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假裝很多不懂
「怎麼樣？這次的感覺又如何？」那個年輕女子一般的聲音問道，「算不算是一個比較可以的進步？」雖然語氣依舊平淡缺乏起伏，但從用詞都能感覺出這個AI思考過程中產生了或是人為設定，或是自我演算出來需要它表現的得意情緒。
「可以是可以……（又或許只是我自己想太多了吧？）話說你這算是深度學習么？上次我跟你說的一些不好的東西，你這次立馬就改掉了。」尹浩走出蓋倉，再次環視這個佈滿冷色調燈光的機械室內，「但不要驕傲哦！」
「也不完全是吧，一套價值網絡和一套決策網絡，在這裏的作用，加起來可能還不如你直接用嘴巴告訴我應該怎麼做。」
「對對對，這就是我覺得最不舒服的地方了。什麼事情都要別人說，那在我們人類看來就是……嘖，就是一種十分沒有情商的表現哎！」這次他出來的時候特意又摸了摸自己的下半身，然而並沒有像上次那樣牽引出導管，「（看來我的代謝系統也全部弄好了？但我看這裏除了營養液，啥正常一點的事物都沒有，還能用得上么？）」
「為什麼呢？我覺得雖然可以根據對方的表情和話語，或者身份和背景，揣測對方的內心想法，但事關指令的話都不如讓人直接跟你說明白呢！」
「唉，你不懂啦！有些事情說出來真的有點沒意思啊！一些常識性的問題，說出來會搞得大家都很不好意思，對方也很沒面子……」
「但是我並不是人類呢？甚至沒有真正的情緒一說，都只是用程序對生物的模仿罷了，只是現在已經比較人性化了。而你作為一個人，還需要照顧到我這種矽腦袋的面子么？如果是機械人給你送外賣你還會說『謝謝』嗎？畢竟我現在連實體都沒有，你卻這麼容易把我臆想成人，看來果然是十足的變態呢！」
「哎呀，我知道讓一個人工智能擁有很高的情商恐怕是過於為難……我就不說你了，估計是過於為難設計者了。但是很顯然，別人還沒說話就打斷，以及隨便把別人說成變態，那絕對是有點弱智了！」
「可是，你妹就是喜歡這麼做的呀！」聽着這樣的妹子聲音，即便現在這裏暖氣澎湃，也讓人感到不寒而慄，男主不由地就想到了設計者極大的惡趣味，甚至可以說是記憶中齊鵬飛的另外一個極端，並甚至有些期待什麼時候才能回憶到這個折磨人的妖精——「（如果我的生活中有這樣一個跟我關係密切的奇葩，我應該會有特別深刻的印象才是，看來我腦子確實燒得不清啊？）」
「根據我的推測，她把自己平日裏的生活習慣當成私貨，加入了我的語言系統和判斷系統當中。但如果你明確表示無法接受的話，我還是可以換一套保守一些的說辭的。」對方繼續補充道。
「啊不不不不不，我現在都開始懷疑你到底是不是在假裝自己是機械人了。」
「你的意思是其實有真人在陪你聊天嘍？然後還假裝自己很多事情不懂？」
「哈，這種東西試一試就知道了唄！我給你講個故事哈！咳咳——」尹浩清了清嗓子，感覺自己的狀態還是十分良好，「我不知道你理不理解老闆和員工的關係哈！其實就有點像我妹跟你的關係……」
「搜索關鍵詞『老闆』、『員工』……好了，我大概知道什麼意思了，從發佈指令這方面看來，確實是有一點相似的情況。」
「（說好的不再打斷我說話呢？）」男主眉頭一皺，感覺事情並不簡單，然後開始編故事：「就是說有一天，公司里有一個老員工，感覺自己做了很久的各種事情，但一直都沒有升職加薪，也不得重用，感覺很不服氣，有一天他實在受不了了，跟老闆說了心中的這些想法。結果老闆就說，那好哇，我最近剛好要組織一次會議，你去通知誰誰誰，讓他們過來開會。結果這個員工立馬拍拍屁股就出去了，不一會兒就回來報告說自己都通知完了。結果老闆就開始質問他，說你光知道跟那些人打個招呼，但你知道在哪裏開會么？你知道開會是什麼內容，要準備什麼材料么？所以你看，我說那麼一點點，你也就做那麼一點點，很多常識性的問題說出來真的很沒意思，如果都要不斷往返才能講清楚，卻不是自己多想一想，那辦事的效率有多低啊？所以最後呢，老闆就跟那個員工講，現在你還會不服氣么？所以啦，我剛才說你情商低，其實就類似這個員工，你聽明白了不？」
「嗯，我大致懂你的意思了，你的敘述方法，可以算是指代或者叫比喻的吧？可是聽你剛才所講的故事，有一些細節問題我有很多疑問。比如說為什麼這個員工工作效率長期這麼低下，自己都完全不知道的么？」
「所以，我才說這傢伙情商低啊，跟你一樣。」
「啊對對對對對……那麼，他自己私下裏沒有請教別人，而別人也沒有提醒他么？」
「這個嘛……有時候人就喜歡把事情憋在肚子裏，因為講出去可能會丟人的呀！至於別人為什麼要提醒嘛，畢竟我們也有一句話叫做『事不關己高高掛起』，這個你也可以去搜索一下。」
「那麼好，老闆總可以開除他了吧？又不做事，又佔着位置，也不算是合理安排公司效率的辦法呢！」AI並沒有馬上進行搜索，而是立即提出了下一個問題。
「算了算了，太真實我也怕自己會有恐怖谷效應了……所以說人情世故這些東西，你這種AI就不可能考慮得面面俱到。你想人家畢竟是老員工了，只要沒做什麼出格的事情，那就留着唄！開除人家讓人家不好意思這種情況我也不指望你理解了，但是作為老闆開除一個老員工，其他員工看了心裏會傷心的，其實是會影響士氣的，然後從另一個側面降低了公司的效率，還不如就先養著呢！」
「聽起來很像是那種，可以容納很多混吃等死的老油條的那種有政府背景的公司呢！」聽對方這麼講，真的是天知道這矽腦袋剛才又去偷偷搜索了什麼東西，不過至少能知道機械室外的人類文化肯定還以某種形式存在着，至於是保存還是保留那就有待進一步觀察了。
