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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褻瀆 - 章八 紅惑 全字體大小: A+
     

    「尊敬的凱瑟琳夫人,現在我們再來看看這幅達爾洛夫的名畫《聖徒》。www.quanben.com」一位須花白、氣質高貴的老人將一幅油畫小心翼翼擺在架子上,然後以一枝碧玉細桿虛點著畫面,開始講解。

    凱瑟琳一臉倦容,不由自主地打起了哈欠。她已經兩天兩夜沒有休息了,可是為她講解藝術的克立夫大量是當今最著名的大畫家之一,是她費了好大力氣才請回來的,聽他講解的機會實在不多。

    「《聖徒》本身是一個迷,它現在的面貌究竟是不是達爾洛夫的本意,至今仍未完全有定論。有一種說法稱達爾洛夫為這幅畫打了底搞,但最終的構圖和上色是由另一個人完成,並且篡改了達爾洛夫的本意。我本人傾向於這種說法。您看,儘管這幅畫在任何細節、甚至是用色的內在風格上都幾乎與達爾洛夫的其它作品一模一樣,但仔細口味,您會現這幅畫多了一點殺伐之氣,這是達爾洛夫任何作品都不曾有的。這些差別非常微妙,需要在藝術上有相當的造詣才能分辨得出。比如聖徒身邊這個匍伏於地的信徒,從他的表情、位置和動作來看,更象是戰場上一個垂死的士兵。如何解讀《聖徒》,既是繪畫藝術界本身的一件大事,也是考驗觀賞者藝術功底的不錯選題……」

    克立夫不停地講解著,並通過《聖徒》將有關繪畫鑒賞的知識一點一滴地解說出來。

    遠方有隱約的鐘聲傳來,天色已開始微微亮。不知不覺間,克立夫已經講解了三個多小時。他看看時間已到,當即向凱瑟琳告別。

    凱瑟琳已極度疲倦。她喚來侍女,開始沐浴換衣,重新上妝。

    一個小時之後,凱瑟琳再度恢復了炫目的容姿,她以最動人的姿態步入餐廳。

    現在是她與米高梅共進早餐的時間。

    米高梅與麥克白已經在大公府中住了兩天了。這兩天也是凱瑟琳不眠不休的兩天。

    此刻米高梅已經在餐桌前坐好。他剛剛降臨數日,還不大懂得南方王室貴族中的禮儀,但高貴的身份、過人的實力以及對美的執著,都使他自芸芸眾生中脫穎而出。身為高階天使,他可以按自己的心意改變容貌。不過新身體已經讓他很滿意了,因此他只為自己增添了一副修剪得極為精細的髭鬚,再配上那淡淡的微笑。米高梅無時無刻不在散著令人的成熟魅力。

    餐桌上放滿了各色精緻的早點。昨天米高梅已經在凱瑟琳的介紹下試過了南方的著名早點,今天擺放在餐桌上的,都是北國名吃。

    整個早餐時間裡,凱瑟琳不光使米高梅品嘗到了風格與前一日完全不同的北國風味,而且對於米高梅非常喜歡的一些菜色,還詳盡地解釋了深化歷史、製作工藝以及一些與之相關的傳說。

    與此同時,凱瑟琳本身,就是一部最完美的宮廷禮儀教典。

    對於米高梅來說,每一次與凱瑟琳共處,都是難得體會的美妙經驗。他越來越覺得,這個從未放在他眼裡的世界,原來也是如此的精彩。

    一個半小時之後,漫長的早餐終於結束了。但米高梅感覺,時間實在是過得太快了。

    只要凱瑟琳有心,任何與她相處的時光,都會變成最美妙的一段回憶。

    在侍女的引領下,凱瑟琳和米高梅來到了大公府的私藏博物館中。

    凱瑟琳徑直引領著米高梅向左側的畫館走去。

    「高貴的米高梅大人,今天我將很榮幸地為您講解一個這個世界粗陋的繪畫藝術,希望您能夠喜歡。」

    在凱瑟琳迷人的微笑面前,米高梅優雅地回了一禮個世界的精彩乎我的想象。我現在非常期待著您即將為我提示的另一段精彩。」

    凱瑟琳來到一幅油畫前,從侍女手中取過碧玉細桿,微笑著道:「高貴的米高梅大人,說到繪畫藝術,就不能不提到歷史上最偉大的畫家之一的達爾洛夫大師。這幅畫就是他的名作《聖徒》。《聖徒》本身是一個迷,它現在的面貌究竟是不是達爾洛夫的本意,至今仍未完全有定論……」

    在凱瑟琳的引領下,米高梅完全沉醉在繪畫藝術的世界中。那溫柔的聲音和纖麗的雙手,正將大6上繪畫藝術的歷史徐徐呈現在米高梅面前。他即醉心於凱瑟琳的高雅和完美,又驚訝於她的廣博。

    也許是惟一的遺憾,就是時間真的過得太快了。可是操縱時間,即使是對於米高梅這樣的高階天使來說,也是完全無法勝任的一項任務。

    匆匆用過午餐,凱瑟琳又來到大公府的武器陳列館,等候著剛剛參觀完公國禁衛軍訓練營的麥克白。

    麥克白英武的臉上毫無表情,他一踏進武器陳列館,就沉默地跟隨凱瑟琳參觀巴伐利亞大公珍藏的武具。偶爾看到感興趣的武器,他也會拿起來略略揮舞,然後再放回原地。

    凱瑟琳陪著他一路行去,一言不。武器不同於藝術,不會半點武技的她根本無法在這個領域表自己的見解。何況,在麥克白的眼中,大公府的珍藏的精品魔法裝備,跟小孩子的玩具實在相差無幾。

    麥克白只看了半間陳列館,就興趣全失。他轉頭望著凱瑟琳,問道:「凱瑟琳夫人,我聽說貴國有一位非常著名的普羅西斯先生,不知道能否安排我與他見上一面呢?」

    「麥克白大人,星空劍聖普羅西斯先生正跟隨羅歇里奧元師,準備著對德羅帝國的戰事。這場戰爭事關重大,我想他恐怕無法回應您的切磋武技的要求。如果您想見見這個世界上的強者的話,我倒是有另一個建議。可是……」凱瑟琳欲言又止。

    麥克白眉毛一揚,冷冷地道:「凱瑟琳大人,我很欣賞您的美麗與智慧,也充分了解您的虔誠。在我面前,您不必有任何顧慮。有什麼話儘管說。」

    儘管有麥克白的保證,凱瑟琳仍然猶豫了一會,才下意識地壓低了聲音聽說,兩位大人降臨到這個世界,是為了追捕一個墮落的天使?」

    麥克白眼中精光一閃,一道無形的力場立刻將凱瑟琳束縛住。在巨大的壓力下,凱瑟琳面容蒼白,神色驚恐,她小嘴大張著,可是完全無法出任何聲音;她又徒勞地試圖掙扎,但連一根小手指都動彈不得。

    件事,你是怎麼知道的?」麥克白的語氣仍與平時無異,可是凱瑟琳知道,只要自己一個回答不對,立刻會為自己招來殺身之禍的。通過兩天的接觸,她知道麥克白可不象教皇那樣顧忌多多。他完全無視巴伐利亞大公上承神跡的聖戰事業,自然也不會考慮凱瑟琳的生死會否影響公國的聖戰。

    凱瑟琳身受的壓力稍稍鬆了松,使她得以勉強說話:「這是……教皇告訴我的。」

    麥克白皺著眉頭,在房間中踱了幾個***,然後一揮手,束縛凱瑟琳的壓力立刻消失了。凱瑟琳無力地坐倒在地,以手扶地,不住在咳嗽著。

    從麥克白的角度看過去,正好可以看到她胸部那雪白的肌膚和深深的乳溝正在急劇地起伏著。

    麥克白忽然感到心中略略有些加快,又有一種莫名的燥動。他怔了怔,心念略動,將身體的異狀壓了下去。

    凱瑟琳望了麥克白一眼,目光中全是驚慌,但驚慌深處藏著些其它的東西。麥克白對於這個世界了解還不夠多,因此沒能看透凱瑟琳目光中藏著的真實意思。其實,就算他已經在這個世界生活了幾十年,也沒多少可能看透凱瑟琳的心思。

    「你繼續說吧。」麥克白負手站在長窗前,淡淡地道。

    「我能不能問一下,兩位大人要追捕的那位墮落天使叫什麼名字?」凱瑟琳的語氣恢復了平靜,但那微不可察的顫動泄露出了她心中的一點怯意,看起來她被麥克白的粗暴給嚇壞了。

    「奧黛雷赫。」

    凱瑟琳沉默了許久,才輕輕地道:說過這個名字。」

    這一回,連麥克白也失去了一向的從容和冷漠,他驟然轉身,問道:「什麼!?你是在哪裡聽到這個名字的?」

    「最近在北方的阿斯羅菲克帝國興起了一個新的教會,聽說他們的信奉的女神就叫奧黛雷赫……」

    果然冒充神明,竊取信仰之力。這褻瀆大罪,她是肯定逃不掉了……」麥克白暗自想著。

    凱瑟琳繼續道:「聽說她展示神跡時,每次都是聖歌繚繞,並且伴隨著耀眼的聖光……」

    夠將神聖力量運用到這種地步,並且敢於自充神明,看來就算她不是奧黛雷赫,也肯定與她有些關係……」想到這裡,麥克白當即打斷了,問道:「智慧之眼的總部在哪裡?」

    「在阿斯羅菲克帝國的屬國,阿雷公國的總府德累斯頓。」

    麥克白點了點頭好!我這就過去看看。」

    「請等一下!」凱瑟琳叫道。

    麥克白有些不耐,但仍然準備聽聽她想說些什麼。

    「麥克白大人,據我所知,除了幾次展示之外,智慧之眼的女神奧黛雷赫再未現身過。看起來,她非常狡猾,並且懂得應該如何隱藏行跡。您直接過去追捕她,恐怕會撲個空呢!」凱瑟琳道。

    麥克白皺眉不語,其實他只是想去追查一下奧黛雷赫的行蹤而已,一旦查實,他會立刻召喚阿喀琉斯和米高梅。到時有他和米高梅在場,諒那些傲慢的阿喀琉斯也不也玩什麼花樣。要知道,奧黛雷赫的墮落還可以說是有原因的。若連阿喀琉斯也墮落的話,那麼創造他們、並負有指導之責的提拉特彌斯也將因此而獲罪。

    至於追捕光天使奧黛雷赫……

    儘管麥克白非常高傲,但這點自知之明總是有的。

    凱瑟琳行到麥克白的身邊,上身微微前傾,壓低了聲音道:「我聽說阿斯羅菲克帝國的親王,阿雷公國的領主羅格,和奧黛雷赫的關係非比尋常,非常的密切,智慧之眼就是因為有他的傾力支持,才得以在北方迅展起來的。聽說羅格身邊有不少很厲害的強者,比如說普羅西斯先生的一個徒弟就一直在為他效力。還有,我從北方傳回來的情報推斷,羅格和奧黛雷赫很可能有一腿……」

    氣質高貴的凱瑟琳,竟以柔美的聲音吐出一『有一腿』這種粗俗的話,這當中的強烈反差,又讓麥克白感覺到喉嚨中一陣乾渴。

    「奧黛雷赫……原來你已經墮落到這種地步了嗎?」麥克白暗自想著。在他面前,又浮現也天界中那個光芒四射、高傲之極的光天使。

    這一次,麥克白的心中再也慢不下來了。

    「羅格。羅格……」麥克白念了幾遍這個名字,然後冷笑道:「很好!我這就到北方去看看。能夠引誘奧黛雷赫墮落的,會是個什麼樣的人物!」

    凱瑟琳當即道:「我這就為您準備阿斯羅菲克公國的地圖,還有羅格的畫像。」

    「不必了!」麥克白擺了擺手才那些資料已經足夠。」

    說罷,麥克白的身影一陣波動,逐漸消失了。

    凱瑟琳在房中站了一會,才一臉愁容地離開了。

    長廊中,扶著凱瑟琳的貼身侍女小心地問:「凱瑟琳夫人,您看起來是這樣的憂愁,有什麼煩心事嗎?」

    凱瑟琳輕輕嘆息一聲我在擔心麥克白大人。他是那麼的高傲,可是……聽說北方厲害的人很多呢……」

    主僕二人很快穿過了迴廊,進入了凱瑟琳的卧室。

    在她們剛剛經過的地方,空中一陣波動,麥克白的身影徐徐浮現。他看看凱瑟琳消息的方向,露出一線罕見的笑意。

    他隨即轉向北方,身影再一次消失了。不過麥克白沒有看見,就是看見也沒可能解讀出凱瑟琳嘴角邊那絲微笑的含義。

    幽暗森林中,大地的震顫仍未停止。

    火焰暴君唐克巴卡拉已經穿越了大半個幽暗森林,但他的怒火看起來一點也沒有平息。

    又是數棵巨樹燃燒著在唐克巴卡拉的面前倒下,但他的腳步忽然停下,仰向天,似乎在尋找著什麼。

    「是誰躲在那裡!難道你以為可以躲過唐克巴卡拉的雙眼嗎?」火焰暴君突然咆哮起來,隨著他巨大至極的聲浪,一道道暗紅的火焰波紋也隨之擴散開,方圓千米之內的森林立刻淹沒在熊熊烈火之中。

    天空中出現了一陣不自然的扭曲,一個身黑袍的絕色身影浮現了,那一雙艷紅的眼睛毫無表情地注視著地面上的火焰暴君。

    唐克巴卡拉為這顯然的輕視所激怒,他再次怒吼一聲,一團近乎於無色透明的火焰將阿喀琉斯包裹起來。

    阿喀琉斯雙唇微張,低低地念了句什麼。一抹亮麗的紅色迅染上了他的面頰,脖頸,最終蔓延到了所有裸露在外的肌膚。

    阿喀琉斯靜靜地浮在半空中,艷紅的雙眼定定地看著火焰暴君,任由那團火焰肆虐。

    他的體質經過剛剛的轉換,已經完全對火免疫。

    唐克巴卡拉又是一聲咆哮,完全由火焰構成的右手虛空一抓,手心中立刻出現了一團暗紅的、處於半熔化狀態的巨大岩石!

    轉眼之間,這塊岩石已經飛到了阿喀琉斯面前!

    阿喀琉斯秀眉一爭,明顯認真了些。

    他那隻白嫩得如欲滴水的左手在身前一張,一張無形的網攔住了飛襲而至的熔岩。阿喀琉斯全身一震,竟然被熔岩的巨大衝力給擊得略略後退!

    阿喀琉斯面無表情,纖白的右手張開,緩緩向下傾側。一抹亮麗的紅色自他掌心中流淌而下,飄向了唐克巴卡拉。這一抹紅色不是光,也沒有褓,似是完全不存在於這個位面。它不住變幻著形狀,穿透了前進道路上一陣阻礙,飄到了唐克巴卡拉的頭頂。

    對於這一抹怪異的紅,火焰暴君看起來似是有些緊張。他龐大的身體微微伏低了,不住在噴出濃得如同粘稠液體般的火焰。這些噴吐而出的火舌織成了一道色的帷幕,擋住了飄落的紅。

    那一道紅似是非常不甘心,不住在火焰帷幕上流動著,但始終找不到可以滲透的缺口,終於不情不願地消散了。

    阿喀琉斯點了點頭,他不再理會火焰暴君。那又艷紅的眼睛,此刻早已望向遠方,望著那曾經光芒無限的美麗身影。

    他忽然衝天而起,轉眼間就消失在無垠的碧空之中。

    火焰暴君驟然失去了目標,顯得憤怒之極。但此刻能夠給他出氣的,只有周圍一棵棵的參天古樹。在砸倒了無數棵巨樹之後,他終於平靜下來,再次向月光龍城的方向行去。

    熊熊的森林大火很難熄滅。

    在夜色的掩護下,羅格正沿著唐克巴卡拉留下的火焰長廊疾奔。寬闊的火焰長廊上到處是冒著淡淡青煙的焦黑巨木,其中有許多仍然在噴吐著微弱的火舌。

    儘管已經過去數日,但唐克巴卡拉留下的一個個巨大足印仍然散著驚人的高熱。在有些足印的底部,那些熔化過的岩石甚至仍然是軟的。

    行走在火焰長廊上,羅格已經現幽暗森林的一個特異之處,那就是極為旺盛的生命力。

    就在尚未燃盡的巨樹之間,羅格時時會看到數根暗紅色的新芽悄悄地生長。它們絲毫不畏懼周圍的火焰、高溫和焦黑堅固的地面,頑強地、以肉眼可辨的恐怖度在生長。在些新生的植物看起來不同於幽暗森林中其它的植物,它們極為耐熱,甚至可以在火焰暴君留下的氣息中吸取生存所需的能量。

    羅格隨手摘下了一片新葉。

    這片暗紅色的葉子在他手中扭動著、延伸著,甚至在葉子的邊緣探出了數根尖尖的吸嘴,看上去試圖插進他的肌膚中吸取鮮血,以補充生長所必須的能量。羅格仔細觀察了一會這片新葉,然後掌心中燃起了一小團極淡極淡的銀色火焰,將這片本不畏火的葉子活活燒成一團青煙,半點灰燼都未留下。

    羅格周圍的地面上傳來一陣輕微的細索聲響,新生的恐怖植物們似是已然知曉了同伴的悲慘命運,紛紛全力向地下鑽去。片刻之後,羅格方圓數十米內,只餘一段段焦木,再無半點生機。

    不過羅格知道,就在地下不遠處,正潛伏著無數稚嫩但恐怖的新生植物。

    這就是幽暗森林的可怕之處!

    幽暗森林如同一個龐大的巨獸,對它來說,每一次浩劫都是一個新生的機會。

    羅格一躍而起,如一道輕煙般沿著火焰長廊疾奔而下。

    周圍的景物飛后掠。在深灰綠和暗紅等厚重陰鬱色彩組成的背景下,一抹亮麗的艷紅忽然在羅格的視線中一閃而過。

    他猛然停步。

    羅格張目四顧,現自己正身處一片非常巨大的灰燼場中。如果說先前的火焰長廊是一條路的話,那麼這裡就是一片巨大的廣場。方圓萬米之內,看不到一棵能夠挺立的巨樹。看來火焰暴君唐克巴卡拉似是受到了什麼刺激,因此將這一大片森林毀得乾乾淨淨。

    與一路上的情況一樣,在這片廢墟中,也有無數新生的植物在悄悄生長,甚至有一棵正努力地從羅格腳下探出頭來。

    羅格並不在意這些非常危險的新植物,他的目光只落在灰燼場的邊緣。在那裡有一叢幽暗森林非常常見的低矮灌木。

    只是與那些不是墨綠、就是深灰色的灌木不同,這一叢灌木,都閃動著亮麗的艷紅。

    他身不由己地向那一叢灌木走去。

    幽暗森林是有風的。

    這裡的風富含著各種與黑暗相關的負面能量。濃郁得令人難以置信。正因如此,哪怕是一陣不起眼的微風,也蘊含著龐大的力量。在幽暗森林中,時常可以看到一陣輕風掠過,然後成片的巨樹隨風搖擺的詭異情形。正因如此,就算是精通武技的人,想在幽暗森林中穿行也是件非常困難的事。無風時的幽暗森林與外面的世界無異,但一旦起風,飛掠其中的人就如在巨浪中掙扎的一葉輕舟,每一次移動都會有些身不由己的感覺。

    幽暗森林中的生物不止是適應這裡的風,它們更懂得應該如何利用這裡的風。有些恐怖的魔獸甚至可以驅策風作為自己的武器。這些魔獸在外面的世界也許脆弱得不堪一擊,但在幽暗森林中,它們的威力提升何止數倍。

    一陣旋風掠過了整片灰燼場,巨大的焦木在不住地翻滾,灰燼場邊緣那些逃過一劫的巨樹則在風中擺動。風看起來並不太大,但是數根隨著風在飛舞的粗大樹榦說明了風的恐怖力量。

    這一叢艷紅的灌木也在風中微微擺動,但它們的動作與風的動向毫不相關,它們只是按照自己的規律在不住地擺動。

    羅格駐足在灌木叢的邊緣。這叢灌木都在著淡淡的紅光,在周圍映出了一小塊艷紅的世界。

    終於,他慢慢伸出左手,伸進了這神秘的艷紅空間。

    那一瞬間,羅格似乎有個,他感覺到自己的手已經穿越了空間的障壁,而進入了他曾經以靈魂形態造訪過數次的神秘空間中。那個空間中,充斥著能量的風暴。胖子曾經十分懷疑,是否真的有什麼可以強悍到能夠在那個空間中生存的地步。

    他睜開眼,凝神望去,看到自己的手仍然好好地連在自己的身體上。只是進入了艷紅世界的那段手臂,此刻肌膚都在散著淡淡的紅色光華,與那絲灌木一樣。

    羅格試著觸摸這叢神秘的灌木,手指上傳來的感覺告訴他,這只是幽暗森林中最常見的灌木而已。但精神力的探測卻顯示,這叢灌木正處於一個非常奇妙的狀態中,似乎它們正同時存在於兩個不同的位面。

    但這的確只是一叢灌木。

    一叢灌木如何能夠同時存在於兩個不同的位面中?羅格的眉頭緊鎖,他看到了灌木的中央,那裡有一片亮得異乎尋常的紅葉。於是他儘是伸展身體,嘗試著伸手去觸碰那片紅葉。直覺告訴羅格,萬萬不能使自己整個身體都進入這艷紅的世界里,無論他怎樣伸展身體,一隻腳都留在艷紅世界的外面。

    羅格的手終於夠到了那片紅葉,但手指卻從葉面上穿過,就如那片葉子只是一片幻影一樣。他再試了幾次,每次手上都會附上不同性質的魔力。但結果都是從葉面中穿過,任何性質的力量都無法接觸到這片紅葉。

    羅格退了回來,閉目思索,一面以精神不住地探測這片神秘的空間。最後,他終於確定,那一片紅葉的確是褓,但它根本不存在於這個位面。有一種神秘的力量使它的投影在這個位面得以顯現。而且整叢灌木,都正在被這股神秘力量極為緩慢地拉向那個未知的位面。

    羅格忽然伸手在艷紅世界中一抓,他的手收回來時,手心中已經多了一抹淡淡的紅色。這不是光,也不是實體,只是顏色,代表了一種無形力量的顏色。

    紅色慢慢地黯淡了下去,羅格知道,這意味著那神秘的力量正在逐漸流失。

    籠罩著這叢灌木的艷紅世界,其實主濁一個極度危險的陷阱。一個連通著未知位面。再無回頭之路的陷阱。當這神秘的艷紅流失殆盡之時,這個陷阱才會消失,但已經滯留在陷阱中的獵物,將會隨著艷紅的消失,被不同空間的轉換徹底摧毀。

    只不過,這叢灌木如此明顯,看起來並非有意為之的陷阱,而只是那並無意識的艷紅在地面自然形成的結界。

    羅格抬頭向看,天空中仍是一片毫無生氣的深灰。

    在這叢灌木前駐足良久之後,羅格終於心事重重地繼續沿著火焰長廊繼續前行。

    月光龍城上空的陰雲從未有過如此濃密的時刻。

    雖然是上午時分,但龍城中一間間高大寬闊的房間仍然十分昏暗,稍遠一些的景物就變得模糊不清。往昔,就算是黎明之前最黑暗的那一刻,龍城的牆壁上都會散出柔和的光芒,每一頭銀龍都習慣了在這舒適的光芒下入睡。

    月光龍城的光芒來自於龍神的神力,在龍城自光輝轉向暗淡的那一天,所有的銀龍都已知道,月光龍城已經遠離了龍神的眷顧。

    昏暗的環境使龍神中的銀龍變得焦燥不安,雖然這昏暗已經持續了相當長的一段時間,但銀龍們顯然仍不適應新的環境,不安的氣氛在龍城中一日日地蔓延著。

    龍城中惟一還散著光輝的地方,就是龍池。

    巨大的龍池中,呈現著寶石藍的池水無風蕩漾著,散著柔和而令人感到無比舒適的陣陣魔法氣息。可是池水此刻僅是將覆蓋住了池底而已,與往日盈滿了整座龍池的景像截然不同。

    立在龍池邊的克拉尼奧深深地嘆了一口氣,她知道,用不了多久,龍池就會完全乾涸。那時候月光龍城的一切魔法屏障將失去能源,龍蛋將只能依靠銀龍們噴吐的火焰保溫,受傷的戰士將不得不依靠自己的體力來恢復傷勢,甚至於月光龍城內部的照明,要麼只能依靠世俗的火焰,要麼就靠銀龍以自身的魔力支持魔法光芒。

    搶劫了龍池的月光龍城,僅僅是一具沒有靈魂的軀殼。

    克拉尼奧邁著沉重的步伐,拾級而上,來到供奉龍神的神殿,開始每天例行的贖罪祈禱。

    神殿里黑沉沉的,克拉尼奧琥珀色的雙眼就是此刻大殿中最亮的光源。在大殿盡頭的祭壇上,巨大的龍神雕像感覺不到一點神聖莊嚴的氣息。它僅僅是一塊沒有任何特異之處的石雕而已,本質與龍峰上下的巨石沒什麼不同。

    克拉尼奧以最虔誠的心默默地祈禱著,期待龍神能夠原諒她的罪,重新將神的恩典降臨在月光龍城。

    漫長的祈禱結束了,這一回她等來的仍然是失望。

    其實,就算沒有龍神眷顧,沒有龍池,也沒有龍城的天險,仍然擁有十位成年戰士的銀龍一族整體實力依然強悍。任何一頭巨龍,不論是上位下位,不論是成年還是老邁,都可以輕易消滅一隊人類的冒險者。按理說,克拉尼奧完全沒有理由感到不安。能夠對高高在上的銀龍產生威脅的種族實在是屈指可數。就算是巴比倫帝國的魔像軍團十二具鋼鐵魔像全部開到龍城之下,克拉尼奧也只需派出六位戰士,就足以讓魔像軍團全軍覆沒。

    可是她仍然一天天地感到不安,就象是有一雙無形眼睛正在注視著她一樣。這個未知的敵人必然乎想象的強大,能夠悄無聲息地殺死尼古拉斯。她早已看出,巴比倫帝國僅僅是凌虐了尼古拉斯的屍體,殺害它的兇手另有其人。當然,僅僅是虐屍這種罪行,已經足夠使克拉尼向作出毀滅魔像軍團的決定。也許殺害尼古拉斯的真正兇手,是將它重傷的那些人。但最後殺死尼古拉斯的,一定是這個未知的敵人。

    那一天,當她將重傷瀕死的尼古拉斯逐離月光龍城之時,克拉尼奧的心就已經死了。那是她第一次體會到身為王者的責任,以及無奈。這個敵人能夠將威力無窮的銀龍置入陰謀之中,顯然不是普通的銀龍能夠應付的。也許此刻月光龍城惟一的出路,就在於集結所有銀龍戰士的力量。

    但克拉尼奧連這個神秘的敵人是誰都不知道。

    其實她的心無時不刻在痛著,因為她時刻都忘不了尼古拉斯那凄慘的命運。

    她再一次沉浸在無邊的痛苦中,甚至不知道自己是如何回到龍城頂層銀龍王的議事大廳的。

    每天克拉尼奧祈禱之後,就是月光龍城例行的議事時間,因此已經有數頭銀龍在這裡等候了。

    克拉尼奧壓下心中的悲痛,勉強打起了精神。以銀龍角度來說,她還非常非常的年輕。銀龍王這個位置上的責任,對她來說實在是太過沉重了。

    見克拉尼奧已經在龍王的位置上立定,一頭年輕的銀龍戰士道:「尊敬的克拉尼奧,我已經現了人類巴比倫帝國魔像軍團的埋伏地點。他們隱藏得十分巧妙,如果不是您帶回了人類入侵的消息,使我們可以有目的地進行尋找,很有可能就會訃他們在龍城邊成功地潛伏下來。他們一共帶來了六具鋼鐵魔像,若是我們有一位,甚至是兩位戰士中了埋伏,後果都不堪設想。」

    銀龍戰士的話使克拉尼奧不由自主地想起了當日的情景,她又是一陣撕心裂肺的痛!

    另一頭銀龍也開口了:「尊敬的克拉尼奧,依從您的指示,這些天我們已經擴大了在龍城周圍搜索的範圍。原諒我帶回一個壞消息。不知道出於什麼原因,青石山上的霜甲巨人們在他們領的帶領下離開了營地,看他們前進的方向,正是月光龍城!從數量上,他們一共來了八十多個成年的戰士,看起來營地中所有的巨人戰士都參與到這次行動之中。我沒法飛得過近,不過,我認為他們的來意並不友善。」

    克拉尼奧點了點頭,更添一層憂色。

    一陣沉重的聲音從門外傳來,隨後又一頭銀龍進入了議事廳,他顯得非常的不安。

    「尊敬的克拉尼奧,我從幽暗森林中帶了一個非常不好的消息!長年沉眠於深淵縫隙中的火焰暴君不知何時從深淵中走出,此刻已經穿越了整座幽暗森林!他前進的方向,正是月光龍城!我觀察了一下他的行進度,最遲三天之後,他就會來到月光龍城城下。看來唐克巴卡拉的目標也是龍城。」

    克拉尼奧只覺得一陣眩暈,忍不住出一聲低低的呻吟。

    月光龍城周圍所有堪與銀龍匹敵的存在,此刻竟然同時向龍城彙集!這三股力量若是合為一處,足可以輕易毀滅月光龍城中所有的銀龍。

    克拉尼奧隱隱覺得,在三個明顯的敵人身後,還存在著一片巨大的陰影,那才是銀龍族真正可怕的敵人。可是她已經顧不得許多,眼前當務之急,是化解迫在眉睫的危機。

    克拉尼奧思索了片刻,對一頭銀龍道:「斯頓,你現在就帶領三位戰士前往巴比倫魔像軍團埋伏的地點,做出搜索的樣子。既然他們只帶來了六具鋼鐵魔像,那麼他們就絕對不敢與四位銀龍戰士為敵。看到你們在天空中搜索,他們一定會躲開,另行選擇埋伏地點的。你要做的,就是迫使他們把埋伏地點設在霜甲巨人的前進路線上。」

    斯頓擺動了一下龍尾,有些暴躁地道:「給我六位戰士!我可以保證,每一具鋼鐵魔像都會被拆成鋼塊!」

    克拉尼奧搖了搖頭鐵魔像是非常麻煩且強大的敵人。據我所知,人類的巴比倫帝國沒有跡象能夠與青石山的霜甲巨人結盟。我不知道霜甲巨人為何要向月光龍城進軍,但如果能夠讓他們先和巴比倫帝國的鋼鐵魔像拼上一場,總不是壞事,這至少能為我們爭取到幾天的時間。斯頓,就算你能夠將所有魔像都拆成鋼塊,但不可避免地會有戰士因此而受傷。龍池已經接近乾涸,最後的池水要留下來救治與火焰暴君戰鬥中負傷的戰士。斯頓,現在我們的形勢很不利,在未能確定唐克巴卡拉的來意之前,我們要儘可能地避免無謂的戰鬥。」

    克拉尼奧又與身邊兩頭年邁的銀龍商議了片刻,決定明天一早,她就率領數頭銀龍前往幽暗森林,當面詢問火焰暴君唐克巴卡拉的來意。如果火焰暴君的目標不是銀龍們,那當然謝天謝地。

    若唐克巴卡拉也是為毀滅月光龍城而來,那銀龍族的命運就真的是岌岌可危了。

    擺在克拉尼奧面前其實還有兩個選擇,一個就是趁著三路敵人仍然離月光龍城有一定距離之機,揮銀龍們在度上的天然優勢,集全族之力各個擊破,分別消滅這三股敵人。另一個選擇則是放棄月光龍城,舉族遷移,另行尋找棲息之地。

    但銀龍是高傲的,讓它們放棄尊嚴,放棄生活了千年的月光龍城而棄城出逃,真是比殺了它們還要難過。克拉尼奧完全沒有信心能夠銀龍們選擇后一條道路。而前一個計劃也不是一個好選擇,唐克巴卡拉的恐怖聞名於整個北方,克拉尼奧只知道他非常強大,但不知道他究竟有多強。就算銀龍們傾族而出、消滅了火焰暴君,她也不知道會有幾位戰士倒在唐克巴卡拉的火焰之中。

    第一個計劃如果成功了,也只會有少數幾頭銀龍能夠活著到月光龍城。

    但是,銀龍的敵人並不僅僅是火焰暴君、霜鎧巨人和鋼鐵魔像,他們的敵人中還有同樣強大的黑龍!

    克拉尼奧心中湧上一陣酸楚,她根本不敢想象那後果。

    更何況,那藏在暗中的敵人還未現身。克拉尼奧的直覺告訴她,這個敵人的危險不會輸於銀龍族任何已知的敵人。

    「難道……我將是龍城最後一任龍王嗎?」克拉尼奧望著巨窗外陰暗的天空,默默想著。

    她忽然自濃去中看到一道雲霞,那是活潑的、艷麗的紅色霞光!

    她吃了一驚。再次凝神望去時,天空中已經恢復了單調的鉛色,就如什麼都未曾生過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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