「陛下,這絕不是小事,我希望您能夠再考慮一下。信仰之源雖然正在崩壞,好在度並不是十分迅。我想這個位面之中只有您有這種能力阻止信仰之力的崩壞,就算您也無能為力,那麼您也可以將位面中的情況通知天界,讓諸天的天使來阻止最壞情況的生。」

    教皇依如以往,沉默的坐在高背椅中,似乎已經昏睡了過去,對巴伐利亞大公的話一點反應都沒有。大公耐心的等待著,不過他沒有等到教皇的回答,等來的只是羅格的一聲冷笑。

    「尊敬的巴伐利亞大公,您如此費心的去保護天界諸神的食物,為的不就是救贖嗎?在天界的光輝中永生的確是一件非常令人心動的事,只是我沒有想到,像您這樣的英雄人物居然也沒有看破生死存亡,為救贖如此賣力。」羅格的嘴角掛著一絲譏嘲的道。

    大公瞪了羅格一眼,臉上微顯怒色生即為寂寞。既然救贖對你沒有意義,難道就對我那麼重要嗎?羅格,如今你一心一意與天界為敵,為的又是什麼?你為的也不過是一己的一時好惡而已!天界諸主神根本不是你我能夠對抗的。信仰之源崩壞了,給我們,給這個位面又能帶來什麼?能夠帶來的只是加毀滅而已!」

    大公頓了頓,怒意稍歇,轉向教皇道:「陛下!」

    教皇有氣無力地哼了一聲,慢慢的睜開了渾濁的雙眼,看了看羅格,又看了看巴伐利亞大公,什麼都沒有說,就又望向了窗外。

    大公大步走到了窗前,隨手一揮,窗外的景象立刻生了變化,幻境那機械而美麗的景象換成了一幅幅城鎮山村的景象。這些交錯出現的小鎮村落風格不一,看上去是分佈於大6各個角落、各個國家的普通小鎮。幻象中的人們顯得忙碌而單純,他們正在為每日的安居飽食而勞作,那一場幾乎波及整個大6的南北大戰看上去與他們並無多大關係。

    大公向幻象一指,沉聲道:「陛下!您看看,這些就是我們這個位面的子民!他們不需要驕傲,不需要榮耀,更不需要為自由而毀滅!他們需要的只是生存,只是一個安寧的生活!這些平凡而普通的人不會去想千年之後的事情,對於他們來說,天界、諸神以及我們這些人都距離的如此遙遠。信仰之源崩壞之後,我們會立刻引來天界的審判。若您阻止信仰之源的崩壞,在天界清洗整個位面之前,這些平凡的人起碼還能有千年的生存!在一場完全沒有希望的戰爭與千年的生存之間應該選擇哪個,我認為答案是非常顯然的!」

    「千年的生存?」羅格冷冷一笑年豬狗一樣的生存?存在的唯一結局就是等待那遲早會來的屠宰,這樣的存在也叫生存?」

    大公沉聲道:「那只是你的想法。對位面上絕大多數普通人來說,他們並不知道最終的命運,也不會覺得天界統治下的生活有什麼不同,或許還能生活得更好。所以我相信,位面眾生會選擇天界的。」

    羅格向窗外的幻境看了看,淡然一笑敬的巴伐利亞大公,我知道您說的都是是正確的。只是很可惜,位面眾生從來沒有選擇的權利,這個位面的大事只是由少數人的好惡決定的,當然,您也是這少數人之一。眾生無知,所以他們並不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麼,由我們來為他們做決定就好,事實上,您所謂的為他們好的想法,也不過是您的認為而已。」

    大公臉色一沉,右手五指微微張合,似乎要向腰畔的劍柄上握去。羅格見了,哈哈一笑么,尊敬的大公,您是想要動手嗎?若是帶兵打仗,恐怕我不如您,不過若是動手打架的話,我看您還是省省的好。其實若不是您的名字也在保護名單上,我早就殺上大公府去了!不過現在這份名單就快過時了,所以我勸您還是不要衝動的好。」

    胖子停頓了一下,仰向天,片刻后才道:「尊敬的大公,單隻為了埃麗西斯,我就已經很想殺你很久了。」

    大公哼了一聲,絲毫不把羅格的威脅放在心上,只是向教皇沉聲道:「陛下,不能再猶豫了!現在還有時間,只要再煉成最後一尊煉獄天使像就可以引下諸天的天使,他們有能力阻止信仰之源的崩壞!」

    說著,大公向羅格一指足以勝任煉獄天使像的要求。」

    羅格冷哼一聲,剛想說什麼,大公又道:「只要能夠讓這一位面延續千年,我也願意化身煉獄天使像!」

    教皇終於顫顫巍巍的抬起了手,正欲繼續爭吵的二人當即停了下來,等候他的諭示。教皇思索良久,才緩緩的道:「我還需要好好想想,這事以後再說。羅格留下來,我還有些事情要和你說說。」

    大公一臉無奈,但只得退出房去。

    「羅格啊,剛剛你也聽到了,但最後一尊煉獄天使雕像成型之時,就是這個世界的審判之日。我已經老了,不過還能為你拖上一點時間,你還有什麼要做的,就快點去做吧。」

    羅格點頭應了,不過他並沒有走,只是凝望著沐浴在夕陽餘暉中的教皇。猶豫了許久,羅格終於問道:「您當年……為什麼一定要將埃麗西斯煉成天使像呢?」

    教皇淡淡的道:「因為她很適合。」

    羅格默然片刻,終於轉身離去。

    他知道教皇說的是實情。的確,以煉獄天使像所承擔的使命來說,魔力強悍之極,並且以魔族之軀而在此位面生存的埃麗西斯在適合沒有了。而且當時的教皇完全不會考慮他又或者是奧菲羅克的心情,就如他此刻完全不會去考慮位面眾生的心情一樣。

    只是不管如何,當年的感情雖然已隨時光淡去,可是那烙印仍刻在他的心底,永遠也無法完全消失。

    十二座煉獄天使大殿中,此刻已經有十一座雕像矗立著,空著的唯有一座大殿而已。雖然時至今日,羅格對煉獄天使雕像的作用也不盡然知曉,不過剛剛教皇已經提醒過,煉獄天使像集齊之時,就是審判之日,而且他也知道,縱使教皇有心,也不可能永遠的將時間拖延下去,一旦天界諸神覺不對,恐怕只消一個簡單的神諭就可以為光明教會更換一個新的教皇。

    立在長廊上,羅格長嘆一聲,衝天而起,轉眼間就消失在秘境的雲層之中。

    羅格剛剛離開,長廊的孤寂就再一次被打破,急驟的腳步聲中,奧古斯都魁梧的身影出現在長廊的一端,急匆匆地走到了教皇的祈禱室前,敲了敲門。

    「進來吧。」

    奧古斯都推開了房門,和秘境的景色一樣,教皇的祈禱室從來都是一成不變的,似乎不論他何時進來,都只會看到教皇靜靜的沐浴在夕陽餘暉之中,只是今天不知道為何,奧古斯都忽然感覺到了絲絲沁骨的寒意,剎那之間,血天使彷彿覺得至今就是深秋的一個匆匆趕路、衣衫單薄的旅人,他不知道何處才是旅程的盡頭,也不知道還能夠在寒風中堅持多久。

    只是瞬間的恍惚,已然讓血天使暗自警醒,這樣的幻覺是無論如何也不應該出現在他身上的,今天自己是怎麼了?

    血天使定了定神,將所有的情緒都從心底排了出去,然後向教皇道:「陛下,最近很多教區都有些異動……」他猶豫了一下,沒有繼續說下去。

    教皇重重的咳嗽了幾聲,然後道:「是不是有謠言說我已經背棄了信仰,淪落成為魔鬼的信徒了?」

    奧古斯都到:「正是如此,而且……而且教徒中間還出現了數個自稱為先知的人物,他們宣稱已接到天界諸神的神諭,讓他們帶領受蒙蔽的教徒重歸至高神的信仰。這幾個人的影響力正在變得越來越大。」

    教皇睜著昏花的老眼,有氣無力地望著窗外的夕陽,沉默著。

    奧古斯都靜立在他的身後,耐心地等著教皇的諭示,就如過去幾十年中習慣的那樣。

    秘境的時間似已停滯,若血的夕陽牢牢的釘在天空,就是不肯落下去一點。奧古斯都表面如常,然而心跳正在不受控制的變得越來越快,他甚至感覺身上開始有細微的冷汗滲出。

    已經等了多久?片刻,又或千年?

    他不知道。

    教皇終於動了一動,奧古斯都頓時如釋重負,長出了一口氣,他旋即現了自己的失態,可是已經來不及了。

    「奧古斯都啊,對待信仰不夠堅定的教徒,光明教典是如何論述的?」

    整部光明教典都已存在奧古斯都的心中,他立刻不假思索的道:「對不誠的教徒,應勸慰,若勸慰無果,則應視為異教徒。」

    教皇點了點頭,緩緩的道:「你還能控制住神聖騎士團嗎?」

    「當然能。」奧古斯都的心跳得越來越快,手心中也開始隱隱的滲出汗水。

    「那就好,這件事具體怎麼處置,你看著辦吧。」

    奧古斯都心中又是大跳一下,一滴汗水從他握緊的拳頭中滲出,滴落在地板上摔成了一朵小小水花,生嗒的一聲輕響。

    這幾乎微不可查的輕微聲音,此刻在奧古斯都耳中,即有如驚雷!

    「陛下,您似乎……」血天使微微抬起了頭,盯著教皇,問道。

    教皇沙啞的笑了幾聲,這一次他身上的老人味道再也掩飾不住,開始不斷的涌了出來。這位數十年來一直雄踞大6權力之巔的老人終於不再凝視夕陽,轉過頭來,望著奧古斯都。自轉生於這個位面時起,奧古斯都就始終追隨在教皇左右,他早已熟悉了教皇的目光,可是這一刻,他終於現教皇的目光中有了一些不一樣的東西。

    「奧古斯都啊……」教皇笑了笑,此刻的他笑得就如一個普通的老人:「看來你也現了,沒錯,現在我的力量都已失去,也不可能在使用大預言術了。」

    是為什麼?」奧古斯都剛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此刻也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不能使用大預言術了?這意味著什麼?難道說這曾經舉手投足之間就可令強者隕落的老人,掌握著諸神之秘的教皇,此刻真的已經變成了一個普通的老人?

    而且,奧古斯都幾乎不敢去想,為何教皇不能再使用大預言術。難道、難道最近突然冒出來的那些先知得到的神諭是真的?

    沉寂。

    在沉寂之中,奧古斯都的拳終於再一次握起!

    教皇早已轉過身去,寧靜地看著那不落的夕陽。

    「我知道該怎麼做了。」

    「既然知道了,那就幫我把門關好吧。」教皇安寧的道。

    就在這一刻,血天使忽然現,原來只從來到這個位面時起,這個智慧的老人就一直在引導著他,引導他走上了與其他降臨天使不同的路,他不再是只知聽命的奴僕,也不再是沒有感情的機械。

    他,奧古斯都,學會了思考,也從此有了存在的意義。

    奧古斯都向這遲暮的老人深深行了一禮,然後將祈禱室的木門輕輕的關上。

    血天使的腳步聲在長廊上逐漸遠去,殺氣,開始在長廊上蔓延。

    羅格一邊在漫不經心的在雲端飛行,一邊思索著。

    去做些自己的事?問題是,他現在還有什麼要做的呢,除了給身邊的那些最重要的人找條退路。可是要逃過最終的審判又談何容易?***早已完成封神的全過程,若無太大的意外,他會一直存在到這個位面的終結。也正因為如此,羅格才放心的讓她放逐到空間的亂流中去。可是統觀整個位面,能夠在位面間的風暴中生存的,又會有多少存在?

    羅格數來數去,都不過十個。

    胖子微微的嘆了口氣,心下悵然。此刻的他已有了太多的牽挂,其他的且不說,僅僅是那小妖精芙蘿婭就絕無可能脫離得了這個位面。那也即是說,審判日到來之日,就是她的終結之時。羅格一手引的與天界的對決,其實也形同於將她推入了毀滅。

    他知道,某種意義上說,巴伐利亞大公是對的。

    羅格飛得很高,風拂面而過,其利如刀。

    他嘆了一口氣,將一切的思緒都排出腦海,身周微微閃動光芒,加向遠方飛去。此刻他心念一動,度已如電如箭。不過胖子剛提,眼前就是一花,突然多出了一個人來。

    胖子正自憐自傷,埋頭猛衝,這人又出現的全無徵兆,等到現時已完全來不及躲閃。那人也完全沒有想到羅格竟然會控制不住自己的沖勢,結果措不及防之下,兩人當即狠狠的撞在了一起!

    羅格瞬間的沖已是極快,在這種度下,就是兩塊堅岩也會撞得粉碎。他來不及細想,在撞擊的瞬間精神力已然提聚,周身剎那間堅逾精鋼。

    胖子心中暗自得計,心想不管對面是誰,這一撞之下先讓他好好吃點苦頭再說。

    胖子帶著無數的殘像,無聲無息的同那人撞在了一起。

    一圈圈無形的震波四下擴散,晴朗的天空中突然出現了數以百計浮遊的電球,又有數到游移不定的黑色空間裂縫飄帶在控制劃過。

    那人凝立在空中,動也沒動。

    胖子只感覺眼前金光直冒,耳中轟鳴不斷,有如全奔行之際一頭撞到山上一樣結果比撞山要糟糕得多,如果對面真的是一座山,那麼胖子會直接撞進去,說不定還能從另一端穿出來,哪像現在這樣全無反抗餘地的被彈了回來。

    羅格悶哼一聲,翻滾出近千米后,終於穩住了身體。他吃虧在反應不及,完全沒有揮出真實的力量,可是對方反應時間也不比他多多少,卻提聚起了遠遠過胖子的力量,這才導致這一撞的結果如此懸殊。

    胖子憤怒的睜開雙眼,向天空中望去,左手上已開始由黑光繚繞。

    胖子心下實有不甘,他還沒讀完希洛之書,若認真戰鬥,整個位面中能夠令他畏縮的已經沒有幾個,現在他成功的從希洛之書的第七頁中跳了出來,放眼整個位面,除了那幾個老而成精的傢伙外,他又有何懼?

    再抬頭的瞬間,胖子已經看清了那人的樣子,這一回他悶聲不響,身影一閃間已經衝到了那人面前,張手就抱了過去。

    刷的一聲,那個身影背後展開了一雙金色的羽翼,架住了羅格的雙手,然後那一隻纖纖素手閃電伸來,輕輕鬆鬆的抓住了羅格的咽喉。

    羅格只覺得咽喉上如多了一道鐵箍,勒的他完全透不過氣來,他艱難的笑了笑娜,這麼長時間不見,你打招呼的方式還是這麼熱情啊!」

    威娜臉上微微一紅,鬆開了手,嘴上兀自強硬的道:個……不能怪我吧!是你太沒用了,這麼長時間沒見,你的力量怎麼還沒有多大的成長呢?」

    羅格笑了笑的力量在強也強不過天界的諸神,所以要力量幹什麼?這段時間裡都躲到哪裡去了,我完全感應不到你的存在。這麼久沒見,你好像變了一個人。讓我看看,都是哪裡不同了…的力量又成長了,現在簡直就是完美啊!這張臉也更有殺傷力了,嘖嘖,居然連身材也越來越有料了,難道你專門改造過自己的身體嗎?我不得不說,這的確是一個非常好的做法,或者我可以為你參謀一下……」

    胖子的話還沒說完,就被威娜的手給捂了回去。她哭笑不得的罵道:「死胖子,你是不是遇到什麼好事了,又開始胡亂說話了。」

    羅格嘿嘿一笑,握住了威娜的手,將它從自己的嘴上拿了下來在哪還有什麼好事可言呢?只不過我想通了一些事情,所以覺得輕鬆了很多。」

    威娜點了點頭,突然沉默了下去。

    羅格握著她的手,一點沒有鬆開的意思,可是威娜竟然也就這樣,任由他握著,反倒讓羅格吃了一驚,一時不知道該怎樣才好。

    兩人就這樣陷入了沉默,最後還是威娜率先打破了沉寂:「死胖子,你什麼都別問,陪我一會吧。」

    羅格默默的點了點頭。

    威娜手輕輕一動,反過來拉住了羅格的手,拉著他向遠方飛去。

    轉眼間,兩人已經徐徐落在了一座險山之巔。

    山峰絕高而奇險,只有數株細而挺拔的古松,倔強的在山風和岩石間生長著。

    又是黃昏。

    他們就坐在峰巔,遙望斜陽,任雲霞為他們鍍上了一聲略帶火紅的金色。

    「小羅格……」威娜輕輕的道。

    「嗯?」

    「我很累,想睡一會了,借個肩膀來用用。」

    未等羅格答應,她就輕輕的靠在羅格身上,沉沉睡去。風掠起了她几絲金,溫柔的拂過羅格的臉龐。

    斜陽暖意融融。

    羅格懷抱著她柔軟的身體,感受著那隱隱約約的體香,心中寧靜喜樂,竟也就此昏昏睡去。

    恍然間,羅格恢復了意識,他向周圍望去,現四野茫茫,上下左右,都看不到邊際。

    這是一個極廣大的位面,羅格本能的感覺到,或許單以空間大小而論,這裡足以裝得下億萬個自己所處的位面,而且這個位面非常特殊,它的穩定和堅固依然出了羅格的想象。就羅格所知,沒有任何存在,沒有任何力量能夠破壞得了這裡的空間結構,在自己的位面,他可以輕易撕裂空間壁障,穿入到空間亂流中去。可是在這裡他若想這樣做的話,只會如一隻想撞穿牆壁的蒼蠅,無論多麼努力,也唯有徒然而已。

    胖子隱約有種直覺,如此神奇的位面並非是天然生成的,而是人為的產物。

    那該是怎樣的存在,才能創再出如此堅固的位面啊!

    在如此神跡面前,羅格終於感覺到,自己應該謙卑。

    羅格尚沉浸在感慨與震驚之中時,就感覺一道光照耀在自己的身上,他轉頭望去,這才現遠方冉冉升起了一輪熾熱之極的太陽!儘管相距不知有多麼遙遠,可是那熾熱的光芒已經灼得羅格的肌膚陣陣刺痛。

    那並不是什麼太陽,那是主神的光芒!

    羅格的心幾乎停止了跳動,他以手遮在眼前,擋住了那足以灼瞎雙眼的光輝,緩緩向後退去。

    就在此時,羅格後頸上也傳來了一陣刺痛!

    他旋風般轉身,目瞪口呆。

    在他身後,又升起了一輪神輝!

    這一輪神輝,不是第一個,也不是最後一個。

    在它之後,一輪又一輪的神輝相繼亮起,轉眼之間,共有十二輪神輝同時出現在天空之中。

    羅格的雙眼緊閉,可是仍然無法阻擋那強烈之極的光芒。整個位面中都充滿著無法言喻的強烈光輝,這光芒是如此強烈,以至於羅格感覺到自己每一下呼吸,都吸的是光,噴的是火!

    他感覺到自己早就應該在光輝中燃燒,可是不知為何,儘管身上灼痛之極,但他仍然存在。

    就在這一刻,充斥著整個位面的光輝突然黯淡了下去,十二輪原本無法直視的神輝此刻都變成了柔和的光芒。這並不是因為他們變暗,而是因為有無法形容其強大的光輝正當空灑落。

    羅格仰向天,凝望著那無法想像、但並不刺眼的光芒。

    那是最純的光。

    他布滿了整個天幕,充斥著位面的每一個角落,也為羅格拂去了身體上的傷痛。

    在那充斥一切的光芒中,洋洋洒洒的傳下一個訊息,內容自然而然的就出現在羅格的心中。

    「依萬年之約,作如下裁決。」

    羅格同時知道,這個訊息同時也在那十二輪聖輝中響起,可是他並不明白自己為何會知道這個。

    此刻他驚魂甫定,已然分辨出那十二輪聖輝中有許多他熟悉的氣息。其中有他所侍奉的毀滅之主迪斯馬森,有救贖之主以撒。羅格又曾經仔細審問過維多利亞,從她身上記住了戰爭之主塞坦尼斯托利亞的氣息。耳朵在最遠方、最飄忽不定的那道光芒,反而是羅格印象最深刻的一位主神,那即是億萬之主席爾洛。

    羅格未來得及思索何謂萬年之約,以及所謂的裁決是什麼,就感覺到整個位面顫動了一下,而後毀滅之主迪斯馬森的光輝急劇擴張,變得極為耀眼,而救贖之主以撒的光輝也在擴張,億萬之主的光芒波動了一下,似乎有所變化,又似是什麼都沒有生。

    而其他的神輝,則有明有暗。

    羅格還未從震驚中恢復,就見一輪神輝突然黯淡了下去,化成一個燃燒的火球,轟鳴著向下去墮落。

    羅格的心瘋狂得跳了起來,因為儘管從未有過任何接觸,但他仍然從這輪神輝上感應到了一點與威娜相同的氣息。難道,他就是一手創造了諸光天使的提拉特彌斯?他又為何隕落?

    羅格只覺得喘不過氣來,胸口堵得若死,他想哭,但不出任何聲音。胖子覺得非常奇怪,自己與提拉特彌斯非親非故,從哪個角度來說都犯不著為這位主神傷心。那麼,這無法承受的痛又來自於何處?

    燃燒著的提拉特彌斯不斷向下落去,在極下方處,他終於如一顆巨大的隕石,破開了無形的空間邊緣,激起了陣陣漣漪。

    在這一瞬間,透過重重空間的漣漪,羅格窺見了天界的另一面。

    那裡同樣是一個無比廣大的空間,在流動的光芒中,有無數羽翼忽隱忽現。那些都是天使,它們排列得整整齊齊,雙目緊閉,似是在沉眠。

    看到天使並不奇怪,哪怕這些都是中階以上的天使。問題在於,他們的數量實在是太多了。

    僅僅是驚鴻般一瞥,羅格看到的天使,又何止成千上萬?

    就在此時,羅格的身軀忽然有如千鈞之重,再也無法漂浮在空中,直直的向著下方無數天使身上墜去。幾乎在同一時刻,所有天使都睜開了雙眼,數以萬計的機械而又冰冷的目光同時落在了他的身上!

    「啊!」

    羅格一聲大叫,猛然坐了起來,這才現剛剛不過是一個夢境而已。他踹息者,周身已被冷汗浸透。威娜輕嘆一聲,伸手為他拭去了額頭的冷汗。

    羅格踹息稍定,望著威娜才那些並不是夢……是你給我看的吧?」

    威娜淡笑啊,那就是我在天界的記憶了。所以……」

    她瑩白如玉的手上忽然綻放出淡淡的金色光芒,這些光芒並不如何強大,但非常奇妙,足以使位面的強者陷入沉眠。威娜縴手一晃,已經在羅格的額頭上敲了一記。

    只不過威娜想做的事,往往都會在羅格身上得到意外的結局,這一次也不例外。她結結實實的擊中了羅格的額頭,可是萬沒想到,湧起無邊睡意的竟然會是自己!

    在陷入最深的長眠之前,威娜看到的是羅格那熟悉的笑容,那裡面有得意,也有關切。在這樣的笑容下相伴入眠,他忽然覺得很安全。

    羅格扶住她軟倒的身體,微笑著接道:「……所以這場戰爭絕無任何希望,你想把我放入空間亂流,自己留在這裡去面對天界諸神的審判,是這樣的嗎?只不過該在空間亂流中沉睡的不是我,而是你。呵呵,當年你就算計不過我,現在那就更不用說了。屢敗屢戰,勇氣是可嘉的,但並不是什麼時候都適用呢!你已經很累了,所以乖乖的去睡吧……」

    羅格抱起威娜,若踏著一條無形的階梯,一步步向那如血夕陽行去。

    落霞如紗,山風凜冽。

    這裡的夕陽並非秘境中那不落的斜陽,再過不久,它就會沉入群山。

    有晚上,即有早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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