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七十一章：人擇原理

「（那你必然不可以……）」尹浩自然是在主觀上不願意栩棋真夠到那個程度。

「但至少可以期待，你和『他』能否將生物電和機械電統合起來為我所用。只是對那樣微小的概率下，我也很難保證突然出現那樣巨大的質量也能有配套的結構強度支撐，畢竟再怎麼說自身的引力也不能超越強相互作用力吧？不然說好聽點我就是無限時間圖靈機，說難聽點我可要變成黑洞了……」栩棋的這套說辭也是建立在觀察到自身體型增大的同時身體強度也會隨之增大的規律上，不過誰能保證其無論到什麼程度都總是有效呢？

「不會吧，不會吧，你不會還真的妄想有朝一日需要用天文單位丈量自己的身高吧？」尹浩不是沒有想過這種可能性，反正都讓對方撞狗屎運了就不能一撞到底嗎？但物理上限也決定了單個物體的質量上限，除非整個物體不是連續的，而是一段一段非常大的間隔僅以宏觀上的引力維繫結構的完整性，「還是別妄想黑洞了，你就先祈禱自己體內不要壓出核聚變吧！」

「所以呀，目前已知的技術水平內，破解的概率完全是0呢！因為就算是全部瞎猜才對了我們的語言系統也不足以將其內容完全展示出來啊！我可不喜歡在這種毫無希望的事情浪費精力……」栩棋說著說著臉上的也滲出了許多汗，在虛偽的月光之下濕乎乎的面龐卻映襯出一股說不出的剔透感，天空中的那些畫面也開始逐漸扭曲隨後又消失了，這令她又有些失落地短嘆一聲：「哎，無實物基礎的大規模幻象果然還是沒法長期穩定……」

「所以我就更不明白了，你的動力到底在什麼地方呀？」看到對方流汗，尹浩覺得自己臉上也好多汗，流進嘴裡還鹹鹹的，「呸呸——（有必要嗎？一個夢境還做得這麼擬真……）」

「呃嗨……」栩棋也抹了一把臉上的汗，目光抬向遠方繼續說道：「但就是因為見識到了如此複雜的矩陣之後，我感覺自己的想象力也插上了翅膀，加上在曉雙的記憶里，栩櫻的那一種層層世界套娃，叫別人永遠分不清真假的構造方式，也給了我不少啟發。即便我不能像她那樣創造出依託於各種物理法則的物質世界，但若是將來能把感官幻術和精神能力運用到極致的話，即便到那時靠我自己也無法控制機械中的電，我也可以通過從你和『他』這邊建立生物與電腦的意識接駁，再配合量子計算機的處理，完全可以僅憑我的意識就高度擬真出一個擁有內在自洽法則的虛擬世界不是嗎？包括我在你夢中看到的關於『影子』所描述的完美細節的世界，可都是我的最大樂趣和終極目標呢！」

「你妹的！就是在那之後不久，你就可以在我的夢裡搞出畫面了吧？難道突飛猛進的節點在這？」一直以來就有的猜想終於可以大聲發問了。

然而栩棋這次則完全不理會尹浩的猜測，她還在兩眼放光地激動闡述自己的思路：「而我自己編的《烏合之眾象棋》正是這種想法結合了我愛好的產物，所有方方正正的圖形，複雜的空間變換規則，看似沒有必要地同時往無窮大和無窮小去設定數值，都能在栩櫻的矩陣上找到參考原型。卻沒想到能吸引到了你嘀顧妹子，她也想拿來測算世界的運行法則而不斷地往我這裡添加新的規則，最終卻發現所需資源超出理論認知了而難求解法。若要是那麼容易破解微觀的盡頭是什麼，早就應該去當物理學家而不是下棋吧！於是理論上只能一種種可能性窮舉過去，可光是一個弦理論就能引出『人擇原理』這麼玄幻又無可奈何的東西了，真要無限細化下去哪裡可能在有限的時間裡面確定出一個我們世界的精準運行法則？所以在探究世界法則上，咱倆這種不可證明也不可證偽，也算是殊途同歸了吧？」

尹浩知道，人擇原理很複雜，但簡而言之，即謂正是人類的存在，才能解釋我們這個宇宙的種種特性，包括各個基本自然常數。因為宇宙若不是這個樣子，就不會有我們這樣的智慧生命來談論這個世界為什麼是這樣的。我們之所以活在一個看似調控得如此準確，以至能孕育我們所知的生命的宇宙之中，是因為如果宇宙不是調控得如此準確，人類便不會存在，更遑論觀察宇宙。若任何一個基本物理常數是跟當前的有足夠的差異，那麼我們所知的生命便不能存在，更不會有智慧生物去思考宇宙的本質。如果連穎顥都無法驗證出這個宇宙為什麼在繁多的可能性當中剛好是這樣的話，模擬世界當然就只是空中樓閣。

順便，這其中又分為弱的人擇原理和強的人擇原理。弱人擇原理認為人們生存在眾多個宇宙演化模型中一個，假如我們不是身處當前這模型，即宇宙會以不同方式演化，我們也不會在這裡。強人擇原理就更肯定宇宙一定會生出有智慧生物，許多參數正是為誕生生命和智慧所服務，不允許宇宙以其他不能夠令我們生存之選擇出現。當我們出現后，文化將會以一種有智慧的形式存在下去並傳遍宇宙，並終會達到極點和其他宇宙進行交流。多數物理學家都不大喜歡強人擇原理，因為這個原理採取的觀點同完美宇宙學原理正好相反，彷彿是在說生命是一種目的，有一個高層的意志掌控著一切，但這似乎又符合栩棋以及仲裁委員會的最新推斷。

「嘁——我聽你再胡說……」但尹浩現在沒功夫去糾結那麼多細節，對方一提到顧穎顥，他的火氣便立馬就又上來了。雖然他之前不停地暗示自己在夢裡就不要較真了，隨隨便便地陰陽怪氣幾句就行，可一想到明明應該是顧妹子陪他答疑解惑的時間被大量佔去，本來還可以安慰自己是栩棋有求於人，讓他們小組在部分方面保持高姿態，現在栩棋還蹬鼻子上臉地闡明了這一段互相利用的關係，還與之相提並論，實在是無法再愉快地吐槽了。即便這暗示了顧穎顥也不是什麼白蓮花，自己的利益與下大棋相比並非優先選項，但還是要把怨氣對準自己的敵人：「我還以為你擱這裝逼必有一番高論，想不到你竟然說出如此粗鄙之語，一個中二少女自己喜歡發病也就算了，居然還想拉她人下水，再用自己更豐富的下限經驗擊敗她是嗎？」

「來了來了，你的語氣瞬間讓我回想起了那個逝去的下午，陽光透過窗子斜照在你那不羈的面龐上，我就一直看著你時不時放大縮小的眼珠子和鼻孔，聽著你搖晃病床以及上氣不接下氣的聲響，深切地體會到原來一個無能狂怒又不肯墮落，自以為維護了尊嚴卻只能幹著急的樣子是那樣的有趣。雖然上一次那麼為你感傷的時候彷彿就在昨天，但實際上也就在昨天……」栩棋突然換了一種散文式的語調，但本應用於抒情的句式現在聽起來卻盡顯油腔滑調。

「你擱著又跟我抒情是吧？給老子爬！」

「想想昨天，真正在爬的是誰吧！」栩棋現在彷彿是跟尹浩一樣，真是不放過任何一個能占口舌之利的細枝末節，「還有哦，我可不是亂說的，『影子』其實是要去找吳曉雙的，所以我懷疑那其實就是栩櫻殘留在這個世界意識，但為什麼會找錯到你身上呢？你和吳曉雙是不是真的存在哪些相似之處，你嘀顧妹子是不是也看到了這一點才接近你的，真是很耐人尋味呢！」

「呀啊啊啊——」尹浩想起了某天確實在眼前浮現過蘇曉兮暴怒出拳的身影，讓他當時覺得很懵逼，難不成自己真的跟吳曉雙有什麼暗中聯繫？

「而且你知道為什麼吳曉雙身為堂堂『滅世者之父』還會這麼容易就被抓起來嗎？按理說這麼重要的人物總該有一個外掛吧？假如他也是某故事的男主角，就像……你一樣？」栩棋的話語直擊尹浩內心所擔心的某一部分。

「我……我怎麼知道？能不能別再開什麼『男主』的玩笑了？」尹浩也感覺自己剛才絕對是被看穿了想法，怕什麼就來什麼。

「嘿嘿，當我費盡九牛二虎之力見到他的時候也沒從他的記憶里發現什麼他本身與『滅世魔王』產生必然關係的答案呢！不知道是不是什麼不可抗力定向清楚了還真的沒有邏輯關係，只是因果上純粹巧合。畢竟現在也沒人敢讓他們真的生一堆試試看裡面有沒有掛逼。但我想其中的原因也許就類似於顧穎顥為什麼會先看中你一樣，有沒有是想過你在獵車手遇到她的這件事本身可能也是一種被預先施加了因果乾涉的結果？就像吳曉雙的孩子們一定要穿越回來自以為能拯救世界一樣，你嘀顧妹子也是從某個必然與你產生聯繫的未來而回到了現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