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九十章：通宵站崗

「（……『呦，看來你們大晚上的還真的是打算約我在一起鍛煉吶？不過有一點確實可以算作大家能夠『打成一片』共通之處呢！就是『直接暴力對抗雖然是下下策，但對於不明事理的人來說卻非常有用』……』雖然這第一次正式衝突看起來跟之前雨霏的夢境有很多不同，但栩棋接下來似乎還是別有用心地說出了雨霏那場夢裏某句預示著衝突達到高潮的台詞：『那就讓我先熱身一下唄！』……）」

前半夜刺激感強烈的一幕幕再次於腦海中一一復現，之後便是之前回憶過的「嘭——」的一聲炸裂的槍響劃過沉寂的夜空，梵棽在當時或許是出於安全或警告，但最終的表現就是忍無可忍地開槍了，卻又並沒有抓住時機一擊致命反倒給了栩棋制伏他們的正當性，而從目前所看到的景象中似乎無從推斷他到底是作為一顆棋子被賣了還是擅自主張，畢竟可以解釋的動機情況太多，每一種可能性背後都對應着一種完全不同的形勢，其差異足以動搖整條邏輯鏈的猜想。

但不知為什麼，在這個需要冷靜思考的時候，卻又突然……「（夢……）」尹浩突然又回到了熟悉的意識之中。

「（哦，不！）」隨後他驚恐地睜開雙眼，只從他躺下準備裝睡之後還是第一次決定這樣做，似乎只有這樣才能保證遠離那個無限循環的夢境。

「你醒啦？」然而首先映入眼帘的卻是依泉那一臉淡漠的表情，「或者說根本就沒睡過？」

「不……不……」尹浩像是偷偷做壞事被發現一般受到了些許驚嚇，下意識地要坐起身來，但腰部剛開始發力一股劇烈的酸痛便開始侵蝕著全身，不得已作罷之後才意識到這似乎也沒什麼大不了的，注意力隨即轉移到了自己濕燙的額頭，這種感覺無疑很不好受，但想要去抬手拂去汗珠都能同時感到手臂的沉重以及筋骨間酸澀的虛浮，令他一時之間都開始懷疑自己知覺的感受器是不是出了什麼問題。

「嗨，別動別動，行吧，看着你眼眶通紅，滿頭大汗的樣子我就姑且相信你確實是睡過了吧！」說着李教官的面龐唰地消失在視野中，一旁緊接着又傳來她的聲音：「是不是空調溫度不夠涼啊？嗯？才26度？太省電了吧，16度16度哈！」

「（我勒個去，這是要冷死我嗎？話說我會感覺到熱還不是因為你的好徒兒？）」扭動脖子環顧四周，跟閉上眼睛之前的情況並沒有什麼不同，幾乎唯一的變化只是窗外雲邊已經微微泛白，估計大家是真的熬了一個後半夜快到凌晨了。

「我估計你可能想問琰玥和雨霏吧？」視線中再次出現依泉的同時，一條冰涼的毛巾掠過自己的額頭，並且隨着室內溫度的實質性降低，體感確實也有了極大的改善，「放心，我允許她們先眯一會兒了，但畢竟是非常時期，你讓我完全放心當然是不可能的。不得不說現在的『後浪』們畢竟還是有點嬌貴的，想當年我可是一周里有好幾天連着通宵站崗……雖然也嗑了點葯就是了。」

「渴……咳咳……」而一旦最難受的部分解決了，接下來湧入的自然是第二難受的部分——嗓子發乾，嘴裏渾濁不清，渴望着溫水的滋潤，一時間他也有點分不清自己到底有沒有睡過去，或又是睡了多久。

「哦，來，喝吧！」尹浩感覺自己被對方穩穩地扶起上半身，同時一罐飲料插著跟吸管遞到了自己的嘴邊，然而如此充分而迅速的準備還是讓他稍微猶豫了一下，「放心吧，我看起來會像是那種要毒害你的人嗎？」對方便是如此解讀他的隱憂，「我真要你命你還能活到現在嗎？」

「嗯嗯嗯~~~」尹浩頓時連連搖頭，但還是謹慎地吸了半口，畢竟最後那半句話讓他聯想到不好的內容，比如栩棋也說過類似的話語，直到確定那是熟悉的無色無味液體湧入唇齒之間才徹底放心地灌入喉中，「（嘶……我滴媽呀！）」然而與之前想像不同的是，這並不是溫水，相反十分的透心涼，好像一道霹靂射入渾濁的嘴中，讓昏沉的體內都彷彿瞬間裂開，剛從熱夢中驚醒的他在這一波裏應外合的夾擊之後立馬就清醒了不少，「（啊……教官她之前應該不是漢文化圈的吧？不然一般都喝溫開水才對……）」

「呵呵，慢點喝，小心嗆到……這吸管我徒兒又沒用過，不需要你吸得這麼用力哈！」

「噗——咳咳——」依泉這話不說還好，一說尹浩就真的把持不住了，根本不懂該用什麼表情掩飾內心的慌亂，幸好因為之前的某個習慣，下意識地提前緊閉牙關咬住了吸管才沒讓水嗆到。

「你看看，我說什麼來着？哎呀，要是她能看到這一幕該有多幸福啊！」李教官連忙拍了拍他的背部，待咳嗽緩解之後才結束玩笑並開始進入正題：「其實我這次來『夜襲』也不是想老牛吃嫩草，而是有些話題正好可以趁她們睡着的時候單獨跟你聊一聊，雖然你現在可能不太方便說話，但大部分時候只需要你好好聽就行，必要的時候用點頭或搖頭回應我就好了。」

「嗯~吶~」於是尹浩又連連點頭。

「首先要明確一點的是……」依泉坐到了床邊的椅子上，「雖然我沒有讀心能力，無法百分之百肯定，但如果說栩棋和顧穎顥為什麼會合作，那很大可能就是她們經常把『下大棋』掛在嘴邊並且也都通過自己的行動力去實踐的，而背景板都是《烏合之眾象棋》這種一定要分個你死我活的殺王類。」

「嗯……」其實尹浩也早就有這樣類似的想法了，並不止一次為了揣度她們各自的立場問題而感到煩惱。

「但就我個人而言是很討厭這種說法的，畢竟我們明明都是人，不該是棋盤上的棋子對吧？就算她們只是一個比喻也不應該這麼高高在上。下棋這事情確實比大部分電動更有助於訓練思維，也就不難理解多年來，為什麼歷史上那麼多思想者為棋痴迷。但相比於佔地類、到達類那些，我就特別不喜歡殺王類，知道為什麼嗎？是因為這種遊戲誕生於冷酷的年代，一種說法是各種象棋的原型起源於印度或中國，然後由蒙古人傳遍歐亞大陸。在當時，生命的價值被忽視，所有人都相信，生命又貴賤之分，如王、如象、如兵卒這些，因為一開始就不一樣，所以交換的時候都要考慮價值。但像圍棋、跳棋這些雖然不同位置的重要性也不同，但就沒有生來的貴賤之分……」

「（這話她之前不是跟雨霏和琰玥她們說過了嗎？看來她真當我是之前睡着的嗎？）」

「總之我不認為合法公民的生命有貴賤之分，但過去在軍隊里，特別是有一段艱難的時刻，上級經常會下達一些現在看來極其沉重的決定，去犧牲一些人。而且後來我知道被放棄的往往不僅只是因為他們的『位置』不好，就跟圍棋一樣，有的還是因為他們必須掩護或奪取比他們的存在要更重要的目標，來跟敵人交換，就跟其他象棋一樣。」

「嗯……」這回尹浩就有些應付了。

「畢竟你們要知道，棋這個東西，終究只是遊戲，而人，不該被看做棋子。你不能替別人來決定生命的貴賤，包括我的命以及其他任何人的命，人命是不可以被隨意交換的。如果有人把這個世界當一盤棋，你們年輕人聽上去確實是很帥，但TA其實根本不值得追隨……你知道嗎？我前面讓雨霏和琰玥下了一個五路棋盤的圍棋殘局，你猜怎麼樣？她們的水平都不怎麼樣，就算我徒兒稍高一些吧，但也都是在不斷地悔棋推到重來，到臨近要睡覺了都沒能分析出正確的走法。我就問她們了，剛才不是就在下一盤小棋嗎？試想，如果把對局的勝負看做是勢力的目標，而棋子就是你們手中的人力資源，試問你們覺得自己有多少次機會可以像剛才那樣一種一種方案挨個去試？要知道，在這種情況下，每一個疏忽或考慮不周那犧牲的將是一個個鮮活的人命，而你們的決定直接對他們負責，敢嗎？」

「呃……」感覺到對方還在宣洩情緒的男主只能順着對方的意思搖搖頭，「（看來她有意見的還不止是栩棋啊！如果因為這事情導致她連穎顥也不信任的話，往後產生了誤會還怎麼一致對外呀？）」聽出某些意思的他想要適當反駁，但可惜偏偏是這個他難以發聲的時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