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零四章：強制手段
「……哥，走吧！該走了！」那個聲音又在催促着他，但卻漸漸變得模糊不清：「……還是回去吧……我想到了……應該告訴他們……我們終究還是互相傷害……可依然一起走過了很長的路……如果這一次不行……那至少為了我們都愛的他們……回去吧……快回去吧！算我求求你了！」雖然始終含混不清，但這一段話的後半部分，卻又是那樣的似曾相識，或者說那句片段就一直就在縈繞着他的潛意識當中，只是長期以來沒有明確的答案，而現在終於有機會對這一謎團進行求證了嗎？
「……警報，警報，目標個體的思維出現明顯的局部紊亂，可能產生記憶線『跳脫』的現象，正在分析是否應該進行強制干預……」
「（強制干預？這機器是要幹嘛？造反嗎？我才剛想要嘗試和『我妹』進行溝通就出這種么兒子……）」明明面對死亡都不曾恐懼的尹浩，此時內心居然出現了片刻的擔憂，因為那個該死的機器直到最後一刻也沒有忘記隱瞞信息並斷絕他與外界溝通的渠道，什麼幫他救他都是假的，是程序的設定，而會出現這樣的即時反應可能就說明這並不是在做夢，真的是怕什麼來什麼：「（難道是要給我洗腦嗎？不過那樣的話我反正都要死了，還是被這光速鐵牢給害死的，干預不干預又有什麼意義呢？）」
「阿浩？阿浩……你想起……什麼了嗎？」而那個模糊的聲音似乎也跟着做出了欣喜的反應。
「（我能像之前那樣用思維直接跟她交流嗎？哦，好像不行，不然我已經做出了夠多的反應，搞得連AI都知道了，她也不會一直喊我了……）」尹浩還記得這種事情並不是第一次了，過去各種各樣的話音都曾侵入他的意識當中，而他可以直接用思想與對方對話，但在這裏卻似乎行不通，好像「他妹」的聲音是客觀存在的，包括這警報聲，都是由聲波震動空氣時產生的傳統現象，唯一不同的是，機器依然可以實時監控他的任何想法，但理應擁有更高許可權的「他妹」卻似乎反而做不到？
「哥……沒想到現在……不想放棄的……會是我……」縱使愈發的含混不清，尹浩也逼迫自己壓榨出十二分的注意力去仔細聆聽，在這一片幾乎要刺破他耳膜的警報與燃燒聲中認真辨別，因為從物理距離上，說話的她似乎變得愈發遙遠，他感覺自己後退的速度也在加快。
「（我這是被什麼東西往後推嗎？）」同時一些畫面滑入了他紛亂的思緒，尹浩彷彿從一個第三人稱的視角看見自己躺進了那台冰冷的機器，看着原本意識還十分清醒的他被突入其來的倦意所淹沒，這個場景他也無數次腦補過，周圍的機械設施對他來說也再熟悉不過，但是現在無論他多想戳破那層蒙在自己記憶之上的薄紗，一切努力的回憶和聯想都會在適當的時候，因為被某種意識的命令暴力中斷而顯得徒勞無功。
「……我必須這麼做……才能讓你活下去……阿浩，原諒我……可能我們以後機會見面無限小了呢……但我不能接受這種事……我可不願意放棄……但是哥，我相信我們之間的未來能超越時間與空間……就算海洋沸騰……大氣消失……就算我們的恆星膨脹吞沒了一切……就算我們的母星掉到黑洞裏面去了……就算『開放』的宇宙再也無法自發產生任何一點光明……我們也一樣能再見面……我會在世界末日等着你……而你……也要等我……哥……不要忘記我……我叫……」
記憶的碎片逐漸聚沙成塔，一個剪影和一個名字，逐漸在尹浩的腦海中浮現，可就在這個時候突然「轟」地一聲，一股劇烈的燒焦氣味傳到了這裏，又一次理所當然地打斷了本該即將發生的一切。他當時也不知道自己怎麼的，感覺胸中頓時生起一團巨火，那一刻，刺鼻氣味的嗅覺彷彿一下子沖開了任督二脈，他的「眼睛」也頓時能看到東西了——那個畫面要形容一下，就是從視覺的中心向四周發散出無數條火紅的射線，而中心卻像是在大晴天直視太陽那麼的耀眼，光芒之中似乎還有着什麼，雖然還不明白這景象代表着什麼，但也許這就是在極高速狀態下的物理現象？
「……警報，警報，個體已經脫離安全裝置，思維不受常規控制，現已通過計算，必須採取強制手段進行歸位。」
「（什麼？歸位？）」在那一刻尹浩傻了，他低頭看不到自己的熟悉身體，取而代之的卻是金屬光澤一般的液體，隨後他脫口而出一個讓人無比厭煩的話音：「我這是個啥玩意？機械飛升了嗎？啊？什麼？我能說話了，我說話怎麼是這個聲音？」
而在下一刻，四周伸出了無限的機械觸手向他襲來，密集而迅速令他根本無法閃躲，甚至都來不及驚嘆於為什麼自己說話跟監管智能都一個調調，很快他看到自己龐大的身軀被像是被無數條蟒蛇纏繞一般，並將他逐漸向後拖去。
「啊啊啊！你要幹什麼？造反嗎？」他下意識的感覺自己會呼吸緊張，可似乎並沒有身體來給他傳來痛苦的信號，那種感覺就好像是拚命從池底游上了岸，在一瞬間獲得了期盼已久的自由后，又被人重新將頭壓入水中的那份絕望，即便現在似乎不需要呼吸，雖然傷害性不大可侮辱性極強，「我是誰？這裏到底是哪裏？妹妹啊，你在什麼地方啊？」
但回應他的，只有機械和警報的嘶嚎，無數電流的弧光隨着那些觸手一路火花帶閃電地將自己包圍，強烈的光芒和噪音麻木了他的感受器官，讓他嘴裏似乎品嘗到一種舔著鉛塊的味道，但現在的自己也應該沒有舌頭才對，而很快他發現自己的發聲功能與視覺功能又再次失效……
「（唔哇啊啊啊啊！放開我！妹妹，你在哪兒啊？）」他突然又希望自己只是在做夢，想着每一次那從四面八方而來的柔軟觸感……可現在從四面八方而來卻是堅硬金屬的壓迫感，是周圍連綿不絕的兇猛爆炸，也並沒有別人喊他名字「（……尹浩……尹浩……）」的既視感。
「（是誰？！是誰？！是誰？！你到底是誰？？？！！！）」少年在半睡半醒之間抑制不住地蜷縮著，顫抖著，在夢中彷彿失去至寶般怒吼著，但腦中還有今天最後見到她時那忠貞的誓言。
「（在哪？！在哪？！在哪？！我到底在哪？？？！！！）」可是現在少年腦海中卻只有漫天是遮目的火雨，頭頂是太陽般的火團，而腳下是熾熱的岩漿，胸口鼓動着的——是莫名的哀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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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夢……）」
……萬物皆有終始，雖然也僅限「萬物」……
「（我的……夢？）」
……萬物中不會有脫離死亡的生命，也不會有一直處於闊別下的重逢之樂……
「（只能看見黑色與白色的夢……）」
……也許宏觀來看，宇宙乃至世界群的輪迴可以打破這樣的規則……
「（但卻給人安心與幸福的夢……）」
……而且，就算打破了，對她們又有什麼實質的好處呢？……
「（這就是那個好夢嗎？）」
……她們生活中的一切都有因果，總是一件接一件地不斷前行……
「（可是……不知道為什麼？總感覺有一股巨大的悲傷……）」
……無論行動的原因，還是導致的後果，這無形之中貫穿着所有生命的生活，無論是低熵還是高熵……
「（回去吧……快回去吧！算我求求你了！）」
……如果……當初……沒有……如此這般……又會發生什麼呢……另一個時間線的因果對於這個時間線的她們，總是無法確認……
「（不該是這樣……這好像……並不是……我所希望的啊！）」
……於是徒勞之後……還是覺得毫無意義……
當杜尹浩開始恢復意識的時候，發現自己彷彿置身於一片純白的海洋之中，而這一次從四面八方而來的，是柔軟床單的觸感……還有那熟悉的某人喊他名字的既視感：「……尹浩……尹浩……」
「（你……又來了？怎麼這麼快？等下，好像有點不對勁……）」當男主嘗試脫離夢境，卻又擔心映入眼帘的依然是那個火紅的艷陽，「（終於……）」然後又一次看到他的全身到處覆蓋着一堆機械觸手，渾身灌滿了各種各樣的電光，「（又回到……）」以及全身浸沒在這份被剝奪自由和知情權的屈辱當中動憚不得「（這種……）」和全身都能感覺到那股被緊緊包裹的觸覺，「（無聊的開頭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