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三十三章：釜底抽薪

「對，是你『說的』……哦，我的意思是你想的沒錯，但通常情況下犧牲更多的正是繁多的小兵，特別是局勢前期，即便到後期能夠觸及底線的寥寥無幾，你連自己看重的世界真相都在被自己的感官所欺騙，又能展現得出自己有多特殊呢？也就只能憑藉那虛無的僥倖洗腦自己能笑到最後吧？」栩棋朝著尹浩伸出手來，在視覺中愈發膨大，就在他以為對方又要怎麼壓迫或羞辱自己的時候，卻見那寬大的手掌和帶繭的手指突然在他面前急促地一轉，以反手姿勢拔出了之前扎在枕邊的手術刀，寒芒閃過帶出些許飛揚的棉絮在半空中輕輕搖曳，「不如我們彼此給對方一個機會，形成一個獲取信息與糾錯的雙保險，你不是一直想看到我失敗嗎？這樣你甚至都有機會取代我了呢！」

「（你是當我傻還是你自己真傻啊？！）噗——（這該死的棉花又飛我臉上了……）」就像栩棋之前提出要帶領所有人朝著機械化的方向進化便不再會被她的魔能影響一樣，尹浩不認為她這樣的傢伙能主動干出「損己利人」的事情，「（且不說機器人是否更容易被控制，起碼也等於拋棄了超能力吧？我在圖書館查了那麼久的資料可沒聽說過哪個機器人還能擁有魔能，現在機器人的能力有超過超能力的上限了嗎？反正我在你們那個冒名的『賈樂情』身上沒看出來……）」他已經默認兩個「賈樂情」之間必然有聯繫了，肯定不是什麼巧合。

「但對於大部分人來說，至少也強過被自己的感官和意識蒙蔽，同時極大地降低由於少部分人才有超能力所帶來的不公平呢！你知不知道官方為了壓制民間對這種不公的怨氣，才刻意給我們的就業面制定了各種限制，並且從升學到工作都與普通人的社會幾乎隔離開來呢！而這無形中降低了整個社會多少理論上的效率，也催生了多少魔能者私下建立組織甚至參與反叛呢！」栩棋迅速地一轉反手變正手的姿勢，在半空中眼花繚亂地揮舞了幾下手術刀，尹浩的訓練中甚少接觸持刀格鬥，但看起來貌似也十分專業，「地球政（和諧）府過去還可以靠給天頂星人背書和當吉祥物獲得援助，而現在太陽系內其他地方到處都是戰亂，還要反過來上供可能越來越多的漂流者難民，你猜猜看要是不趁機淘汰一些落後的機制和觀念，激活和解放長期以來一直被壓抑的潛力，這個體系還能健康地維持多久嗯？」

「（外頭的事情我不管也不知道到底是怎麼樣的，我只知道你和仲裁委員會享受著官方的資金與技術支持，卻在時刻準備推翻你們的上級，甚至不惜讓我們作為生物的本質都拋棄，這可太不道德了！）」尹浩推出一個很簡單的社會關係，就是關於一個類似於僱主和僱員之間上下層級的結構，在他的理念中拿著上頭的資源搞謀反之事實在說不過去，有本事她們應該先高調地脫離出來，逼宮也好明著反也好，雙方拉開架勢有怨報怨有仇報仇，總比現在暗搓搓地搞這些小動作顯得更有種一些。

「道……道德？」栩棋那刻意顫抖的聲線，感覺差點笑出聲，尹浩也意料到她根本不會拿這套關係當回事，但卻沒意料到之後她所描述的計劃：「你可別誤會，我們可沒打算推翻現政（和諧）府，不然現在跟漂流者簽的協議以後不認可怎麼辦？只是以一些人民群眾喜聞樂見的理由換一套更有效率的班子罷了。你不知道在這裡頭起關鍵作用的其實還是來自於民眾的力量啊！官方現在全部押寶漂流者能帶來技術進步了，但那些技術本身就已經被他們禁止了很久，就是因為會威脅到他們的『愚民』政策，到頭來卻也不得不依靠他們過去在政（和諧）治宣傳上唾棄的技術和人種，畢竟現在太陽系內到處兵荒馬亂怎容你地月系一家獨自美好？等其他行星利益瓜分的差不多了，這塊全人類共同故鄉的政（和諧）治意義又將凸顯，失去了援助的當局在沒有了技術和援助之後到時候拿什麼抵抗幾乎必來的入侵者？」

「（所以你們才要趁機搞事，對吧？）」男主貌似理順了其中的關係。

「何必說的那麼難聽？機會呢，當然是留給有準備的人，像這塊能讓雙方『交流』的地方現在可是被我們把持著，甚至還是來自於他們實力最強的部門，連軍隊指揮權都說不好現在誰手裡更多，保守派派再多的警察武警看著又有什麼用呢？難不成還要在這個節骨眼上打內戰？現在確實還是他們人多，可一旦我出面讓輿論攻勢起來，讓外頭知道了，等待他們的最多就只是困獸猶鬥了吧！我們嘛，大不了當個買辦，但他們擔得起這個責任嗎？」

「（什麼？都已經發展到這種地步了嗎？）」尹浩雖然早就設想過她們是在秘密謀反，但沒有算到她們的目標如此明確且光明正大，就是藉由這個時局的機會籠絡住「交流大會」上的漂流者和並控制住各校學員，與激進派一道重新啟動一些被當局禁止的技術並將其壟斷，與那些「地外人類」相互勾結，把這一切據為己有中飽私囊，這等於是給寄予希望改善現狀的現政（和諧）府來一招釜底抽薪。雖然當權的保守派也不是傻子，但是很明顯在最近官方內部勢力的實力發生了逆轉，激進派說不定勾結了地外勢力，於是能夠調用力量的潛力在短時間內急速增加。

「是呀！現在就算我說出去又能怎樣？暗殺我？他們的意圖可太容易看穿了，畢竟安穩日子過得太舒坦了，連最起碼的危機處理都要層層請示，怕不是決策下來仲裁委員會都比他們先知道，那黃瓜菜都涼了。」

「（這果真是生於憂患死於安樂嗎？）」而當局好像沒能事先發覺激進派的目的，並放任他們的組織前往並佔據此地，又不敢在這種局勢下發動內戰，否則天頂星人以及漂流者都會對地球高度警戒，他們很可能會支持漂流者甚至親自下場參與入侵，可維持現狀也只能眼睜睜地看著優勢被對手蠶食，「（如果你真的能不鬧大倒也還好，但之後會怎麼樣？命令所有普通人都把意識上傳到機械裡面？幹嘛？合力對抗天外入侵者？）」

「不鬧大？那怎麼可能？當權的會乖乖交權的話，你的梵棽學長和海升學姐，依泉嘴巴里喊的那些口號，還有學院附近巡邏的軍警又為什麼會出現在這裡？但你猜之前大眾的生活水平維持不下去之後，所有對舊體制不滿的人會不會乘機帶輿論，挑矛盾？而到時候我們會不會添油加醋？那現政府還能支撐多久？到最後會不會放開選舉？他們還能把持得住輿論嗎？同時我們也不會強迫所有人都進行機械化改造，對於自己仍有信心作為一個生物保持社會競爭力的人我們是熱烈歡迎的，只不過嘛……到時候魔能者就要跟所有人『公平』競爭了。並且現在地月系之外還在到處打仗的，不僅外面斷了供給還有外敵可能混入難民之中，就算靠計算機把所有人的意識凝聚起來，那我們的軍事和經濟壓力也很大啊，可不會再養廢物就是了！」她握著手裡的刀做出一個殺氣騰騰的姿勢，好似慢慢地折劃開對手的脖子。

「（你這一套說下來……簡直就跟沒說一樣嘛！）」尹浩的理性告訴他，真按她所描述的進行推演，大多數人實際上還是遲早沒得選，她們就是要淘汰所有她們認為落後的東西，為了用自己認為正確的方式維繫下去或者製造一個理由上台，即便勾結地外人類並徹底推翻「純正」人類這個概念也在所不辭，而像依泉、梵棽這樣誓死守衛當下規則的人，以後的下場怕是不太美好，「（但是你為什麼要告訴我？是覺得我就算知道了也沒法改變，還是又刻意散播了虛假信息？這恐怕還不是你們真正的計劃吧？難道騙了我還會有什麼影響嗎？我現在什麼也做不了……）」

「不，雖然細節還不能告訴你，但這就是我們總體的大綱，難道你聽完了我的計劃之後也沒有對我稍稍有點向好的改觀嗎？」栩棋將手裡的刀向上一拋，剛剛好又插進了之前在天花板上扎出的裂縫當中，尹浩都感覺到房間微微顫動了一下，白灰帶著些許水泥的碎屑落到了他的床鋪上，「而你現在並不是什麼也做不了，只要你願意我可以幫你剋制身上的所有的病痛，你只要不劇烈運動就可以，不然讓我動用更高級的手段可是會損耗身體的，不過我能看出來你依然很不情願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