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六章：遇見的第一面

「不不不，我還沒有說完，剛才那只是程序預先設定的，可能根據每個人情況的不同產生微小的偏差。而如果使用了深度學習法，馬桶一開始就會到處亂沖，然後被大量客戶投訴糾錯，但會在長時間的摸索試錯之後則會漸漸適應各自不同的主人並真正實現完美髮揮……」說到此處，穎顥眼睛一閉一睜，終於把猶如脫韁野馬一般的話筒給掐掉了，還小聲道歉道：「……對不起……言己過激……」

「額呵呵呵，沒事沒事，鬼才會買那種馬桶呢！這個AI對於自己的同類看來還挺自豪的……這段要是寫在書上或許可以堪稱教育的精髓吧，但說出來則會讓被教育者發瘋的哈！」

「說回到會長身上……」話筒重新開始組織語言，「但她創造的棋，與其說是在模擬戰爭，不如更像是在模擬微觀粒子的運動。」

「為什麼這麼說？棋子運動都是要按照規則，並且根據局勢來選擇某種邏輯的吧？粒子的話根據我看過一點量子理論的了解，完全的隨機與混沌，除了都有很多很多之外沒啥相似的。」

「因為她可以感知得到對方的思維，許多超能力說白了就是凌駕於物理學之上的控制能力，具體到微觀就是對於基本粒子的控制，但是人腦無法對於那麼細微的東西進行感知，所以科學家才會懷疑這種能力是某種量子態的生命形式藉助我們人類的能量去改變物質……」

「於是乎，人的體型越大就越有這種能量？那也說不過去啊！沒聽說過肥宅擁有超能力的幾率就更高，也沒聽說過除舊人類和新人類以外其他動物擁有超能力，不然大象那麼大的超能力豈不是能碾壓人類能力者了？而且人身上的能量也不多啊，比如我室友經常能打出好幾噸的力量，但是他吃得也沒河馬多，更別說其他更稀奇的能力了，真的能供應得上么？」、

「這種能量也有可能源於量子領域，而非分子之間遠遠低於正反物質湮滅的化學能，並且也對生物的智力和意識也有一定要求吧！畢竟意識本身也可能正是量子互相作用之後的結果，二者之間就會相互促進。」

「那你這麼說我可沒覺得那逗逼比海豚或紅毛猩猩聰明多少……」

「確實也存在其他評判依據，但是這不是我們今天討論的重點，重點還是回到栩棋身上。剛才我說了她能通過能力清楚地看到其他人的想法，那麼在與別人下棋時，自然也會知道對方的棋路。棋手經常會代入雙方進行思考，那麼應對方式也就不難發現了。」

「我就說啊，那一般人確實很難下得過她，特別是面對面的情況。」

「而《烏合之眾象棋》的棋子絕大多數都是兵，但兵過陣線就能升級成各種特殊棋子，同時還能將不同棋子進行組合疊加統一行動以仿造量子糾纏。可以說隨著遊戲的進行，棋子的自由度也就越來越高，而選擇的餘地也越來越多，甚至除了平面還有立體運動，甚至三維以上的躍遷。那麼棋手的思維就很容易進入一種混沌的迷茫狀態，即便帶有目的也不知道該怎麼下，於是棋子的選擇和運動自然隨機性便也越來越強。中心的主戰場如同原始的奇點，作戰的範圍會不斷向外拓展好，戰線的維度也是層級提升，好比宇宙的膨脹。當對局數量與對局人數開始也在不斷積累之後，與現實中的粒子運動恐怕也愈發接近。」說著對方的話筒還在半空中投影出一場棋局，各式棋子在各色方格中錯綜複雜地互相殺伐，不過男主並不能看懂其內在的對弈邏輯，只是「雖不明但覺厲」。

「那又有什麼用呢？她把自己的棋做得那麼複雜，如果雙方水平接近都幾乎下不完，到後面恐怕大家都算不明白要怎麼下吧！就是感知到對手的思路那也贏不了啊！」對此尹浩評價道。

「不……」關閉了投影，對方繼續說道：「並非單純為了贏，她能感知棋子卻無法感知特別微觀的粒子，但如果能用棋子模擬粒子，再通過超級計算進行總結歸納……雖然棋盤與現實的差距還是依然巨大的，但也可能是為某種野心計劃的實施做著嘗試性的鋪墊吧？恐怕不是對外宣稱的研究人工智慧、深度學習，NP問題，維度災難那麼簡單……也難怪對於你的需求那般迫切，強大的計算能力加上人類的情感和靈性，那不就正像是一直被禁止的高級仿生人嗎？如果棋子與粒子之間的聯繫，能夠通過某種轉換得以實現，最理想的情況，說不定會是遠比我還要強大的時空操縱能力。」

「我去，這都被你發現了？反正我是想不了那麼多啦！（但我還是覺得她過於陰謀論了點……）」

「雖然這個話筒沒有情感，但它在分析問題的時候就已經參照了先前的學習過程，所以對於相似的運行才特別敏感吧！並不是我之前以為的『一說到自己就特別激動』那樣吧！」

「哇，細思極恐啊！話說會議室應該有監控什麼的吧？你說這些話被會長發現了沒有想過嗎？就算沒有，將來我們也很難控制自己不去想現在的事情，遲早會被她知道的吧？」

「它只是一個沒有感情的人工智慧，仗著自己是硅腦袋不會被栩棋讀取思維，才說得如此大膽的吧？其實我個人也覺得話筒有點想多了，但倘若真的如此，我也有辦法保護我們……」話筒說到這，突然又被白髮少女打斷了，只見她再次努力地打開雙唇，一字一頓地說道：「……我……不……會……讓……她……再……觸……碰……你……的……思……想……杜……尹……浩……」

「啊——」十五個字的句子對方足足用了快半分鐘才說完，當這些獨立的漢字串聯起來起來后，就如同塵埃落定般的話語突如其來，讓尹浩一時無法適應地驚出一聲，他這一生，之前還只有四個人對他做出過比較鄭重的承諾——林栩棋，福利院院長，還有自己的父親跟母親。其中會長只是在演戲，院長能力所限沒有實現，而父母動輒就提到世界末日恐怕更像是一種逃避……

而現在，就是第五個人了，完全沒有任何徵兆，沒有一絲絲防備地就這樣出現了。明明剛才托著一張三無的臉卻表達著各種降低逼格的話語，眼瞅著之前的形象就快要被顛覆了，可就是這樣句子不長但念得很久的一句話，頓時在尹浩的心中生根發芽，彷彿思緒又不由自主地飄回到他們遇見的第一面。

「（似乎很清楚，但卻又不明白，恍若是能看見一潭清澈的水面，卻一點也感知不到那幽幽水底在多麼深遠的位置……）」尹浩這時才感受到，那些真正聲名鵲起的魔能者家族，他們的認知確實不是他這種「野孩子」能夠觸及和理解的。

「杜尹浩，你是不是覺得林栩棋這個人很討厭？」話筒突然又被重新打開。

「額，為什麼這麼說？」男主雖然很想給予肯定的回答，但現在意識到，事情比自己想象的還複雜，不得不謹慎應對。

「人們都不願意訴說或傾聽的事情，可以選擇淡忘或深埋減少刺激，但卻被她輕而易舉地偷走，甚至有可能暴露給別人。」

「她……只要不是用於某種目的，應該還是會有原則地使用吧？」尹浩說出了違心的話，因為他知道會長當初對於自己，除了沒有全部公之於眾，可謂是到了一種幾近濫用的程度，甚至都不惜入侵他的意識和夢境，好像一個慣偷卻只翻一戶人家，都巴不得把一塊塊磚瓦都卸下來看看有沒有藏著什麼武功秘籍。

「但倘若未來是確定並可以被預知，對於身處其中的人該有多麼絕望？我在列車上的時候就是這樣……」依舊是那個表情，在當時的車廂里說出列車會爆炸，還會死很多人一樣，沒有一絲波瀾。

「啊！當時你那算什麼，預言還是預演？」

「……對……不……起……」再次暫停話筒，用自己的嗓音來表達意思，似乎成為了一種表達自己高度重視，認真負責的形式。

「不不不，不用道歉，雖然沒人想看到那種事情，但起碼在細節上還是可以改變的不是嗎？你當時就想著救我，估計是看到了各種我嗝屁的未來吧？但我還是實現了自救啊！還讓你救了另外一個人。這不都是實實在在的事情嗎？」

「就算如此……」

「乞求並不是理所當然的權力，拯救也不是不得不做的義務，既然你的能力只能影響到自己和周圍很小一部分，而且已經發出了警告並救走了一個孩子，那麼再為自己無能為力的事情跟我一個獲救者道歉都是沒有必要的啊！哎，我現在突然有點認同我室友常嘀咕的『主角光環』一說了，遇上你雖然導致我錯過了一場很重要的測試，但總體來說……依然是幸運的吧？」尹浩突然感覺自己情商爆棚，其實是縫合了一些戀愛作品中的句式。

「你真的……這麼認為嗎？」而AI似乎都沒見過這種套路，還是說它連帶還搜到了女主接下來的反應？

「是啊，不然內心裡突然有點小開心是怎麼回事？」這回，他沒有選擇繼續隱瞞，因為剛才那句話，他再一次感到自己遇見了另外一個值得自己託付信任的人，並且與會長和院長不同的是，她有這樣的能力，也沒有那樣說謊的理由，既然是沒有情感和思維的AI，應該是與主人言行一致的……吧？

「哦，她們回來了……」但好景不長，感知到動靜的穎顥立馬收起話筒，擺回到之前獃獃佇立的姿勢，好不容易大家可以敞開心扉，恐怕待會兒又要勾心鬥角了，令尹浩頓時也有點意猶未盡地開始暗自惆悵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